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現場僵持著，院領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導師受不了了，這是他帶了幾年的課題，他的心血。
他站起來，鄭重地向對方導師介紹，我是這個課題的主導，是論文的第一作者。
周海棠是我的助理。
僅負責部分文稿整理工作。
周海棠的臉色很難看，她委屈地咬著下唇，眼淚撲撲撲地掉。
但現場已經沒有人在意她了。
對方導師鄭重地向我復述了一遍他的問題。
我拿出新的實驗數據，重點闡述了這一部分內容，所有推斷與實驗數據一一對應，最後得出的結論無可辯駁。
對方導師忍不住站起來，激動地鼓掌。
他問我，為什麼這部分內容，我的助理毫不知情？
我笑著回答他，因為這是剛剛才出來的實驗數據，還沒有交到助理手上整理。
對方導師激動地走過來擁抱我，對我在此領域做出的貢獻，給予高度評價，並當場邀請我，安排好課題後續的整理及論文撰寫的工作後，出國繼續深造。
他承諾，會給我提供充足的科研經費，獨立的實驗室，全方位支持我在這個領域深入研究下去。
我禮貌地道謝，表示會在徵得父母同意後與他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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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學術交流會，賓主盡歡。
院領導欣慰地邀請我，與導師團共進午餐，共同探討後續兩校開展合作相關事宜。
跟著導師走出會場，我回頭看了一眼周海棠，她臉色灰敗地癱軟在椅子上，看向我的眼神裡，滿是怨恨。
我以為她會消停一陣，沒想到，我被網暴了。
10
飯局進行到一半，蘇揚突然敲門進來，表示我家裡出了點事情，要帶我先行離開。
坐在蘇揚車裡，我才知道，周海棠煽動她的粉絲網暴我。
這麼短的時間，我所有的私人信息已經全部被人肉出來。
微信驗證消息 99+，短信收件箱裡充斥著無數條罵我無恥，罵我剽竊周海棠學術成果的信息。
手機也不斷有陌生號碼打進來，掛斷了又有另一個號碼繼續打。
直接把手機關機，我讓蘇揚先把我送回家。
沒想到，她告訴我，我家單元門口，聚滿了要為周海棠討要說法的粉絲。
我讓她送我回我爸媽家，我爸媽家是高檔小區，粉絲們應該衝擊不進去。
蘇揚搖頭，她告訴我，雖然粉絲們進不去，但他們聚焦在小區門口，造成交通堵塞，甚至驚動了交警前來維持秩序。
借蘇揚的手機確認了我爸媽的人身安全後，我打通了許煜的電話。
他幾乎秒接，聲音很慌張。
「素素，素素，你冷靜一點。棠棠她隻是突然受到了刺激，控制不住自己做出這種事，你不要怪她。」
我沒心思聽他解釋，問他要周海棠的位置。
他支支吾吾不肯說。
我徹底沒了耐心。
「許煜，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把位置告訴我。第二，我會讓警察幫我找到她。」
許煜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把位置告訴我。
蘇揚秒懂，許煜的話音剛落，車子已經飛馳出去。
站在許煜說的酒店房間門口，我克制著自己撞門的衝動，伸手敲門。
沒有回應。
再敲。
還是沒有回應。
蘇揚的暴脾氣，忍不了一點，她跑到樓梯間，拎了個滅火器，怒氣衝衝地過來要砸門。
這時，周海棠斷斷續續的抽泣聲透過門縫，隱隱約約地傳出來。
福至心靈，最後時刻，我攔住了蘇揚。
拿起蘇揚的手機，登錄我的賬號，點進周海棠的直播間。
果然，她正對著鏡頭哭得梨花帶雨。
我的賬號實名認證過，我頂著自己的大號，在周海棠直播間的公屏上瘋狂刷屏。
【周海棠，我在你的房間門口，你敢不敢開門，還網友們一個真相。】
【周海棠，我在你的房間門口，你敢不敢開門，還網友們一個真相。】
【周海棠，我在你的房間門口，你敢不敢開門，還網友們一個真相。】
【周海棠，我在你的房間門口，你敢不敢開門，還網友們一個真相。】
我復制粘貼的速度極快，別人的評論擠不進來，我搶得先機，滿屏都是我這條評論。
周海棠明顯被嚇到了，呆呆地看著屏幕，連抽泣都忘了。
鬧出這麼大的陣仗，她以為我肯定會躲起來，所以她敢在網絡上肆無忌憚地抹黑我。
她在賭，賭我不敢直面網暴。
一旦我躲起來，等我反應過來要澄清的時候，這件事的熱度已經弱下去。
我剽竊的罪名將眾口鑠金。
她煽動粉絲網暴我，將不用負任何的責任。
所有的汙水，都潑在我身上。
所有的惡果，都由我一人來承擔。
千算萬算，她沒算到，我來了。
她僵著臉看她的粉絲催她開門，鼓勵她不要怕，面對面地跟我對質，她們會相信她的。
直播間的實時觀看人數呈幾何級往上漲，服務器有支撐不住的跡象，開始卡頓。
周海棠慌了。
她伸手，想掐斷直播。
又猶豫著縮回去。
身為一個坐擁千萬粉絲的大網紅，她比誰都明白，一旦她逃避了，她將面對巨大流量的反噬。
能把她啃得骨頭都不剩。
我也不著急刷屏了，時不時發一條評論，證明我還等在門口。
粉絲的評論從鼓勵，到催促，到質疑。
【純路人，周海棠為什麼不敢開門？】
【她臉色那麼蒼白，她是不敢面對沈素素嗎？】
質疑聲佔比越來越多，周海棠支撐不住了。
她僵硬著起身，走到房間門口，打開房間門。
看到她慘白得幾近透明的臉，我微笑著和她打招呼。
「嗨，這麼快又見面了。」
11
我和她一起坐在鏡頭前。
周海棠的手緊緊抓著椅子扶手，青筋直冒。
她想逃，但她不敢。
周海棠，覬覦我的東西，那就好好享受，在千萬粉絲面前被公開處刑的感覺。
我對著鏡頭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沈素素。終於跟大家見面了。
「長話短說吧。
「第一，實名舉報我論文抄襲的許煜，確實曾經是我男朋友，現在成了前男友。他為了周海棠，和我籤了兩份協議書。」
我拿出第一份協議書擺在鏡頭前。
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萬能的網友很快扒出許煜在別的地方留下的籤字痕跡，確認是他本人。
直播間裡安靜下來。
我把協議書拿下來，攝像頭直直地照著周海棠的臉。
豆大的汗珠滾過她的臉頰。
我勾起嘴角，拿出第二份協議書。
任誰也沒想到，周海棠撲通給我跪下了。
她一邊哭一邊抽自己的臉。
「素素，素素，我錯了，求求你了，放過我吧。」
見我無動於衷，她甚至給我磕起了頭。
「素素，你放過我吧。我把小煜哥哥還給你，好不好。你放過我吧。」
我挪開椅子，避開她的大禮，默默把第二份協議書放到鏡頭前。
公屏裡飄起滿屏的感嘆號。
女神形象轟然倒塌。
太過於震驚了，網友說不出話，隻能持續地用感嘆號表達自己日了狗的心情。
不斷有網友湧入直播間，服務器終於支撐不住，周海棠的直播被迫中斷。
周海棠癱軟在地上，嚎啕大哭。
「沈素素，你擁有了那麼多，你為什麼不肯放過我！
「我那麼努力才擁有了今天的一切，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毀了它！」
我眼疾手快，攔住想衝上去胖揍周海棠的蘇揚，拉著她離開房間。
我並不需要向周海棠解釋，成年人的世界，隻篩選，不教育。
走到門口，看到許煜畏畏縮縮地在外面等我。
「素素，我錯了，我沒想到周海棠她是這樣的人。
「我真的沒想到她會去網暴你。
「我想過攔她的，我攔不住。
「你原諒我，原諒我好不好。」
他想拉我的手，我利落地後退一步避開了他，他的手尷尬地僵在半空中。
我拉著蘇揚坐電梯下樓，許煜像隻鹌鹑似的一直跟著我們。
直到蘇揚開車離開，我從後視鏡裡看到，他久久地站在原地，沒有離開。
蘇揚一邊囂張地哈哈大笑，一邊懊惱沒有給渣男吐口水。
她問我三年的感情，真的沒有一點點舍不得嗎。
我笑。
她和我是一樣的人。
愛情和事業，這不是可以並列擺在一起的選項。
12
接下來的日子，我開始整理幾年的實驗數據，辦理留學手續。
日子平靜無波，有一點小插曲。
許氏想反悔，但協議書經過上億網友認證，關鍵時刻，我家沈董出面，許氏最終還是咬著牙認了。
兩個技術人員回來匯報，許氏把他倆架空了。
沈董大手一揮，隻要他倆能完成既定任務，給他們三倍薪酬。
他們兩個是我從沈氏上千個技術人員裡挑出來的，我並不擔心。
這天，學弟慌裡慌張地通知我，我常用的實驗室被人砸了個稀巴爛。
我趕到學校的時候，導師和學弟們蹲在實驗室門口，一人一根冰淇淋吃得正歡。
實驗室確實被砸了個稀巴爛。
看到我，學弟們默默指了指頭頂上的攝像頭。
我有幾分了然。
「周海棠？」
導師和學弟們齊刷刷地點頭。
這就……很難評。
學弟遞給我一根冰淇淋，我接過來，蹲在他們旁邊，默默地啃起來。
我在等，等周海棠聯系我。
冰淇淋啃到最後，我的手機響了。
打開免提，周海棠的笑聲回蕩在走廊上。
「沈素素，怎麼樣，你的實驗數據全都沒有了吧？
「你毀了我，你也別想好過！
「那些你整理好了想要帶出去的東西，我全部都給你砸了！
「三四年的時間啊，心是不是在滴血了？
「我沒有從頭開始的機會了，我也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你就這樣兩手空空地出去吧。」
她笑得好開心，我把最後一點冰淇淋塞進嘴巴裡，拍拍手掌站起來。
「周海棠，剛才你說的話，我已經錄音了。
「還有，實驗室裡是有攝像頭的。
「被你毀壞的實驗器材加起來，應該夠你下半輩子都在監獄裡蹲著了。」
周海棠變得歇斯底裡起來。
「沈素素，我要把你一起拖進爛泥裡！
「許煜他不要我了！他說他要等你！
「憑什麼！你憑什麼！憑什麼你什麼都能得到最好的！」
我承認，我的厭蠢症確實又開始發作。
我不應該去刺激一個一無所有的人，但我忍不住。
「周海棠，下面我說的話，你聽好了。
「第一，掛了你的電話，我就會報警。有錄音，有監控，你跑不掉了。
「第二，這個實驗室，早就已經廢棄了。前幾天，我和學弟們才把所有的東西轉移到我在沈氏新建的實驗室裡。你砸得稀巴爛的這些實驗器材，你砸爛的電腦，都是被淘汰的。不過你放心，雖然落後，但他們依然很值錢。
「至於你以為是我整理好要帶出國的東西，那些隻是我們打包好還沒來得及處理的廢棄物。
「真正有用的東西，早就已經寄出去了。
「抱歉啊，讓你白忙活一場了。」
在周海棠崩潰的尖叫聲中，我掛了電話。
13
三年後，我攻克了最後一個難點，學成歸國。
形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沈氏和許氏幾年前勢均力敵，如今，許氏已遠遠落後於沈氏。
頹勢明顯。
當初讓許氏引以為傲的終端銷售渠道，如今被沈氏吞並了近 2/3，剩下的 1/3，也是在苦苦支撐罷了。
我安插在許氏的兩個技術人員，成功地學到許氏的核心技術，已經回歸沈氏。
幾年來阻礙沈氏騰飛的技術難點，被我攻破。
沈氏一飛衝天的大勢已成。
我回國第二天，沈董召開高管會議，正式宣布由我出任沈氏集團 CEO。
這一次，掌聲雷動，再也沒有人反對。
蘇揚就等在會議室外面，我出來後，她張開雙臂，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當晚慶祝我上任的酒會上，我見到了一個讓我很意外的人。
許煜。
他端著酒杯走到我面前，眼眶發紅。
禮節性地跟他碰杯，點頭致意後，我打算離開。
「素素。」
他出聲喊住我。
我的笑意不達眼底。
「許總，你應該稱呼我沈總。」
他的眼眶越發的紅了。
「素素，我等了你很多年。終於把你盼回來了。」
我皺著眉，真誠發問。
「許總，你是買不起飛機票嗎？」
蘇揚就站在我身旁，笑得囂張又跋扈。
許煜很難堪，他的臉色來回變幻了幾次，硬著頭皮問我：「素素，我們還能重新開始嗎？」
啊這……
我和蘇揚對視一眼，雖然不理解，但大感震驚。
蘇揚抬起手，一杯酒潑在許煜面前的地毯上。
「許總，能麻煩你幫我把這杯酒裝回我的酒杯裡嗎？」
許煜低著頭，彎著背，再也不復當初意氣風發的模樣。
他壓低聲音，喃喃地開口道：「素素, 就算不能重新開始，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業務？我在許家快熬不下去了。」
我遞給他一張名片。
「許總, 業務上的事，你可以聯系我們市場部陳總。」
他抬頭看我, 我從他的眼眸裡, 看到自己冷漠的臉。
很快，許煜重新低下頭，腰彎得更低了, 低聲說了再見後，轉身匆匆離開。
我目視著他，卻見他剛走到宴席廳門口，許董事長站在門口, 揚手給了他兒子一巴掌。
「廢物！」
許董事長甩袖而去, 許煜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裡是濃重得化不開的哀傷。
這時，我的微信進來一條消息，是實驗室的學弟。
「全「」幾年後，沈氏集團終於登頂, 年營收額在國內同行業中遙遙領先。
我很高興, 約著蘇揚，在小酒吧裡喝到微醺。
蘇揚看了我幾次，欲言又止。
我笑罵她：「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再不說, 以後都不要說了。」
蘇揚告訴我, 我在外求學那幾年，周海棠託人給她傳過信，說要見她。
她去了監獄。
周海棠告訴她，舉報我抄襲她的論文, 這件事，從一開始, 就是許煜策劃的。
因為, 我的課題出成果後，許煜他害怕了，怕他再也無法掌控我。
所以, 他要折斷我的翅膀，把我永遠捆在他身邊。
蘇揚說完, 緊張地看著我。
「素素, 你別難過。」
我仰頭喝下杯裡的酒，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想起那些年，我是真的, 把許煜當作可以並肩一起走下去的伴侶。
我不難過，我很慶幸。
慶幸我更愛自己，慶幸在愛情與前途裡, 我堅定地選擇了前途。
慶幸我自由的靈魂，保護著我一路向前，不曾陷於情愛。
我給蘇揚的杯子倒上酒, 示意她再幹一杯。
「蘇大小姐啊, 你有沒有過一句話？
「有個叫張三的人, 他說了，你終會明白前途比愛情重要，你還會明白愛情比前途更難得, 但最後你會明白，對的人，會站在你的前途裡。
「幹杯！」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