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上揚的弧度落了下來。
沈砚辭看著她：“去哪轉，把自己轉這麼難過？”
秦昭唇角睫毛顫了一下，唇角和眼部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抖動。
過了兩秒，她唇角動了動，想反駁，嗓子卻像突然失了聲音。
沈砚辭的手又有了動作的起勢，秦昭眼睫顫了一下。
在他快要碰到的時候，秦昭把臉扭了過去，眉眼間帶著淡淡地自棄。
沈砚辭眼神暗了下：“秦昭，我很討人厭嗎？”
秦昭唇抿在一起，搖了搖頭。
他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看著我。”
他瞳仁漆黑，分明地注視著她，一切都無處遁形。
秦昭清淺的眼睛看著他，眼底慢慢溢出了一層水霧。
她想轉頭，視線又被拉了回來。
“為什麼難過？”
“臉上的傷又是怎麼來的？”
霧氣越來越大，她的唇角抽動著，想躲開他的注視。
想把他的手拿開，在半空中又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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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縫溢出一聲嗚咽，秦昭推開他哭了起來。
她沒再發出聲音，隻有肩膀在顫抖著。
沈砚辭抱住了她。
秦昭手放在他的肩膀處，最終沒推開，用拳頭錘了他兩拳。
她就這麼哭了十來分鍾。
哭停了，趴在他的肩頭，身體還在一抽一抽的。
沈砚辭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聲音悶悶的：“告訴我發生了什麼，我不想當你世界的旁觀者。”
他喉結動了動，帶了幾分苦澀：“我們不是朋友嗎？坦誠都不行嗎？”
秦昭有一下沒一下地吸著氣，她垂了下眼皮，聲音有點啞：“我剛剛看到了一個撿垃圾的小孩。”
“別人都說她好髒，離她離得遠遠的。”秦昭抹了下眼睛，“還拿石頭和飲料瓶丟她。”
“她身上真的很髒，她的手黑乎乎的，垃圾袋比她整個人都大，把她的衣服也弄得髒兮兮的。”她說著眼淚又這麼流了下來：“可是沈砚辭，我覺得她好可憐。”
“為什麼……”
她說不下去了，身體在不自覺地顫著，嘴巴張了無數次又合上。
她癟著嘴，閉上了眼睛。
沈砚辭抱得她很緊。
過了一會，他突然牽住了她的手，拉著她往外走。
秦昭抹了下眼睛，有些難堪地捂住自己滿是淚痕的臉：“你幹什麼？”
“我們去找她。”
秦昭愣住了，看著他：“什麼？”
“去找你說的那個小孩。”
秦昭手指動了下，睫毛湿漉漉的：“找她做什麼？”
“我們幫她找個地方洗個澡，給她買幾套衣服。她想上學的話，我們資助她讀完大學。”
“我們還要告訴她，她很厲害，她那麼小就在很努力地養活自己。”
“我們還要告訴她，那些人都是錯的。撿垃圾隻是一種生活方式，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我們要告訴她，這個世界很好。她現在所看到的隻是世界的一角，她這麼努力，這麼堅韌，一定可以見到更廣闊的世界。”
“還有，我們要告訴她，有人為她哭泣，有人為她心疼。”
第99章 你不覺得有點曖昧嗎
他嗓音低緩有力，溫熱的掌心包裹著她的。
秦昭就這麼被他牽著走了。
到了路邊，路上傳來陣陣車流聲，路上一個人也沒有，秦昭才恍如夢初醒，意識到她在做什麼荒唐事。
燈打在沈砚辭的身上，他像是鍍了一層光，從她的位置看，隻能看到他後腦勺下寬大的肩膀和下颌脖頸利落的線條。
她勾住他的手指：“砚辭哥。”
沈砚辭回眸看她。
她臉上的淚已經幹了，睫毛被淚水沾在一起：“她已經走了，我們回去吧。”
“再找找。”
秦昭心髒像是被捏了一下：“你為什麼想找她？”
“你覺得呢。”
她垂著頭：“因為你善良，想做好事。”
“秦昭。”他看著她，糾正道，“是因為心疼。”
看著他漆黑的眼睛，秦昭竟然升出了繼續追問的怯意。
她垂了下眼皮：“我已經把錢給她了，我們回去吧。”
沈砚辭看了她兩眼，嗯了一聲。
他的手一直沒松，秦昭嘗試抽了幾次就放棄了。
秦昭抬了下眼睛：“今天的月亮好圓。”
沈砚辭也跟著她抬頭，漆黑的夜空中掛著一輪圓月，泛著光暈。
他側過臉看她：“嗯，今天的月亮很好看。”
秦昭：“其實我有時候覺得你挺像月亮的。”
高潔、矜貴，帶著一切的美好，又天然性地帶著疏離感，讓人不自覺地仰望，感覺能看到，但其實存在於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因為靠近了，就能發現內裡是滿目的瘡痍嗎？”
“……”
秦昭抿唇：“我沒有那個意思。”
沈砚辭撩了下眼皮：“那你喜歡月亮嗎？”
秦昭的聲音很輕：“沒有人會不喜歡月亮。”
-
沈砚辭在校門口看到了江遇，他面無表情地走過去：“你找誰？”
江遇揚了下眉，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挑釁：“我找的人應該跟你等的人一樣，但她會跟我走，你信不信。”
“是嗎？”
江遇聳了聳肩：“我如果是你，現在就會離開，不然……一會還蠻丟臉的。又或者，她先跟你走，再回來找我，你不心疼嗎？我還挺心疼的。”
沈砚辭唇角平直，眉眼間帶著淡淡的戾氣。
江遇瞥見不遠處停下的秦昭勾了勾唇角，不贊同地嗔怪地嘖了一聲：“砚辭哥，你嚇到我的寶寶了，她都不敢過來了。”
沈砚辭抿著唇看向踟蹰著的秦昭。
秦昭眼皮一直在跳，連在心跳都加快了頻率，她走了過去，站到沈砚辭面前，看著他，像等待裁決的囚徒。
他們倆旁若無人地對視著，江遇相當不爽：“江野，你隻看砚辭哥不看我，我可是會傷心的。”
“你閉嘴！”
江遇呵了一聲：“你發什麼火啊，是你的砚辭哥自己走到我面前的。”
他意有所指：“你放心，我什麼都沒說。我們的秘密，我守護得很好。”
沈砚辭聲音平靜：“什麼秘密？”
秦昭捏著衣擺，像犯錯的孩子。
江遇舔了舔牙齒，對這個情況很滿意，靠近秦昭：“看在我這麼保護我們秘密的份上，你是不是得獎勵獎勵我，嗯——”
他身影不穩被沈砚辭推了一個趔趄。
他不怒反笑：“江野，這怎麼算？”
沈砚辭把秦昭護在身後，冷冷地看著他：“算你想死。”
他完全擋住了他的視線。
江遇臉色沉了下來，旋即又勢在必得的笑，對她說卻看著沈砚辭：“你跟我走，還是跟他走。”
沒有等秦昭的回答。
沈砚辭手背的青筋鼓動著，牽住秦昭的手，沒有看她的的表情，就往前走。
江遇也不攔，伸著脖子喊道：“江野，我在老地方等你。”
沈砚辭壓著返回去揍他一頓的衝動，握得她更緊了。
秦昭被他捏得手疼，稍微動了動，他就反應很大地把她捉了回來。
沈砚辭把她送到車上，自己也坐了進去。
他們倆表情都不算好，沈砚辭看起來好像還在生氣，但他們倆的手卻牽在一起。
李叔看著他們倆之間怪異的氛圍，眼觀眼心觀心地打了招呼就安靜了下來。
秦昭想把手抽回來，又被沈砚辭握緊，他漆黑的眼睛裡湧動著風雲。
秦昭瞥了眼李叔，和他的視線在後視鏡裡撞了個正著。
李叔笑了笑，正視前方。
秦昭蜷著手指，在有限的空間裡根本動不了，她戳了戳沈砚辭的掌心，示意他松手。
他壓著火：“秦昭你不許去！”
李叔視線又移到後視鏡，碰到秦昭的目光尷尬地笑了笑，又是那個專心開車的好司機。
秦昭像是有些難堪，聲音很小：“我手有點疼。”
“……”
她手已經充血了，整個手紅彤彤的，和手臂的顏色泾渭分明。
沈砚辭說了聲抱歉，松開了她的手，然後以一種放松的方式重新籠住。
“……”
秦昭有些無語，從後視鏡再看到李叔的視線更無語了。
她直接點名：“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我們兩個人這樣。”
沈砚辭蓋著她的手：“都是兄弟碰下手怎麼了，我覺得挺好的。”
“李叔，怪嗎？”
“……”
李叔呵呵笑了笑：“不怪，宋江和李逵也這樣。”
“……”
秦昭見抽不出來手，任它去了。把頭轉向了窗外，看著霓虹燈暈成模糊的一片，不斷地向後退。
手心隱隱被撓了一下，秦昭眼皮垂了下，把視線移了回來。
沈砚辭卻無事似的看著窗外。
她的手往後撤了一下，又被他精準無誤地捉了回去。
她睫毛顫了一下。
沈砚辭：“李叔，麻煩開下音樂。”
李叔應了聲好，播放了音樂。
都是林時愛聽的歌。
風格就一個字。
吵。
狂躁熱烈地電吉他瞬間鋪滿整個車廂，嚇得人心跳露了一拍。
沈砚辭頭往她這個方向靠，示意她耳朵靠過來。
秦昭猶豫了下，靠了過去。
他貼近她的耳朵，聲音低磁：“秦昭，本來很正常的事情。你非要躲，你不覺得現在有點曖昧嗎？”
“……”
秦昭手蜷縮著，不動聲色地往後撤。
被他按住。
沈砚辭：“你還躲，還覺得不夠曖昧嗎？”
“……”
第100章 碰個杯吧
溫熱的呼吸噴在耳廓，把它染成了緋色。秦昭的手就這麼僵在那裡。
沈砚辭毫不退讓地看著她。
秦昭嘴巴動了動：“如果你不沒有牽上，就不會有這種感覺。”
才不是她的鍋。
沈砚辭的視線落到她的眼睛，她的耳朵，像是同意了般：“好。”
他一點點把自己的手從她手上移開，動作太慢，反而像極了繾綣的撫摸。
指腹好似帶了細碎的電流，引起一陣陣酥麻。
最後，他的中指指腹按著她的指甲上停了半秒，徹底把手從她的手上移開。
隨意地放在離她的手幾釐米的位置。
手上有形的束縛感徹底消失，秦昭卻覺得那股包裹的熱和麻怎麼也散不去。
沈砚辭的手就放在離她的手兩釐米的地方，隻要她一動，就可以碰到。
秦昭轉過身，按下了窗戶。
呼嘯的風和車流聲一下子灌了進來，把吵得要命的音樂聲蓋住，空氣也跟著一起循環替代。
邁巴赫駛進玫瑰園，李叔笑著：“你們有什麼安排嗎？砚辭要不要先送你回家？”
秦昭瞄了他一眼，被他面無表情地視線給鎖住，她偏了下頭，看向路邊的桃花樹。
粉色的花朵綴滿了枝頭，被風吹落一地的粉白色的花瓣。
她聽到沈砚辭的聲音：“不用，我跟她一起。”
下車的時候，她想拿書包，抓了個空。
沈砚辭先一步拿走了她的書包，兩個肩帶交疊被他寬大的手掌握在一起，垂在腿邊，姿態自然又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