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在黑道大佬身邊臥底六年,終於熬到任務快收網的日子。

結果,上頭告訴我行動暫緩。

「傅伯恆身後還有大魚,得等。」

我低頭,沉默地看著剛剛因為我的挑撥,怒把二把手斬了的男人。

他走過來,輕摟我的腰,哄我。

「小乖,別生氣了,我就知道他不是好東西。」

「朝我笑一下,命都給你,嗯?」

……

「隊長,真不能再等了。」

「再等,我要成老大了。」

1

「不是,為什麼不收網,隊長?」

「我臥底了多少年?六年。你知道這六年我是怎麼過的嗎?」

廢棄的爛尾樓中,我與蹲在對面的男人大眼瞪小眼。

他抓了抓頭發,過來給我點了支煙:「小江啊,這件事不是不辦……」

我一個眼刀飛過去,他終於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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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恆延身後有一條更大的魚。」

「你是我們在他這裡唯一的一條線了。」

……

一次又一次,都是這樣。

罪犯的後面還有罪犯,而我在暗無天日的地獄裡遍遍掙扎。

電話響了,我接起。

對面的隊長就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剛剛還是滿是戾氣的嗓音。

一瞬間硬生生夾了 180 度的甜妹。

「喂?伯恆,怎麼啦?」

「我哪有亂跑,我出來做美甲啦。」

「好好好,馬上回來,別生氣,老公。」

掛了電話,我站起身,踩滅地上的煙蒂。

盯著還蹲在地上嘴巴微張的男人。

「隊長,說好了,這是最後一次。」

「任務成不成功,你都得讓我回去。」

「六年了,我真的……想回家了……別再騙我了,隊長。」

2

私下裡我煙酒都來。

但是,在傅伯恆面前。

我得是個不諳世事天真又無邪的小女孩。

可當我打開別墅大門,看到一地鮮血時。

我覺得自己所有的偽裝都會在那一刻轟然坍塌。

「小乖。」

站在血泊中央的人慢條斯理地擦著自己的指節。

「這一個,和這一個……」

他踢了踢地上ƭú⁾兩具不成人形的東西。

「他ṱū⁻們都說你是警察的臥底呢。」

男人淡定地走到我面前,站定。

拿還沾著鮮血的手指揉了揉我的腦袋。

「我可不願意我家小乖被人誣陷是警察。」

「於是……就把他們倆都送走了。」

他的指腹溫熱,抹過我的臉頰。

我抖了一下。

他蹲下身,牽著我的手指,仰頭望我。

「寶寶被汙蔑了,一定很生氣吧?」

「你怎麼會是警察呢,那些人也不動腦子想想。」

「乖,我幫你出氣了。」

「……」

我垂眼看他,沒人知道我背後早已湿了一大片,朝他強顏歡笑。

冷汗直冒間,我隻有一個念頭。

傅伯恆,你最好他媽一直戀愛腦。

3

「我要回去。」

「幹完這票我就不幹了。」

「這兒真不是人待的,隊長。」

我躲在陽臺上,偷偷打電話。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機票都給你訂好了。」

「隻要能抓到這次跟傅伯恆交易的對象,你的任務就圓滿完成。」

「傅伯恆,還有那個交易對象,一個都跑不掉。」

李卓,就是我隊長,在電話那頭跟我打包票。

但我聽多了他畫的大餅了。

「你這次真不能騙我了隊長。」

「今天傅伯恆當我面又殺了兩個人,我都不知道他精神狀態還正不正常,我……」

「好了,不說了,我掛了,你別暴露。」

回應我的,就隻有話筒裡的嘟嘟聲。

我嘆了口氣,把電話卡拿出來折斷扔樓下草叢裡。

這套動作剛做完,就被人從身後摟住了。

「今天嚇到你了,嗯?」

男人身上帶著淡淡栀子花的香。

這樣的味道在東南亞獨一無二,總能勾起我對故鄉的回憶。

傅伯恆知道我喜歡這個味道。

4

我摟住他的腰。

耳朵貼在他胸膛,失望地聽到他的心髒,正在有力地跳動著。

「我沒事。」

「隻是,你殺了阿虎,要怎麼跟下面的人交代啊……?」

我被他捏著下巴抬起頭。

男人如深潭般的眸子盯了我半晌,而後輕笑著問我。

「我不殺他,殺你嗎?」

「……」

傅伯恆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我知道。

他將我抵在陽臺,夜晚的風溫柔纏綿。

他吻我,同樣細致繾綣。

仿佛他的手中不曾握著累累生命,仿佛他不曾是那個最令警察頭疼的年輕罪犯。

直到他那柄槍的槍管,抵著我尾骨,緩緩移上。

「底下的人怎麼說你,不重要。」

「在我的世界裡,就不存在你是臥底這個選項。」

他冰涼的手指撫摸過我的臉頰,

「如果你是——」

「那麼我會讓你不是,知道嗎?」

怎麼讓我不是?

屍體永遠不會背棄他,永遠都會忠誠於他。

我垂下眼睛,不知作何表情。

他於是笑。

摟著我的腰,輕捱。

「嚇到了?」

「那兩個人都被țũₜ我處理掉了,還不解氣?」

「笨蛋,我怎麼可能忍心懷疑你。」

5

十一月的仰光依舊酷熱。

我手插在口袋裡,跟在傅伯恆身後。

這次他的交易對象在道上很有名,叫「驢刀」。

根據我傳出的消息,警方應該早已在交易地點布好人手。

一切似乎都很順利。

傅伯恆在各大場合從不避諱我的存在。

誰都知道他把我寵上天,知道我是他觸不得的逆鱗。

「早就聽聞金莎小姐尤其喜愛中國產的玉石。」

「這可是上好的新疆瑪瑙,你看看?」

連傅伯恆的交易對象,都得討好我。

我心不在焉地將那串珠寶拿起來端詳,其實心跳早已飛快。

不住地想,我終於可以回家了。

終於不用站在陰影底下,終於能回到祖國的懷抱。

我都不敢想,當我拔出槍抵在傅伯恆腦袋上,跟他說「我是警察」時。

我該有多帥氣。

走廊傳來腳步聲,傅伯恆跟「驢刀」均是皺眉。

門被踹開的同時。

我猛然拔槍,抵在了坐在我身旁男人的額頭上。

「對不起,我是警——」

話沒有說完,隱藏耳機中傳來隊長的通訊。

「行動終止。」

「金莎,這個人不能抓。」

……

……

很好。

你的隊友撤回了一條抓捕命令。

6

「……警察來了。」

我的手槍堪堪擦過傅伯恆的額頭,子彈射到了門後。

一時間,全部亂做一團。

這群衝進來的緬甸警察根本沒準備抓捕逃犯,而是佯裝樣子。

況且,他們的火力,甚至沒有傅伯恆和「驢刀」帶過來的多。

「金莎,你的首要任務是保護傅伯恆。」

「他是重要證人,我們的線不能在你這斷了。」

耳機裡傳來最後一條命令。

傅伯恆拉著我逃跑。

緬甸警察對「驢刀」的人有所寬容,對傅伯恆那可是真槍實彈。

呼嘯的子彈衝過來時,我因為還穿著高跟鞋,踉跄了一下。

我以為小腿非得挨一下了,結果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傳來。

可身旁,傳來一聲悶哼。

「快走。」

傅伯恆幾乎咬著牙,拉著我說出這句話。

可我站在這裡,沒有動。

「快走!!」

他嗓子快喊啞了。

喧囂聲中,我回身看的地方,我的隊長,正舉著槍,指著我。

我承認,有那麼一刻。

這該死的臥底我不想當了,我真的好想回家,六年了,我從來都沒回去過。

隻要我邁出這一步,隻要我徹底暴露。

我就不是臥底了。

隊長一定會帶我回去的。

可在我猶豫的那一刻,隊長卻毫不猶豫地朝我開了一槍。

危急關頭我被傅伯恆拉到一邊。

他卻被子彈貫穿了。

一瞬間,他的腹部鮮血噴湧。

男人慌慌張張地拉著我逃跑,都這樣了,他緊攥著我的手,依舊沒松。

我望著黑洞洞的樓梯,它像是一隻野獸,張著血盆大口。

像我滿是血汙的未來,也看不到頭。

7

「對不起,對不起……」

「伯恆,我不知道……」

「啪!」

很清脆的響聲。

我的臉,被人打到了一邊。

是傅伯恆認的妹妹茉麗打的,她是緬甸人,父親是當地軍閥。

「都是因為你!哥哥才受這麼重的傷!」

「你怎麼這麼賤呢?」

她扯著我的頭發。

我的頭皮被扯得生疼,卻不敢多說一個字。

餘光瞄到了坐在後座的傅伯恆,他正低頭處理自己的傷口。

沒有看我一眼。

換做以前,誰要是敢打我,他非得把那人的命給斷掉。

「我知道錯了。」

「我當時隻是……太害怕了。」

「伯恆,你,你理理我吧,我好害怕……」

我低著頭不停解釋,沒辦法,又回到了這裡,我隻能拼命爭取生存空間,我依舊還有任務。

示弱,撒嬌,我一貫對付他的手段。

他總是會對我心軟。

可這次……

包扎完傷口的男人終於抬起頭。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將身後的手槍上膛,解開安全扣。

抵在我的額頭。

「剛剛,我親耳聽見你說你自己是警察。」

「解釋一下?金莎小姐。」

8

我的雙手雙腳被綁住。

視線裡一片黑暗,這群人處置背叛者有什麼方式呢,砍斷雙手雙腳,凌遲,丟到臭水溝喂老鼠……

那一瞬間,我把自己的後事都在腦子裡過了兩三遍。

沒一個能使我完完整整的。

直到眼罩被人揭下。

……白織燈在頭頂晃悠,我仰頭,盯著戴著護目鏡的男人。

是防止血濺到臉上嗎。

我被他掐著下巴抬起腦袋,

「知道自己會受什麼樣的懲罰嗎,嗯?」

「……」

我沉默地盯著他。

面前的男人是個瘋子,而背叛瘋子的後果是什麼。

陰暗的牆角裡布滿的刑具似乎已經告訴了我答案。

他慢條斯理地把玩著我的下巴,

而後揚唇,朝我笑了下。

「抖什麼?」

他真的長得很好看,眼底像藏著一片蔚藍的海。

如果不說,總有人會以為他是個正派人物。

他打開自己的手機,架在支架上,將鏡頭對準我們。

要怎麼對我?橫著切?豎著砍?斜著剖?

我在腦海止不住開始遐想。

可就在我以為他會手起刀落的那一刻,他卻摘下護目鏡,輕輕戴在了我的腦袋上。

我透過一片透明的虛無去看他。

光將他的眉眼折射得分明。

我感受到他的手指撫摸過我的臉龐。

纖細的睫毛顫動,於眼睑落下一片細碎的影子。

「小乖,我說過,在我這裡,你永遠都沒有背叛的選項。」

……

他舉起刀尖——

可想象中的疼痛卻並未落下。

鮮血,卻在下一秒濺滿了我的護目鏡。

線上激素飆升,我的瞳孔止不住地猛縮。

他在幹什麼。

他拿刑具扣住了自己的五指,然後砸下……

整整齊齊的切面。

這是懲罰叛徒的手段,本應該落在我的身上。

「阿恆舍不得動你。」

「但是規矩就是規矩。」

「金莎小姐,你所犯的錯誤,隻能由阿恆替你承擔了。」

護目鏡沾滿鮮血。

血幕溢下,我什麼都看不見。

等能看見時,卻落進他毫無血氣的眉眼。

腥氣直往鼻腔裡鑽。

我聽見茉麗的聲音。

「這還是看在阿恆的份上。他拿自己的命擔保的。」

「他就這麼愛你。」

「你真下賤,金莎小姐。」

……

傅伯恆撐不住了。

下一秒,他就倒在了我的大腿上。

哪裡都是血,我盯著他滾落在地的手指。

直到他輕聲嗤笑。

「哭什麼?」

「接回來就是了。」

屋裡闖進白衣的醫護人員,收集他的斷指,把他抬上擔架。

走之前,我聽見他的輕嘆。

「站在我這邊吧,好不好,小乖。」

「忘掉你以前的生活。」

「再背叛我,我真他媽撐不住了。」

9

我被關在了這個房間裡。

傅伯恆的房間。

所有的一切都是關於他的。

我想起來剛被他撿回來的時候,

我穿著破爛的衣服,站在一排少女之間供他們觀賞。

他從來都沒有看上過我,是我一步步招惹他的。

我需要套取情報,來這裡前我研究的就是如何成為他的情人。

然後他愛上我了。

……

「絕食是要給誰看?」

窗外的雨拼命地擊打著窗簾,手掌上裹著紗布的男人,倚在門框旁看我。

我抱著膝蓋,盯著雨點奮力地打在玻璃上。

直到他走到床邊,將我推倒在被褥裡。

「我看起來像是有心情哄你的樣子?」

他的手指掐著我的下巴,我的視線依舊不落在他身上。

他生氣,掰正我的腦袋。

「需要我喂你?」

我吸了口氣。

他拿起一旁的粥碗,含了一口,強行喂給我。

我隻是覺得他身上滾燙。燎地我喘息不上。

「小乖,你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

他喂了一半又不喂了,掐著我的脖子。

惡狠狠地問我。

我盯著他的眉眼,那裡總是漂亮得深邃又迷惑人。

這幾天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這個事情會使我立於不敗之地。

「腦子裡再想著其他人。」

「我不可能放過你。」

他的威脅像是握不住的籌碼。

我抬眼,輕飄飄地打斷他。

「我在想。」

「傅伯恆,你手上的傷好點了嗎?」

你看,他果然潰不成軍。

……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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