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閨蜜一同入宮為妃。
她父親高居相位,榮寵無限,閨蜜被封貴妃。
我父親任通州刺史,因和新皇政見不合,皇上便對我家不喜,我被封婕妤。
貴妃盛寵不衰。
我的宮苑陛下卻從未踏足。
閨蜜厭倦了深宮中的爾虞我詐,要帶我離開。
陛下放走了閨蜜,卻獨獨攔下我。
「貴妃跑了,你得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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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入宮已經一年有餘。
我的宮殿愈發冷清。
除去剛入宮的那一月,皇上按位份送來些賞賜。
早前入宮的妃嫔們相伴來我殿中喝過一次茶以後,竟再無旁人來過。
沒有恩寵,連奴才都不把我放在眼裡。
每月我將僅有的例銀賞賜完後,便再沒有奴才願意幫我做雜役。
煮茶、燒飯、縫制冬衣等事都是我親力親為。
慶幸的是,宮中我還有一位時常可以說些體己話的閨蜜沁沁。
她榮尊貴妃,卻還和我保持著真切的情誼。
如若不是有她依靠著,我是斷然不能安穩地活在後宮裡的。
聽說,上一個從未被臨幸的妃子是被幾個母族強盛的寵妃當活人靶子般一箭射S的。
如今這宮裡,這樣的事斷然不會發生了。
因為寵妃隻剩一位,就是我的閨蜜榮貴妃。
有她的庇佑,我生活得雖然辛苦,卻還安穩。
我不願意讓她憂思我的境況。
便從不讓她來我殿中看我。
時常都是我饞嘴了,跑去她的昭華殿向她討些牛乳茶和慄子糕吃。
要是皇上晚上不歇在她宮裡,我還會用了晚膳才回自己的宮殿。
她小廚房裡的師傅是皇上親自從御膳房中挑出來賞賜給她的。
手藝是絕頂的好。
我時常吃到直不起身才肯罷休。
沁沁便一邊取笑我是餓S鬼投胎,一邊輕輕幫我拍打背部。
我隻說她宮裡的食物實在好吃。
從不提說我在自己的宮中時常吃不飽。
又是一年寒風凜冽,這是我住在宮裡的第二個冬季。
冷風侵骨,屋外已經在零散地飄出些許雪花。
我將棉被緊緊地裹在身上,蜷縮在冷炕上縫制衣裳。
去年冬季內侍省還撥了好些銀炭過來。
把屋裡烤得暖暖的。
今年,不僅沒有炭火,連伺候我的宮女都不知跑哪裡去重新認主了。
眼下,我的殿中僅剩去年賞賜的緞面。
一來沁沁的生辰要到了,我想親自為她縫制一件衣裙,作為壽辰禮物。
二來新年也快到了,我也要為自己做一身新衣。
人人都說宮中富貴。
卻不知無寵活得還不如奴才。
進宮之前,我斷然是沒有為過年的新衣發過愁的。
一入宮門深似海,還得自謀生路才是。
我想在沁沁的衣裙上繡上紅梅樣式,紅梅是她喜歡的花。
可惜我的宮院中沒有一絲生機,想細細描個樣也沒參考。
我索性披件鵝黃色披風,帶著個胖肚玉瓶便出了門。
宮裡的後花園有一處絕美的梅林景色。
去年,皇上曾攜眾嫔妃舉辦過煮酒賞梅的活動。
那時,沁沁作為貴妃緊緊地靠在皇上身側。
陛下英眉俊目,閨蜜明眸皓齒。
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遠遠看去,他倆站在一起,竟使梅林都失去了氣色。
隻覺得天地間僅有這對璧人一抹色彩。
我的位份很低,站得很遠。
連梅林風採都不能細細欣賞。
今年自己出了門,我是打定主意要好生逛逛。
2
天上的雪花落在地上化成水,飄到梅花上成了霜。
遠遠望去,梅花似閃著光芒般,熠熠生輝。
「寒梅綻蕊笑冬風,玉骨冰肌映雪紅。」
我站在梅林深處,恍惚覺得自己還是進宮前的少女。
過去時常和沁沁一起做些雅趣。
吟詩就是其中一種。
隻是閨蜜進宮後,再也沒提起過詩歌一句。
她進宮後比起少女時期顯得更加成熟穩重了。
我正欲摘下一枝開得繁茂的梅花。
奈何身高不夠。
便踮著腳尖努力去夠。
圍帽順著發髻掉了下來。
雪花星星點點地落在我臉龐上。
突然耳邊傳來熱氣,一隻寬厚的大手越過我的頭頂將那枝梅花摘下。
我心中一緊,轉過身來正想呵斥誰人造次。
竟見是皇上。
我趕忙俯下身作揖:
「臣妾見過皇上。」
我不敢抬頭。
面前這人穿著玄武色的龍袍。
龍袍華貴莊嚴。
他雖是我名義上的夫君,卻也是一個陌生的皇上。
自古君心難測,我到深宮裡隻求保命,不敢造次。
「夏婕妤平身。」
我心中一驚,皇上竟然知道我是誰。
還未能有過多思緒,皇上便將手中梅花插入我懷裡的瓶中。
「婕妤喜歡梅花嗎?」
「回皇上,冬季萬物凋零,隻有梅花傲骨凌霜,臣妾自是喜歡的。」
「好個傲骨凌霜。隻問曾經那個性情堅韌,敢爭人先,不畏奸邪的夏歡去哪兒了?如今站在朕面前的,仿佛隻是個柔弱不已,受人欺凌,不敢反抗的夏婕妤。」
我心中暗道不好。
皇上不僅知道我是誰,還知道我曾經做過什麼。
果然進宮的妃子站在皇上面前就如一張白紙。
三歲小兒的事跡都會被調查清楚。
曾經的我確實是個嫉惡如仇的性子。
絕不會允許有人欺負我,還時常路見不平。
頗有些名號。
我爹曾任車騎將軍,武藝了得。
自幼我便跟隨哥哥們同我爹習武。
普通人若想與我打鬥,從來都是自討苦吃。
進宮前,我爹娘曾語重心長地囑咐我:
「宮苑庭深,你一個人隻求自保,斷不可再如從前般恣意。天子身旁,S機四伏。掩其鋒芒,方能長久。」
後來我爹隻因和新皇政見不合。
便被沒收兵權,貶任地方官。
曾經S伐果斷的爹隻得帶著家眷舉家北上。
留我一人如質子般困在皇宮之中。
我的一舉一動關乎著全家人安危。
我時常告誡自己再不可逞匹夫之勇。
於是收斂心性,掩蓋鋒芒。
因此無論有誰辱我,輕視我,我都從不翻臉。
大家隻當我真是個軟柿子,好拿捏。
不曾想皇上竟然還調查過我的過去。
「回稟皇上,正如皇上所言,如今臣妾僅僅是夏婕妤。曾經的夏歡已經是過去式。臣妾隻願在宮中平安地活著,不敢再如孩童般恣意妄為。況且臣妾也未曾受到欺凌,就更談不上反抗了。」
皇上聽後未再多言。
隻是將我手中的胖肚瓶拿去。
交替間,手指相碰。
我的臉瞬間緋紅。
「你的手怎麼如此冰?」
「臣妾體質寒涼,手比常人冰一些,不打緊。」
皇上冷笑一聲。
隨後喚來身邊宮人,將手爐給了我。
「抱著,生了凍瘡不得了。」
待他將梅枝插滿胖肚瓶後,才翩然離開。
皇上離開前,剛給我手爐的宮人衝我一笑。
「貴人快承喜吧。」
3
我不傻,自然是懂宮人的意思。
隻是潛意識裡,我並不期望皇上來我的殿中。
在宮裡能清淨地活著,未嘗不算一種幸運。
虛假的寵愛隻是過眼煙雲。
皇家本就無情。
正如我所願,皇上沒來。
聽說這幾日他還是去了沁沁的昭華殿。
皇上雖沒來我的宮殿,卻派人送了好些銀炭。
諾大的宮殿終於不冷了。
外面已成冰天雪地的態勢。
我躲在殿中,烤著炭火,抓緊為閨蜜繡好最後一朵紅梅。
我的繡工雖然不如武藝,卻也算得上拿得出手。
我將衣衫疊好,期待著沁沁生辰的到來。
因皇上暫未立中宮。
沁沁作為貴妃便代行皇後之責,統領後宮。
她越來越忙了,我也是許久都沒見過她。
皇上寵愛,特在今年沁沁生辰日設立家宴,為閨蜜慶生。
這是妃嫔中頭一例,可見沁沁在皇上心中的份量。
這天皇宮裡很是熱鬧,有種提前過年的歡愉氣氛。
我將禮物包好,來到了宴會舉辦地——壽昌殿。
妃嫔們都已悉數到場。
她們各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生怕落人下風。
我的位置靠後,剛好可以隱藏住自己。
我身旁的一位才人努力地將桌椅往前挪動。
生怕我把她的風採擋了去。
隻見她將珠寶掛了一身,襯得本就不太好看的臉更加庸俗。
我們的皇上不僅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還是一位英俊的少年郎。
自然是能奪得無數少女芳心的。
宴會快開始時,皇上才牽著沁沁的手慢慢走向上位。
閨蜜身著華貴,氣度不凡。
我為她有今日榮光感到開心。
待宮人將皇上的賞賜念完後,臺下眾妃嫔已是驚訝不已。
皇上幾乎將宮中寶物盡數賞了沁沁。
眾人的笑意中摻雜著復雜的情緒。
皇上這是明示天下,榮貴妃隻要誕下子嗣,便會冊立為後。
隨後,按品級,嫔妃們依次將準備好的禮物呈送給榮貴妃。
往往從禮物的價值可以窺探妃嫔們母族的興衰。
母族興旺的,可呈貢出珍奇異寶。
而如我家父般官階不高又清廉的。
隻能送些不值錢的玩意兒。
而我的禮物,還算作不值錢的玩意兒裡最令人恥笑的。
整個大殿之中還未有人送過衣裳。
且緞面過時,繡工也不算出彩。
我準備這件禮物之時確實沒想到皇上會為閨蜜大擺宴席。
如今,上不得臺面也無法了。
我站在大殿之上含著腰。
臺下有奚落聲。
我悄悄撇了一眼坐在高座上的皇上和沁沁。
沁沁微笑著向我點點頭。
而皇上表情玩味。
「皇上,夏婕妤從小和臣妾交好。她的繡工我很喜歡。呈請皇上,可以容臣妾去後殿換上新衣再回殿前嗎?」
皇上頷首。
殿內私語更甚。
我知道,這是沁沁在幫我助場。
她是用她的行動告誡眾人,我和她是真正的姐妹情深。
不一會兒,沁沁便穿著新衣走向殿前。
梅花在她的衣衫上栩栩如生地盛開。
眾人驚嘆好美。
這是我熬了幾個大夜繡制出來的。
一針一線皆是用心。
皇上坐在臺上稱贊了榮貴妃國色天香。
順帶也表揚我針法精妙。
「沒想到夏婕妤竟然如此手巧。這件華服確實配得起貴妃美貌。既然夏婕妤有如此技藝,朕命你為朕繡制明年春衣。特賜你金絲萬縷及黃金百兩。」
殿中雖鴉雀無聲,我卻感覺如芒刺在背。
皇上賞賜我的足以讓我在宮中順義暢快地生活。
不再捉襟見肘。
宴會結束後,皇上和沁沁先行離開。
我因為沒有婢女跟著,便一個人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由於沒人掌燈,路上又湿滑,我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我正欲站起來。
一團雪重重地打到腦袋上。
「哎喲,夏婕妤,真對不住誤傷你了。我和沈修儀正在打雪仗玩兒呢。」
是秦淑儀,剛那一團雪分明就是故意的。
應該是眼紅皇上給我賞賜,正想借機發泄不滿。
又是一團雪,打到我衣領處。
雪水順著衣領流進內衣裡。
我打了個激靈,真刺骨。
我將拳頭捏緊,心想隻要再來一團雪,我便不忍了。
能受得了我打出去雪球力度的,整個後宮還沒有。
眼見第三個雪球飛來,我突然一記重拳將雪打散。
隨著雪花的散落,我看清楚了擋在我眼前的這個人。
他是我爹曾經部下的兒子墨羽。
兒時和我一同在爹手下習武。
「小歡,你沒事吧。」
還未來得及和他敘舊,沁沁便小跑過來把我扶起。
我見皇上也跟隨在她身後。
我給皇上和沁沁作揖。
「見過皇上榮貴妃。」
「怎麼手這麼冰?來人,快拿手爐。」
沁沁將我的手緊緊握住,一股暖流瞬間沁滿於心。
我悄悄地附在她耳邊說:
「你還不知道我,我怎麼會有事。」
沁沁恨鐵不成鋼地輕輕敲了下我的頭。
「見過皇上、榮貴妃。剛才臣妾們是在打雪仗玩兒,恰巧婕妤橫在路中間,臣妾們並非故意傷到婕妤。請皇上和榮貴妃恕罪。」
後宮皆知我雖不受皇上寵愛,但同貴妃情同姐妹。
隻是平時欺我我不言辯,便有些肆無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