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貼著他的額頭柔聲說，“我的辦公室裡面有一間休息室，床褥沙發什麼的都有，你這幾天就先住在這裡，我每天來上班的時候你就會看到我，好不好？”
她的語氣太過溫柔，L又開始感覺到幸福和甜蜜。
隻有他被她藏在這裡，別人都沒有這個待遇，她真的好愛他。
雙開門上的玻璃視窗後，林隅之站在視角正對著辦公室的位置，靜靜看著二人。
“是林隅之唉……”
身後的人竊竊私語。
絮絮的討論聲像是緩慢鋪開的焯水。
“樓下研發部的負責人，好帥啊用臉殺人！”
“林教授親自過來匯報工作嗎？我以為他現在的身價不用做這個。”
“聽說昨天Fiona跟他告白了，還堵在他辦公室門口，膽子好大，我都不敢幻想他，怕得罪了他以後……”
圍觀的男男女女小聲交談，自以為他聽不見。
就看到站在辦公室門口的林隅之抬手，不輕不重地敲了三下房門。
“林教授！唐總現在不方便……”終於有人回過神，想要上前制止他。
裡面的人已經出聲，“請進。”
唐念推開L，回過頭。
看到不遠處的林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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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太巧了，他竟然這個時候過來，手裡還拿著報告和U盤。
“林教授，你來找我有事嗎？”
林隅之表情很不好，“來匯報進度和最新迭代結果，不過來得好像不是時候。”
他似乎對唐念很有意見，上次去樓下機房的時候就是。
最近這段時間，唐念都刻意避免與林隅之接觸，畢竟那次他已經清楚地表明了不歡迎她的態度。
遠離林隅之，並不妨礙她觀察到這個世界的動向，唐念也不想討人嫌。
可是他今天自己上來了。
“為什麼是你來？”唐念情緒平靜，“沒有不方便，不過講解的事情你部門裡的工程師來就可以，不用你親自跑一趟。”
林隅之一言不發，鏡片下的眼神一片冷意。
面部表情愈發淡漠。
唐念皺眉，他不想來可以不來，為什麼一副被她強迫了的樣子？
停頓幾秒，忽然發現他的視線不太對。
順著向下看，唐念這才突然感到自己壓出褶皺，帶著L身上水漬的衣衫看起來有些不得體，表面上仍強裝鎮定。
她看著林隅之將U盤插進電腦，站在長桌面前，視線快速地掃過投影屏幕上的數據。
隻是面部表情太多豐富，悄然泄露出她的焦慮。
人在尷尬的時候總會表現的很忙。
他們默契的沒有說話。
兩個人陌生到看起來還沒有第一次開會的時候熟悉。
事實上，作為一名甲方，他的頭頂上司，唐念的脾氣顯得非常好。
她對項目的態度幾乎放權到了沒有任何幹涉的程度，“這個進度比我想象中要快很多，我們的技術部門很優秀。”
這幾天，林隅之有時會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畢竟這個公司是唐念的產業。
他並沒有權利阻止她進入機房。
然而唐念從此沒有再提出要來，也真的不再踏足技術部門，她的脾氣好到有些不太像一位公司的總裁，更像摸魚打卡按時上下班的鹹魚員工。
此前林隅之極少會將私人情緒帶入工作當中，所以這件事一直讓他心存愧疚。
他看向坐在唐念身旁的年輕男孩。
身為男性，都不得不承認的出色外貌。
一個膚淺的，花瓶。
林隅之沒有意識到自己毫無緣由的有色眼鏡。
他下意識將對方化作了以色侍人的範疇。
唐念轉過身來，她的目光落在林隅之身上。
“林教授還有別的事嗎？”
“唐總，我想對你重新說一次抱歉……”
坐在唐念身旁，充當花瓶角色的L突然指著屏幕說，“這裡。”
唐念和林隅之同時看向他。
“這種算法處理多模態數據時可能會遇到梯度消失或爆炸問題。”L回過頭，語速很慢，“會影響訓練效果和性能。”
他的神態平靜，沒有故意賣弄的意思。
淡然的氣質像是從也許多年的算法研究學者。
林隅之神色漸漸認真。
寬闊的投影屏幕上，是復雜的神經網絡架構，和一系列精細的數據流圖。
它是由研發部門搜羅的頂尖的人工智能專家，資深算法工程師，數據科學家以及跨領域的科研人員嘔心瀝血的成果。
給高層看的一般是上面的文字標注，除非這個領域的尖端從業者，很少能有人能看懂。
唐念注意力被L吸引，“你怎麼知道？”
L對唐念說，“以前有個人在對模型進行預訓練時，發現損失函數在某些迭代輪次中波動異常，反復分析後發現與分析源於反向傳播處理多模態數據時的局限性有關。”
“誰啊？”
“地下實驗室負二樓的一個教授，發射器模型是他設計的。”L看著她，停頓了一下，“現在是我了。”
“什麼是你了？”
“那個人。”他慢吞吞地說，“現在是我的一部分了。”
“……”唐念了然。
不能想，想就是細思極恐。
第499章 病人
唐念的全部目光已經落在少年身上。
他們兩個壓低聲音小聲說著什麼，那是隻有他們兩個才能聽懂的話。
林隅之看著手裡的報告，忽然有些迷茫。
他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上來。
“林教授，我看過了，進度不錯，下次可以先跟李秘書約一下時間。”
話音落下很久都沒有人回答她，唐念回頭，才看見林隅之視線落空在空氣中的某一點。
對她的話恍若未聞。
“林教授？”
唐念又喊了一聲。
林隅之緩緩回神，點頭表示認可，“你的觀察和分析非常到位。這個問題確實是我們之前忽略的一個潛在風險。那麼，你認為我們應該如何改進呢？”
這句話是對那個像粘手的糖一樣，貼在唐念身邊的少年說的。
她的那位小男友不是外面那些人說的那樣，一張空有美貌的繡花枕頭。
“可以引入自適應的梯度調整機制，可以應對不同數據模態之間的異質性。”
這隻是一個小插曲，不會影響到大模型本身。
L常用的外形看起來十分年輕，少年感十足，眼神幹淨，氣質也溫和，沒有什麼攻擊性。
對唐念的態度又很親昵。
他面對別人和面對唐念時有明顯的區別對待，說話時也是對著唐念說的，眼神看起來像是等待誇獎。
林隅之沒想到，他會在意這個。
他不應該在意這個，他現在的所有異樣都是來自那個毫無根據的夢，唐念是一個花心的人，他見過他身邊出現過不下三個人，她有一個正在離婚期的丈夫，同時還是包養年輕男孩的資本家。
唐念在看他。
那個視線讓林隅之鬼使神差說出不像他的話。
“唐總，我知道你或許習慣了無憂無慮，但現在是項目上市的特殊時期。”
他抬起頭，對上年輕女性那雙黑而潤的眼睛。
“如果你的私人作風問題傳出來，會對整個項目產生影響。”
“目前資金已經足夠了，我的個人問題會產生什麼影響呢？”唐念輕輕笑了一下。
林隅之沉默，又聽她說，“而且這個時候，不會有人為了所謂的私人問題而放棄這麼大一塊蛋糕，這項技術全新的，它與公司股份不同。”
她說的沒錯。
他的話毫無立場。
毫無緣由。
像在莫名其妙指責她。
可是，林隅之茫然的想，他根本不是會在意別人感情問題的人，他為什麼要說出剛剛那些話？
唐念忽然問，“我的私生活讓你感到不舒服了嗎？十分抱歉，但我的生活是我自己的，我想，這不會影響到公司的運營狀況。”
她說著，走到門旁，抬手做出一個送客的姿勢。
林隅之脫口而出的那些話讓辦公室的氣氛降到了低點。
“抱歉……”他低聲，想要解釋什麼，“我不是那個意思，如果讓你不舒服了，我很抱歉。”
“沒事。”唐念拉開門，笑容淡淡，“我不在意。”
門口聚集了幾個總裁辦的人，看到門拉開裝作很忙地打電話敲電腦。
在這裡，林隅之是不被歡迎的，就像他之前在樓下研發部表現出不歡迎唐念那樣。
“抱歉。”
他又說了一句抱歉。
認識唐念後，他已經說過很多次抱歉。
一路走進電梯，林隅之和許多人打招呼，無數雙眼睛看著他這個‘稀客’。
林隅之頭疼地想，剛剛那番話並不是他的本意。不過看著唐念和她身邊那個男孩，就忍不住那樣說了。
隻是他的上司而已，他沒有立場關心那麼多。
一定是因為那個古怪的夢影響了他。
回到研發部，組員看見林隅之驚訝地問他，“林教授，今天的匯報，是您親自上去做的？”
林隅之淡淡地應了一聲。
“是唐總要求的？”
沉默了片刻，他否認，“不是。”
組員表情更驚訝。
“那明天還是您去嗎？”
“不是。”
林隅之的情緒不高，反應也很也比平時冷漠許多，他的低氣壓導致大家也都不敢說話。
回到辦公室後，林隅之處理程序bug到深夜。
再抬頭時，發現窗外天已經黑了。
他摘下眼鏡，疲憊地輕輕按了幾下眉心，躺在小沙發上，疲倦感如潮水般湧來，讓他很快便睡了過去。
這次他又做了夢，隻不過夢境相比上一次，時間線提前了。
夢裡他受了傷，正在打電話，站在幹淨的VIP病區長廊上，卻側著身，視線隔著玻璃，落在另一側的住院部。
隔著一道走廊的距離，看向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女孩。
她看起來太薄了，臉上沒什麼血色，襯得發色烏黑，臉卻蒼白得觸目驚心。
她拿著繳費單在長長的隊伍後面等待著，周圍的人臉面容模糊不清，隻有她是清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