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著剛冒熱氣的早餐，站在我的樓下。
脖子上的圍巾，是我學了一個月給他織的。
他從前覺得土氣，沒有他的大牌圍巾好看。
現在才特意戴在脖子上裝模作樣給我看。
見了我，他連忙走上來。
「阿妍，喝口豆漿嗎？」
我冷淡：「我吃過早餐了，你自己吃吧。」
他愣了愣，點點頭。
「有紙嗎？太冷了，我鼻子都凍紅了。」
他不說，我還沒注意。
他說了，我才看到他頭發和圍巾上，雪都化成了水，氤氲出一個又一個霧團。
17
我遞給他一包紙。
「有話快說，外頭太冷，我不想多待。」
他被我的態度刺了一下，眼眶似是紅了一下。
「我們復合吧。」
我覺得很費解。
昨日摟著學妹，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的是他。
今日，在我面前提著早餐，裝深情人設的也是他。
他到底是想怎麼樣？
「你是不是人格分裂？」
他「噗嗤」笑出了聲。
「見慣了你溫柔可愛的模樣，這樣冷漠疏離的樣子，我竟也是喜歡的。」
他喝了一口豆漿，停了一會兒，他笑了一下。
「愛而不自知，昨天才明白。」
「昨天接你的那個人，是趙洲揚吧……」
他忽然把豆漿的杯子捏扁，眼底是不甘是無可奈何。
「和他斷絕來往，我們復合，我保證以後隻愛你一個人。」
我看出了他不敢招惹趙洲揚。
便笑了笑。
「是他纏著我，你去找他啊。」
「我……」
他噎住，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臉憋得通紅。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你得罪不起趙洲揚，所以你隻能來騷擾勢單力薄的我。」
18
他剛想反駁，就被跑過來的阮欣纏上了。
我趁機抽身，毫不留戀地離開。
身後，阮欣一哭二鬧三上吊。
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我與人群往相反的方向走著。
剛好阮欣給我發過短信，於是我剛才下樓的時候特意通知了她一聲。
不然我此刻，真不知道怎麼脫身。
趙洲揚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後的。
我感覺有人在跟著我。
一回頭，他穿著黑色的大衣，清清白白地站在雪中。
雪落到他長長的睫毛上，高挺的鼻梁上，而他的視線，落到我身上。
我朝他走過去。
他順勢把圍巾套在了我的脖子上。
然後給我緊緊地打了個結。
我連忙扯松。
「你想勒S我。」
他沒好氣地說：
「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織圍巾的手藝？」
我笑著搖頭。
「又不好看，又土，你還喜歡這個？」
他拉過我的手，插進他暖烘烘的衣服口袋裡。
「人好看戴什麼都好看，人土戴什麼都土。」
我想了一想，說：
「那你以後要是不要嚇唬我的話，我也可以給你織一條圍巾。」
他猛地抬頭，眼睛裡亮晶晶的，像星星。
「以後？」
「以後。」
他笑起來的時候，笑容比陽光反射在雪上還要耀眼。
「好，屬於我和你的以後，這一刻，正式開始了。」
19
和趙洲揚正式確立關系之後。
江祁的那幫朋友對我客氣了很多。
剛分手的時候，他們沒少建貼來罵我，抹黑我。
現在一個個的，見了我笑得跟傑瑞似的。
晚上，趙洲揚來接我。
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裡，輕輕摩挲著。
漫不經心地問我：
「這幾天在學校過的好嗎？」
「挺好的。」
他微不可見地笑了笑。
「那就好。」
我問他：
「你是不是給那幫人打過招呼了，他們現在對我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他斜睨著我笑。
「這麼聰明？」
「嘿嘿，一點點聰明。」
他拍了拍腿：「那坐過來，給我一點獎勵。」
我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半天不動，他不樂意了，掐著我的腰把我抱了上去。
他個子高，又一直健身，抱我就跟提小雞仔一樣輕松。
我跨坐他的腿上，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
他霸道地命令我：
「吻我。」
我紅著臉，深吸一口氣，俯身下去。
還沒碰到他，他的手就放在了我的後腦勺，將我往前一帶。
我就撲進了他的懷裡。
又是一個讓人臉紅心跳的深吻。
「滿意了嗎？」
我紅著臉不敢抬頭看他。
他低沉的聲音隨著擋板一起升起。
「還不夠，想要更多。」
20
雪像毛毯一樣蓋住整個校園的時候。
室友在宿舍吃著泡面，和我說江祁和阮欣分了手。
那時，我剛和趙洲揚從濟州島回來。
聽到室友和我八卦。
阮欣是剛進校的學生，正處於情感不太成熟的時候。
受到了刺激，當即站在頂樓和江祁打電話要復合。
江祁二話不說給她打電話報了警，充氣氣墊在樓下鋪了好幾個。
江祁鐵了心要和她分手。
阮欣崩潰，真的從高處一躍而下。
江祁留了一筆錢給她，就徹底消失不見。
我想起來，江祁第一次找我復合的那天。
我給阮欣發了信息，告訴她，她男朋友來我宿舍樓下糾纏我了。
那時候，她還和我連發了好幾條信息來罵我。
【你這不要臉的拜金女，明明是你勾引的我男朋友，不然他怎麼會去找你？】
【長一副狐狸精的燒樣，不知道背後使多少手段讓我男朋友去找你了吧？】
【告訴你，他愛的人一定是我，我才是可以陪他走到最後的人。】
【識趣點就離他遠點。】
我當時隻回了一句。
【祝你們長長久久。】
可是這才不到一個多月。
他們就辜負了我的祝福。
室友說：「那公子哥好像還喜歡你。」
我笑了笑，沒接話。
「你知道他的白月光來找過他嗎？一星期前。」
21
一星期前？那不是正好是我去濟州島那天。
「我們終於見到了傳說中讓公子哥惦記了好多年的人，叫什麼，莼沅來著，說實話，沒你好看。」
「還好你不在學校，莼沅回來找江祁，江祁說自己有喜歡的人了。」
「莼沅問是誰，江祁直接報你名了，莼沅非要見你，我們都說了你出國了她才罷休。」
我的注意力全在時間上，根本沒有在莼沅身上。
怪不得，趙洲揚非要我上周陪他出國玩一次。
原來是為了讓我躲開這場不必要的風波。
我怔愣太久，室友以為我是聽到江祁還喜歡我才愣住。
又吸溜了一口泡面，說道：
「其實我覺得吧，江祁這麼多年，喜歡的不是莼沅。」
「他對莼沅，隻是年少得不到的那一份執著在作怪而已。」
「他對你，朝夕相處的這三年，才是真的喜歡和愛，隻是他明白的太晚了。」
我笑著說：
「他是個渣男，正常的男生不會在有女朋友的情況下，和別的女生又親又抱的。」
室友頓了一下。
「喲，還是你通透，我都沒反應過來。」
「我還覺得他深情來著。」
我搖頭：「都是演的，演的他自己都快相信了吧。」
室友又放下叉子。
「不對啊，可是他和你分開之後，誰追他他都不同意，他說要等你來著。」
我梳妝打扮，打開衣櫃挑衣服：
「快幫我選好看的裙子。」
室友愣了一下，走過來：
「白色的吧，你皮膚白穿白色好看。」
我正要出門的時候，她說：
「你是真放下了。」
我剛下樓，就看見樹下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江祁。
我們快一個多月沒見過了，他憔悴了很多。
看到我，他快步走過來。
「你終於回來了。」
22
我蹙著眉頭往後一退。
「你有什麼事嗎？」
他定定地看著我，從上到下，忽然就笑了。
「我的阿妍，真的是好漂亮好漂亮。」
「這身白色的裙子才買的嗎？很好看很襯你。」
說來可笑。
這條裙子，我買來第一次穿出去的時候。
是和他吃烤肉那天。
可是他那時，忙著和阮欣發信息。
沒有抬頭看我一眼。
我那時問他，我今天好不好看？
他頭也不抬，就敷衍地回答了。
他不關注我，自然不會發現我新買的裙子，新買的耳環，甚至新換的口紅顏色。
我從前站在他身邊，他不看我。
而今我歸於人海，他看見我了。
我沒有解釋，懶得和他廢話。
轉身就想繞路走。
他跟了上來。
「是去見他嗎？」
「是。」
他的面色驟然發白。
「你不會真的喜歡他了吧？」
我低頭看了看精心打扮的這一身。
「不明顯嗎？」
他靜靜地看了我一瞬，風吹的他的眼睛有些紅。
「阿妍，如果那天在籃球場，我推開她，我們還會有機會嗎？」
「也不會。」
分開是遲早的。
從他開始消息已讀不回開始。
他從前洗澡都要和我打視頻，投三分籃的時候也會停下來回我消息。
明明知道我愛他，他老是不回我信息我會傷心難過、會內耗整晚，他還是這樣做了。
我們之間就已經沒有可能了。
可能這些事是很小的事。
可是生活，不就是這麼無數個小事堆砌起來的嗎？
他以為我不回頭，是因為籃球場上，他為了阮欣不要我。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早在從前一樁樁一件件的小事中，這段感情就已經一點點走到了盡頭。
「江祁，那件事隻是壓S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早在你開始對我敷衍、冷落的時候，我們之間就再無可能了。」
23
一直到畢業的那天，我都沒再見過江祁。
我和趙洲揚的感情很好。
轉眼就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
訂婚那天。
有人覺得我的家世配不上趙洲揚。
他為了維護我，誰敢說我半句不好的話，他就直接把人趕出酒店。
這樣明目張膽的愛，真的給了我很大很大的安全感。
我父母上臺的時候，我發現我的陪嫁忽然多出了十套房子和兩輛車。
我和父母對視了一眼，她們也是一臉懵。
一封信送到了我的面前。
【阿妍，見字如面。】
【一直以來我的人生太過順遂，遇到莼沅, 是我的第一個坎兒。】
【眾星捧月般的我, 卻在她那裡一文不值，她離開我去了國外，我一直對她念念不忘。我以為，念念不忘就是愛。】
【和你在一起三年，一開始我把對莼沅的遺憾都彌補在你身上，我看到你一點點愛上我, 我也在演繹著深情的模樣, 我以為我隻是在透過你愛著莼沅，可我不知道的是, 深情是裝不出來的, 我對你的那些好, 皆是發自真心。】
【阮欣才出現的時候, 她比你更像莼沅, 所以我傷你心，氣你走，可是你真的走了，我才發現我對阮欣一點兒也沒有感情。聽到你和別人有了聯系，我心痛如刀絞。】
【和你分開這麼久, 我夜夜輾轉反側，嘗盡了求而不得的滋味，一想到你和趙洲揚在一起，我就心痛地不能呼吸，我這才後知後覺明白，這才是愛。】
【為時已晚，聽聞你訂婚, 我想我能為你做的最後的事，就是給你底氣，怕你過得不好，為你填補嫁妝。】
【祝你幸福。】
我和江祁的那段過往，徹底劃上了一個句號。
訂完婚，我想把東西退給他。
可是他出了國，在國內所有的東西都給了我。
畢業沒多久, 我就和趙洲揚結了婚。
我們彼此信任, 彼此珍視。
他去哪兒都帶著我, 他的朋友我都認識，甚至他們會對我說：
「阿妍, 我們就是你的娘家人，揚哥有什麼不是和我們說，我們向著你。」
和對的人在一起之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偏愛。
消息從來秒回, 公司再忙也要給我打電話。
24
我突然想起來。
又一次夜裡, 我做了噩夢醒過來。
「姜妍，不是說要陪我一輩子麼，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從身」我哭得很傷心。
一時之間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我問他：「為什麼真心總被多情負？」
他拍了拍我的後背，耐心柔和地哄我：
「真心的人不該被辜負, 一定會有同樣真心的人來, 惺惺相惜。」
他親吻我的額頭。
「睡吧, 我會永遠愛你，永遠珍惜你。」
「遇到你，是我幸運。」
那一晚, 我睡得香甜。
身側有人依靠，生活有了期盼。
從此，再無噩夢。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