總之,鳳逍是最最無辜的。

可這鬼話有多少人信呢?

是夜。

我準備了好酒好菜,去天牢裡看崔闫。

他被打得皮開肉綻,掛在牆上,好不狼狽。

但這還不夠。

他抬眼看我的那一刻。

我立馬換上了一副受傷的神情。

「禎玉,你怎麼來了?」

我低著頭,不滿地嘟囔道:「不是我還能是誰來看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沒想到,我這般對不起你,你還願意來看我。」

他朝我揚起笑臉,即便臉上滿是血汙,依然可見俊朗熟悉的五官。

仿佛曾經的歲月從不曾變。

我依偎在他身邊,滿臉著急:「崔闫,禎業說是你勾引了鳳逍……」

崔闫怒不可遏:「他竟然!」

但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沉默了片刻,道:「這樣也好,這樣就能保全鳳逍。」

倒真是個痴情種。

可這不是我想看到的。

於是,我煽風點火繼續道:「那你呢!你會被處死的!」

他看向滿臉心急的我,沉默了半晌,突然開口道:「禎玉,我此生負你,下輩子再還罷。」

嘁!

他眼珠子一轉,我就知曉他打得什麼主意了。

不過是希望我救他罷了!

於是,我順勢道:「你明明知曉我的愛你之深,怎願看你枉死?你的幸福便是我的幸福,我一定會讓你出去的!」

他握住我的手,臉上一閃而過得逞的驚喜,深情地道:「禎玉,最愛我的果然還是你啊……」

我會讓他出去的。

至於怎麼出去,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12

宮裡的宮女多是皇後耳目。

大半的護衛則聽從貴妃母族號令。

趙禎業Ťṻ₂身邊的小太監給我們傳來了消息:鳳逍一直在叫趙禎業放了崔闫,兩人因此吵得不可開交。

趙禎業前世尚且因另外兩個男人爭風吃醋,何況現在他已經變成了太監,心裡更加接受不了鳳逍分心給其他人。

我順勢讓小太監獻上計策——給崔闫施以宮刑。

崔闫犯下的罪責,被處以宮刑可以說是名正言順,溫實初看了都叫好。

趙禎業聞言可以說是醍醐灌頂、如獲至寶。

為防夜長夢多,被鳳逍阻撓。

趙禎業雷厲風行地下達了旨意。

聖旨和行刑的人是一起到天牢的。

我緊隨其後。

見此,崔闫的臉驟然慘白。

他目眦欲裂,發瘋地大叫,咒罵著趙禎業。

「趙禎業你這狗娘養的!」

他罵得顛三倒四,似已口不擇言。

我想了一圈悲傷的事,才努力讓自己沒有笑出聲。

突然,他看到了我,一瞬間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禎玉、禎玉你是來救我的嗎!」

「你這麼愛我,肯定是來救我的!」

我實在忍不住,「噗嗤」笑了一聲。

他一瞬間呆愣在那裡。

滿臉都是不可置信。

多大的臉啊,還救你?

我擺擺手:「行刑。」

甚至還不忘囑咐道:「切幹淨點兒。」

他似氣急攻心,猛地吐出一口血來,仰天長嘯,好不悲壯。

這時,許久不出現的系統突然發聲:「恭喜宿主達成成就——萬人迷之男主收割者(物理意義上)。」

我愣了一下問系統:「這有什麼用嗎?」

「可以成為廣嗶總局特聘榮譽專家。」

「……」

再見崔闫的時候,他還在牢裡養傷。

整個人有點兒精神恍惚,像是幾天沒合眼了一樣。

我慢悠悠走過去:「別這麼瞪著我,又不是我下的聖旨。」

但他仍然死死地瞪著我。

看來,那日,我確實笑得太大聲了些。

光等他平復下來,就浪費了我一盞茶時間。

終於,他似乎聽得進去話了。

「崔闫,你想不想復仇?」

13

趙禎業這個皇帝做得委實失敗。

正在這當頭,西南邊又起了洪災。

趙禎業便想去皇家寺廟祭祀。

以祈求風調雨順、江山穩固。

當然,這也是我的人在他耳邊吹的風。

因為我篡改了欽天監的天氣測算記錄。

這不,祭祀大典剛開始,便起了風雨。

趙禎業臉色一變,怒道:「今日不是無雨嗎?」

眾臣閉口不言。

但眼神卻出賣了他們心裡所想。

這還不夠。

黑雲壓頂,狂風傾倒。

遠方的天空中有閃電劃過。

正在此刻,一道驚雷自九天之上直穿而下,炸在祭祀臺上!

頓時尖叫聲四起,眾人倉皇跪倒在地。

成了!

我做了簡易的風箏引雷裝置,命人以皇家旗幟遮掩,為的就是這一道雷!

我想,今日過後,趙禎業這個皇帝蒼天不認的傳言就會四起。

回程的路上,趙禎業始終黑著臉。

他在馬車內怒砸了茶盞。

眾目睽睽之下,太監捂著流血的額頭爬下馬車。

我騎在白馬上,冷眼看著這一切。

回宮的隊伍浩浩蕩蕩。

象徵著皇權的旌旗隨風飛揚。

時代會馬不停蹄地向前。

無論是鳳逍的女帝夢,還是趙禎業脆弱的帝位,終將淹沒在人民的潮水中。

而此刻,我隻是在做我能做的。

在趙禎業千方百計挽回局面的時候,我還在孜孜不倦地鑽研著現代的知識。

據宮人回報,鳳逍在偷偷打聽我的事。

她問宮女,我有沒有寫新的詩詞,有沒有發明什麼肥皂、玻璃。

我看了眼幾案上一篇剛寫下的策論,不由發笑。

這篇改善選人用人制度的策論拿到鳳逍面前,她都不一定能看出,這是我結合了系統的現代人才管理知識所做的。

之後,我破天荒地見了她。

她臉上的驚訝之色一閃而過,戒備地盯著我。

「你與其在我宮門口鬼鬼祟祟,不如抽空去天牢看看崔闫。」

聽到我這話,她鄙夷地反擊道:

「他一個犯人和我有什麼關系?天牢那種地方我是不會去的。」

「他不是和你相愛之人嗎?」我裝作不平道,「崔闫對你一往情深,你怎麼能這麼對他?」

她恍然大悟,嘲弄道:「我可不像你們這種古代女人,以夫為天,心裡面隻有男人,他不過是我的一個消遣罷了。」

「他先前是骠騎將軍,我才和他好的,他現在什麼都不是,給我提鞋都不配!」

「你要是還喜歡他,送你好了!」

她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洋洋得意地走了。

我瞧了眼躲在簾子後面的崔闫。

他雙拳握得死死地,兩眼中是滔天的怨恨。

14

前世這個時候,趙禎業甩下一堆爛攤子給我,自個兒和鳳逍出去遊山玩水了。

這輩子。

這段時間,他雖然天天兢兢業業ŧų₊,生怕龍椅不穩,但還是被一堆大臣逼到絕境。

「蒼天異象,真龍不囑,還請陛下退位讓賢!」

「百姓聯名,籤下這萬民狀,求陛下罪己立儲!」

趙禎業即便早有準備,也因這場面覺得顏面掃地。

他連說了三聲「好」,然後甩袖而去。

作為看著他長大的皇姐,我知曉他其實已經備了後手。

三日後,趙禎業挑選了旁支雍親王七歲的嫡次子趙臨作為太子,賜「禎」名。

小太子趙禎臨繼位。

趙禎業退居太上皇之位。

他自以為私下和雍親王達成了聯盟,卻不知雍親王也把他當傻子。

而一切看似塵埃落定後。

他如同前世一樣,要去和鳳逍遊山玩水。

不同的是,前世他把爛攤子甩給了我。

這輩子,他不信任我了,把事給了雍親王。

他走之前甚至都沒見我一面。

他宮裡的小太監告訴我,他和鳳逍說:「她早就不是我的皇姐了!」

「她竟然不幫我和那群老臣吵,還不把祭祀的事故攬到自己身上,她怎麼配做我的皇姐!」

是啊,隻有一心一意幫他,給他吸血的人,才配做他的皇姐。

他和鳳逍雙宿雙飛,卻不知我把崔闫也送了過去。

這段時間,崔闫在我安排下,同宮裡伺候過好幾個太妃的太監們學習了一番,保證比趙禎業更得鳳逍的歡喜。

果然,沒多久,我又收到了趙禎業的來信。

「皇姐,鳳逍她竟然還納了崔闫做夫君。」

我提筆寫道:「她來自千年後,思想比我們開放許多,她隻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會犯的錯。」

趙禎業收到我的信後,怒摔了桌椅。

探子來回報時,我正在同雍親王下棋。

見狀,我笑道:「他從小就這ẗų⁼樣,隻會無能狂怒,亂摔東西。」

雍親王連忙道:「這太上皇真是奇怪,明明有您這樣文韜武略、才思敏捷的皇姐,怎麼自個兒什麼都做不好?」

我哈哈大笑。

他嫡次子捏在我手裡,果然拍馬屁的功力比之前更上一層樓。

「禎臨很聽話,雍親王盡管放心。」

他是個聰明的,知道自己沒那本事,不如做我的爪牙,保子孫萬代潑天富貴、一人之下。

幾日後,探子再來報。

崔闫行動很快。

他把趙禎業給賣了。

開在暗巷裡的南風館比勾欄更可怕,十個有九個帶花柳病,也不像去勾欄的男子還會裝模作樣附庸風雅,那是真真銀槍浴血。

但我比趙禎業心軟,我吩咐探子一定要讓趙禎業活著,活到個七老八十,活到再也沒人願意來光顧他。

崔闫傳信來,說我讓他做的事他已經做到了, 讓我信守承諾, 快些給他解藥。

我笑了一聲, 把解藥放進信筒裡。

「把他了結了吧。」

「是。」

躲在暗處的影子一閃而過。

真想看看他前腳服下解藥,後腳就身首異地的樣子。

原本留他一命也沒什麼, 但如今西南洪災剛過,生靈塗炭。

正是要用錢的時候,國庫卻不充裕。

15

崔闫死後,我設計讓鳳逍遇到了她命定的第三個男人——首富司徒宇。

我先前忙於對付趙禎業和崔闫, 便派人把司徒宇絆在江南,推遲了他和鳳逍相遇的時間,省得他來攪局。

春日正好。

鳳逍卻孤身一人、悽悽慘慘。

她宣揚著獨立女性的思想, 卻在失去趙禎業和崔闫後變得狼狽不堪。

她不願意扮髒扮醜幹粗活, 做慣了寵妃,又不願再去勾欄跳舞。

因此淪落到快餓死了的地步。

正巧這時, 司徒宇救了她。

兩人天雷勾動地火,司徒宇就像趙禎業和崔闫一樣, 被她獨特的思想和言行深深吸引, 從此昏聩沉迷情愛。

不出幾月, 我派去的商隊就從他手上賺得盆滿缽滿。

司徒宇萬貫家財頃刻塌了一半。

他身邊的忠僕、下屬都勸他小心謹慎,但他還是一意孤行任鳳逍的喜好揮霍著。

看著報上來的西南賑災情況, 我長舒了一口氣。

要從那些世族、商人手裡摳出銀子來何其艱難?

河清海晏時他們得益於家國賺得金山銀山, 卻在世道艱難時或事不關己、或要再發一次國難財。

司徒宇作為首富, 更是其中的代表。

打土豪、分田地!

這六字在我心裡轉了又轉, 卻因這世道最終沒吐露出來。

徐徐圖之罷!

系統離開前, 我已經殺了三個男主了。

但我沒有動鳳逍。

她這個人很奇怪。

明明喊著女性獨立,卻喜歡靠男人。

明明喊著眾生平等,卻想要做女帝。

司徒宇死後, 她卷了一些錢跑了。

這些錢夠普通百姓用一輩子了, 但她花得太快了,而且她從來不是安分的人。

探子告訴我, 她居然還偷偷打聽起了小皇帝趙禎臨的行蹤, 嘴裡叨念著「白月光」、「幼Ṱṻₓ馴染」、「姐弟戀」。

屁的姐弟戀,小傀儡趙禎臨剛八歲!

後來我就懶得再關注她了。

因為我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了。

我要開女學、要搞雜交水稻、要修路……這些都是系統最後留給我的。

我一刻都不敢停, 我怕在我死前這些都沒做完, 又怕我做太快了, 揠苗助長。

許是經常晝夜顛倒, 我三十七歲的時候身子就不怎麼好了, 常靠一些奇珍異寶吊著。

我看到趙禎臨眼裡閃過野心。

我嘆了一口氣。

我從來不想殺人。

但我不能把皇位傳給劣等的男人,他們要麼費盡心機算計女人,要麼不把女人當人,他們會為世間女子創造數不盡的枷鎖, 又為自己的利益做出恬不知恥的事。

我怕我所有的事業一朝崩塌, 所有的文明停滯不前。

我一杯毒酒送走了趙禎臨。

他臨死前一會裝著無辜, 一會兒咒罵我狠毒。

但這些都沒關系。

在我有生之年,做好我心中之事便可。

殘日哀照。

我吐出一口血來。

革命的事業尚未成功,但星星之火亦可燎原。

我已經站在頂端, 燃燒掉我,就可為萬家點亮星火,為這萬裡山河迎來新日。

(完)

作者:遠山覓海潮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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