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忙得連鑽研醫術的時間都沒有了!

我還想看她跟師父一樣,沉浸醫術時的樣子呢。

我嘆息一聲。

算了,能這樣看著她,看著師父就好。

閉上眼,她院子裡那塊藥圃,還有那些晾曬著的藥材的香氣……

我想我之後很長的時間,甚至餘生,都會在青洲王府師姐的院子裡,看著氣質類若師父的她,閉眼嗅她院中的藥香吧。

隻有在這裡,我才能慰藉蝕骨相思,我的心才能平靜。

……

日常窺探師姐。

我很快發現了她的秘密。

她不喜歡她的夫君,王弟顧遇景。她喜歡她大伯哥,青洲王,顧遇琅。

當然她夫君也不喜歡她。

青洲王城有名的紈绔公子顧遇景,常常還帶些花紅柳綠回來氣她。

她倒也不覺得添堵,甚至還可以平和自若地翻看賬本。

氣質真的跟師父好像!

這天,我又驚見師姐與她大伯哥青洲王碰面後,師姐狀若平靜地問好告辭後,青洲王看著她離開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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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晦深沉。

那分明是一個男人喜愛一個女人,愛而不得的目光!

青洲王竟然也喜歡師姐這個弟妹!

這……

那夜,設宴為華芝公主接風洗塵,忙碌了一日的師姐,夜裡一改端莊,縱情酗酒。

愛慕師姐夫君的華芝公主,趁機令侍衛對師姐行不軌,還在房中燃起了迷情香。

我本要懲治那對主僕,見青洲王察覺異樣前來,我便將機會留給了他。

後來又在師姐夫君聽到動靜,往這邊來的時候,給他丟瓜子皮,引開了他。

隻是我沒想到,師姐那個流連酒色的浪蕩子夫君,人前人後兩張臉,比起在九寒山學藝的我,武功也隻是稍遜一籌,指揮王府高手們捉拿我時,更是淡定從容,隱隱有大將之風。

我最後跳崖才保得一命。

懸崖半山上,我將匕首插進崖壁託住身體,勾唇一笑:

這個青洲王府,這哥倆有意思。

隻是我這下徹底暴露,短期內怕是沒法再回師姐院裡了。

我看了眼親自帶著王府高手下去懸崖搜尋我的師姐夫君,已經上來懸崖的我,施施然回了城,神不知鬼不覺地去了師姐娘家住下。

師姐夫君固然機敏睿智,怕也難想到我住進了他夫人娘家吧。

一個月之後,在師姐娘家好吃好喝的我,覺得風頭過去,打算喬裝再回去師姐院子裡做小廝,看著師姐慰藉相思,順便嗑瓜子看看師姐和那兩兄弟的後續時,師姐回來娘家了。

她悄然變賣家產,準備離開青洲。

大約跟那兩兄弟有關吧。

罷了,餘生,反正師姐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然後,跟著師姐坐船,一路南下的我,在南海,一個剛歷經瘟疫的小縣城,見到了師父!

日思夜想的人,不是影子,不是替身,就那樣真實地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喉嚨擁堵,鼻頭發酸,情不自禁想撲過去抱住師父。

回過神來,卻施展輕功,轉身就逃。

可就跟我圍堵那採花賊一樣。

無論我逃往哪個方向,師父都鬼魅地站在我前方等著我。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師父撐手在牆,將我抵在牆腳,咬了咬我的唇,邪佞笑道:「孽徒,褻瀆了為師就跑,就這麼不負責?」

10

師父身後。

最先趕過來的三師兄,眼中星光破碎。

接著趕來的四師兄,睜圓了眼,一臉八卦的興奮表情。

最後奔師父而來的師姐,一臉發懵,完全不知什麼情況。

「還有心關注他們?」

師父邪笑看我。

我看著師父,總覺得他和從前任何時候都不一樣。

他是笑著的,完全不見我初離開九寒山,四位師兄飛鴿傳書告訴我,他出關後神佛莫擋的殺氣和盛怒。

可我為什麼覺得,這樣笑著的師父,比要殺我清理門戶都危險?

還有……

他剛剛咬了我的唇?

撐手將我抵在牆腳的姿勢也好曖昧。

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身體的變化。

我呆了一呆,不敢置信地看著師父。

師父覺得有意思地看著我的表情,手指撫摸了下他咬過的我的唇瓣,幽邃眸光看了看指腹上的鮮血,伸舌舔進口中。

我!

師父眸光暗沉,遽然側首,看著呆懵的師姐。

「從前在外遊歷,未曾告訴㐾兒為師的真實身份。為師乃九寒山門主,南楚國人士,高卿塵。」

「那兩位是你三師兄楚河和四師兄江佑彬。」

「河兒,彬兒,這就是你們一直未曾蒙面的師妹蘇㐾。」

「這位?」師父轉首看我,笑了道,「是你頑劣不堪教化的六師弟……凌昱!」

師父打斷了寒暄見禮的師兄師姐。

「城中瘟疫雖然已經控制下來,但還有很多老弱病殘需要醫治,你們三人都精通醫理,且忙去吧。」師父笑看我,「為師跟你們六師弟,還有賬要清算!」

……

師父鉗著我的手臂,飛檐走壁,很快在一處清幽的宅院裡落下身形。

「吱呀」兩聲,正房的門被推開又關合。

師父要跟我清賬,欺師滅祖的我,該跪地認罪,聽憑師父處置。

然而看著邪魅異常的師父,我卻步步後ṭű̂₈退。

師父步步緊逼。

終於,退到牆腳的我,退無可退。

「昱兒那天是怎樣強吻師父的,是這樣的嗎?」

師父將我抵在牆上,驀然偏首,吻咬了起來。

唇上傷口的刺痛感數倍擴大,我忍不住痛哼。

「昱兒那天是怎樣強迫師父的,是這樣的嗎?」

師父驀然撕裂我的衣服,悶哼了一聲,貼著我的耳根問。

我痛哭了,皺著臉看著師父。

然而更令我哭的,還在後頭。

單方面的、漫長的凌虐結束。

慘不忍睹。

曾經欺師滅祖的罪惡感都消失了。

我眼睛通紅看著師父:「我至少給師父下了藥,師父能承受我……」

積蓄數月的戾氣似乎消逝了,師父順滑的長發纏繞在汗湿的胸膛上。

他靠著帳頭,勾著唇角看著我。

「哦?怪我沒給你下藥?」

是我錯在先。

況且哪有弟子見怪師父的?

「我錯了,師父。」

我乖順認錯,目光希冀地看著師父。

師父都跟我這樣了,應該不氣恨我了。

我是不是以另一種方式,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師父「呵」了一聲,輕輕笑了笑:「混世魔王,凌三公子還曉得認錯?」

「ŧū́ₙ我不是凌三。我隻是師父的昱兒。」我委屈說道。

師父眸光微動,半晌道:「過來。」

我從床尾過去床頭。

師父攬著我,輕輕吻我,舔舐我唇上的傷口。

初時我誠惶誠恐,很快就因被他吻得情動,和一別四月相思成災。

恨不得將對方吞吃入腹。

纏吻結束後,我和他都已經全身滾燙。

我看著師父,試探喚道:「師父?」

師父凝眉看著我,眸光仿佛刀刃在將我镌刻,很久後,聲音沙啞道:「凌昱,你怎麼敢逃?」

「師父……」

「敢做不敢當?」

「師父……」

「你可知為師在密室醒來,有多生氣?」

「氣你欺師滅祖,竟對為師下藥,迫得為師與你數度歡好!」

「氣你年少衝動,行事不顧後果,做下禍事就逃!」

師父伸手,撫摸著我的眉骨眼鋒。

「這分別的四月,我更氣,你作為弟子都敢罔顧世俗倫理,強要師父。師父明明也喜歡你,為何卻懦弱壓抑感情?若我早些對你言明,你也不至於對師父下藥褻瀆師父,也不會事後逃命天涯。」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師父。

師父臉上幻出陽春三月般的笑:「對,自以為無欲無求的九寒山門主,不知何時,喜歡上了他的親傳弟子。」

「他對他最小的弟子,比其他弟子的關注都多。初始隻因為那弟子是個三歲放火、八歲將人開膛破肚的混世魔王,他怕他誤入歧途。後來他對那弟子格外多的關注,變成了習慣。習慣到最後,變成了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終於有一天,爬上他床的弟子,偷偷吻他,他半夢半醒間不自覺地回應那弟子的親吻,驚醒後的他,才知道那情愫源於什麼。」

「可他為人師表,怎能喜歡自己的弟子?何況那弟子,還是個半大少年,跟他一樣同為男子?」

「他將那份喜歡藏在心裡。更隻當那弟子對他隻是一時孺慕,待那弟子長大成人,見識過更為廣闊的天地,見識過世間的紅粉佳麗環肥燕瘦,便能走出迷局。那時再想起年少時喜歡師父一事,隻會置之一哂。」

「所以那弟子的父親來信後,他便令其下山。哪怕明知道那弟子有多排斥他的父親。」

「然而他沒料到,那弟子對他的執念那樣深。下山前竟然給他下藥,對他做盡了世間男女才能做的事。」

「對他、對他這個師尊做出如此行徑的弟子……他氣急之下,想以一根銀針結果了他,可又哪裡狠得下心?」

「這些原都不算氣。」

「當他在密室醒來,那弟子已經溜之大吉,他才真的生氣。」

「孽緣就孽緣吧,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去面對世俗的指摘譏諷,偏偏與他春風數度的弟子提了褲子就逃下山去。」

「他殺到相府,問那弟子的父親要人,才知他心尖上的弟子根本就沒有回王都回相府。」

「是啊,他弟子那樣厭憎他父親,怎麼會回去?」

「是他氣瘋了,根本沒有細想。」

「可那孩子沒有回相府,又會去哪裡呢?八歲就隨他上了九寒山的那孩子,下山後,會去哪裡呢?」

「天下雖大,卻沒有那孩子的容身之地。那孩子沒有家,隻有他這個師父。那孩子是如此地孺慕他。他卻讓他下了山,趕了他離開。他從沒有那樣懊悔過。」

師父撫摸著我淚湿的面龐,眼中湿潤道:「昱兒,師父錯了,師父不該讓你下山,不該趕你離開。」

「師父!」

「師父!」

我抱住師父,嚎啕大哭。

師父回抱住我。

「這四個月,為師嘗盡了相思之苦。為師再不會讓你離開。哪怕你喜歡師父隻是少年心性,一時興起,哪怕你日後會後悔。」

「我才不會後悔!」

師父也喜歡我。

師父要跟我永遠在一起。

我不知道有多開心。

開心地,去親吻師父。

師父立即回應。

纏綿悱惻的親吻結束。

「還疼吧昱兒?師父剛剛心裡還有氣,傷到你了。這次……換師父來。」

師父說完這句話,臉紅得跟番茄一樣,俊美的容顏因為羞赧亦顯得昳麗。

我心裡一動,親了親師父的唇,笑了道:「昱兒聽師父的。」

不是不敬愛師父,是我身體確實很疼。

師父剛剛心裡有氣。

再加上沒有經驗。

還不如在密室裡操練了三日的我會疼人。

不過,在密室裡時,師父是抵不住烈藥的腐蝕,不得已與我纏綿。

現在卻紅著臉主動躺下。

窗外刮過一陣勁風後,雨打瓦礫聲驟急響起。

屋裡的伐挞廝殺聲更疾。

被浪翻滾間,原是錯了鸞鳳,遁了龍陽。

但相愛情深,誰又道不消魂?

……

師父此次來南海臨礁城,是來化解瘟疫的。

隨行的還有精通醫理的三師兄和四師兄。

破解瘟疫的方子,師父已經研制出,城中百姓皆已服用。瘟疫已然控制住了。隻是老弱病殘抵抗力差的,還需看診後續治療。

三師兄四師兄和師姐,責無旁貸地分擔了此項事務。

兩位師兄自幼在九寒山學藝,醫術堪稱世間名醫。

師父瞧著隻跟他學藝三年,有條不紊地坐診的師姐,笑了道:「㐾兒比她兩位師兄都有天賦。」

三師兄面色不虞,四師兄卻是含笑看著師姐。

接診完今天最後一位病人的師姐,起身俏皮笑道:「兩位師兄文治武功、兵法謀略樣樣皆通,㐾兒隻學了一門醫術,或許是因為術業專攻。」

三師兄翻白眼:「師妹還真的是不謙虛。」

「師妹別理他!」四師兄殷勤地過去幫師姐整理藥箱,含笑的眼珠子都快長到師姐身上了。

回宅院的路上。

兩位師兄和師姐行在前面。

師父和我並肩行在後面。

寬大的袖袍下,師父的手,攜著我的手。

「師父, 臨礁城的義診已經結束, 明日我們回九寒山了嗎?」

「昱兒想回九寒山了?」

「想。做夢都想回師門。」

師父看著前面, 買來糖人大獻殷勤的四師兄, 和婉拒的師姐。

「可為師一刻鍾後,就要前往胤國青洲。」

我亦看向師姐:「胤國青洲,不是師姐的家鄉嗎?」

師父望向天空:「胤國青洲上方,破軍將星星光暗沉……青洲王命懸一線。他的部將此刻應該已經抵達我在這臨礁城暫居的宅院。」

師姐的心上人, 那個穩重持成的青洲王, 命懸一線?

聯想到離開青洲時,留下和離書的師姐……

青洲王兄弟和師姐, 他們三人之間發生了什麼?

「師父要去救治青洲王?」我皺眉,「師姐灰心失意,變賣家產, 離開青洲,奔師父而來, 好像和她前夫君還有青洲王那兩兄弟有關,師父還要去救治青洲王?」

「青洲軍是仁義之師。若青洲王英年早逝,廣平、乾州、荊州、蜀漢四方諸侯國逐鹿江山,胤國必將生靈塗炭, 苦的是那一方黎民百姓。何況……」師父勾唇笑了, 看我道,「前不久, 青洲王才賣了我一個人情。」

「雖卦算出昱兒在青洲方位,但南海瘟疫蔓延, 人命關天, 我不便前去尋人。」

「是青洲王向我飛鴿傳書, 他府中高手擒拿不下的, 那個武藝出自九寒山的少年, 可是我的什麼人?」

「我看到信後,便知你遇到了、找上了你師姐。」

我失笑:「所以師父給想要離開青洲的師姐傳信,您在南海臨礁城。師父料定,我會跟著師姐過來。」

師父笑著點頭:「見到尾隨㐾兒到來的昱兒,我很歡喜。」

「師父不就吃準了, 我見不到你,在遇到師姐後,會跟著師姐,看她行醫,嗅聞藥香, 以慰相思嗎?」我言語不平,臉上卻掛著笑。

師父駐步看我:「我隻是知道昱兒舍不下九寒山, 跟九寒山有關的一切, 都能讓昱兒停住腳步。」

「師父說得對。」

我眷戀看著師父。

「所以,昱兒接下來是要跟師兄師姐們回九寒山,還是跟我去青洲救人?」

「當然是,跟著師父!」

想回九寒山。

舍不得下山。

原都隻因為師父在那裡。

師父看著我, 展顏笑了,笑著握緊我的手,許諾一般說道:「昱兒想跟著師父,從此師父不管去到哪裡, 便都帶著昱兒。我們永遠不分離。」

「永遠不分離。」我溫良笑應這句世間最好聽的情話,反握緊師父的手,與他十指緊扣。

本文完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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