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怎麼淋著雨，可秋雨過後的晚風也透心涼，靳林琨怕他著涼，半強迫地把外套塞給了他，這會兒身上還有點冰。
於笙把他轟走，利落分開了幾件衣服，又把那兩套同款睡衣拎出來，拿滾輪粘了粘浮毛。
可能是雨天更容易叫人思維活躍，身邊好不容易安靜了一會兒，在商場看見的一家三口就又從腦海裡冒出來。
再過幾天，他就該滿十八歲了。
當初那張換下來的舊卡被他安在了手機的另一個空卡槽裡，除了偶爾接到幾條垃圾短信和廣告，安靜得一如既往。
其實也不是多出人意料的事。
於笙把衛衣的袖子往上卷了兩折，還是覺得不方便，打算幹脆換個睡衣。
臥室門虛掩著，應該是靳林琨回來拿了毛巾。
於笙沒在意，邊脫衣服邊進門，把門徹底推開，才發現屋裡還有個人。
靳林琨還沒去浴室，手裡拿了個什麼盒子，正在小心翼翼地往他枕頭底下塞。
這人經常往他枕頭底下塞什麼《高考模擬試題精選》、《黑金衝刺試題》，最誇張的一次直接塞了個《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的禮盒，比枕頭大了足足兩倍，完全沒有任何驚喜可言。
於笙把那件衛衣脫下來，去床頭摸睡衣，順便彎腰看了一眼：“這次是什麼？哪科的……”
話音沒落，他的動作忽然頓了頓。
哪科的練習冊也不是。
靳林琨手裡拿著個花花綠綠的紙盒子，就是他在玩具區開玩笑拿過的那個。
透明的塑料紙蒙了一層，裡面整整齊齊地排了一排塑料的小恐龍模型。
第七十八章
靳林琨應該是沒想到他能回來得這麼快, 手上沒反應過來, 還欲蓋彌彰地又往枕頭底下藏了藏。
於笙攥著睡衣，看著那盒被枕頭蓋了一半的恐龍模型。
“是這樣。”靳林琨輕咳一聲, 靈機一動，“你看這個綠色的小霸王龍——”
於笙：“不像。”
靳林琨：“……”
於笙低著頭, 伸手摸了摸那盒小恐龍。
外面的包裝做得有點兒廉價, 塑料紙哗啦哗啦響, 裡面的模型卻都挺精致，什麼造型顏色的都有。
他早過了對玩具感興趣的年紀, 在超市看見的時候其實也不是有多想要。
就是看靳林琨不知道為什麼走神，隨手拿起來逗逗他高興。
……
居然就被放在了心上。
說了想要，居然就有人真買來給他。
臥室裡的空調是靳林琨進來才開的, 這會兒還沒來得及暖和起來。靳林琨怕他著涼, 試著拽了拽那件睡衣, 從他手裡拿過來，站起身。
少年清瘦, 肩背骨質清晰，有不甚明顯但極漂亮流暢的肌肉線條。
在靳林琨貼上來的時候, 還能看得到他的肩膀輕輕悸了一下。
兩個人每次一靠得近, 靳林琨就能察覺到於笙會有短暫地繃緊，但這還是頭一次沒有衣物的遮蔽，清晰地看到他胸肩的微縮。
靳林琨把人抱過來，親了親額頭，幫他把睡衣的袖子套上。
他平時不是很有幫男朋友穿衣服的機會, 每次都會被於笙毫不留情地扔到床上，順手拿被子裹兩圈，直接把燈拍滅睡覺。
但這次於笙沒動，甚至還在察覺到他的力道的時候，微微跟著抬了下胳膊。
靳林琨仔仔細細替他把睡衣穿好，溫柔的布料掩上肩背胸口，從領口往下，扣子也一顆顆認真地扣上。
很沒經驗，斷斷續續地，一顆扣子就要扣好半天。
於笙也沒不耐煩，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安靜地看著他有點笨拙地跟扣子糾結。
靳林琨手還有點兒涼，怕冰著他，費了好一會兒力氣才終於把所有的扣子扣好。
“男朋友給買了。”靳林琨摸摸他的頭發，鏡片後的眼睛微彎，“下回還給買。”
於笙喉結輕輕動了下，想說點什麼，又發現好像不是特別想說話。
不想說話，就想抱一會兒。
什麼也不想的，閉上眼睛，安安靜靜抱一會兒。
但是靳林琨還得衝個熱水。
回來的一路風冰得扎骨頭縫，對方碰上來的指尖還帶著點涼意，不衝熱水說不定要著涼。
“哥。”於笙最後出聲，“洗澡嗎？”
靳林琨：“啊？”
兩分鍾後，靳林琨站在花灑底下，看著利落脫了衣服跟進浴室的於笙，心態還是難以避免的有點崩：“我覺得，下次如果馬上就要脫衣服，我們其實可以適當少扣幾顆扣子……”
於笙沒忍住，輕輕牽了下嘴角，反手合上了浴室門。
男孩子身形利落，浴霸的燈光亮得晃眼，比剛剛在臥室裡的一瞥更清晰，肩胛清晰腰線勁窄，有壓不住的少年活氣。
靳林琨不自覺地清了下嗓子，想說話，已經被於笙拉著胳膊拽到熱水下，抵上肩膀。
記憶裡的力道靠上來，靳林琨胸口輕輕燙了下，念頭忽然就盡數淡了下去。
於笙在熱水裡抱住他。
靳林琨單手攬住他的腰背，把人往懷裡圈了圈，一隻手輕輕拍撫著他的脊背。
他們家小朋友這麼好。
明明這麼好。
-
一個澡洗了快半個小時。
靳林琨一度想把於笙哄出去，換涼水衝一會兒，在男朋友的目光下還是沒敢付諸實際，老老實實地擦幹水換了衣服。
……
其實也沒幹什麼特別的事。
無非是為了節省時間，兩個人擠在一塊兒衝了個澡。
因為空間有點捉襟見肘，還難以避免地磕磕碰碰了幾次。盈著的湿潤水汽裡，悄悄摻進了不易覺察又不容忽略的，屬於兩個人的氣息。
靳林琨癱在客廳的沙發上，喝著於笙塞過來驅寒的紅糖姜水緩慢恢復人形，不知道第幾次摸過手機，又確認了一遍於笙的生日。
不論到什麼時候，姜糖水的味道都是統治級別的。
好不容易把於笙親手熬的一整碗姜湯灌下去，靳林琨刷了一遍牙，又反復漱了幾次口，才終於稍微擺脫了被姜末支配的恐懼。
進臥室的時候，於笙難得的沒在學習。
大概是空調開得有點兒熱，於笙換了件短袖睡衣，枕著左胳膊，背對著門，坐在桌前擺弄什麼東西。
靳林琨走近了，才發現是那頭綠色的小霸王龍模型。
那一盒恐龍被拆得很仔細，其他的都還放在裡面沒動，就拿出來了那一個，放在燈下面。
少年耳朵裡塞著耳機，瞳色被燈光映得淺淡，一隻手抵著那頭小恐龍，指尖扒拉著尾巴，轉了個小圈。
一不小心碰倒了，又扶起來，往前推了推。
靳林琨忍不住看了一陣，正準備悄悄再退出去涼快一會兒，沒留神碰到了於笙放在桌邊的手機，勾著扯了下耳機線。
於笙倏地回神，小恐龍在桌子上沒擱穩，一掃就掉進了桌縫裡：“……”
靳林琨：“……”
備忘錄上又添了一條“發現小朋友正在玩小恐龍，沒有及時出聲提醒”。
靳林琨被扔在彈性極好的床上，跟著床墊上下顛了顛，索性也懶得動，仰著打完了一行字，放下手機。
他實在忍不住好奇，枕著胳膊，側了個身問於笙：“如果我剛才出聲提醒你我已經進來了，結果會不一樣嗎？”
“……”於笙想了想，順手把手機拿起來，又給他遞了回去。
靳林琨有點茫然：“已經記完了。”
“沒記完。”於笙拍拍他的肩膀，“剛才那條，直接添上吧。”
……
做的防範措施太到位，靳林琨一點兒沒著涼，連個噴嚏都沒打出來。
倒是於笙睡到半夜，輾轉翻了幾次。
靳林琨睡著，察覺到他翻身，摸索著開了燈，摸摸額頭試了試溫度。
不冷不熱，手感正好。
於笙好不容易才忍著等到他睡熟，沒想到這個人睡著了居然也說醒就醒，讓他在額頭上親了一下，抬手把人推開：“我有套卷子沒做，你睡你的。”
“……”靳林琨聽著窗外的雷鳴電閃，抬頭看著說下床就下床的男朋友，有點震撼：“這麼重要的卷子嗎？”
“重要。”於笙順口答應一句，把他卷了卷塞回被子裡，“閉眼睛，睡覺。”
於笙的手法很利落，三兩下就把人卷成了個墨西哥雞肉卷，按滅了床頭燈，過去把書桌的工作燈打開。
……
靳林琨覺得，自己的男朋友可能有點自律過頭了。
於笙從書包裡隨便翻出了套卷子，抬手把燈光調得暗了點兒，聽見身後翻來覆去的動靜：“快睡覺。”
“憂心忡忡。”靳林琨輕嘆口氣，“我男朋友太愛學習了，睡不著。”
他剛才本來想給梁一凡發消息問問怎麼辦，想想當初凌晨三點廁所的一排人頭，覺得夏令營的同學們大概給不出太好的建議。
真照著做了，說不定還會讓於笙的學習熱情更加澎湃，也決定去浴室看書提高效率。
靳林琨很擔憂地翻了兩個身，沒等來於笙揍他，倒是聽見桌前的小朋友挺老成地輕嘆了口氣，擱下筆轉了回來。
人影背著光靠近，拉著他翻過來，摸索著握住他的一隻手，也低頭在他額頭上親了親。
少年的胸肩覆下來，圈著他的肩膀，額頭靠在他頸窩：“睡一會兒，哥，我有事。”
靳林琨怔了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