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林昭打算回趟娘家,給大崽二崽一說,他們當即表示要跟著一起去。
當娘的嫌帶著兩個崽費心費力還費時,當場畫出兩張大餅,說回來給他們做酸酸甜甜的西瓜檸檬汁,兩個小朋友陷入糾結,幾秒後,當即表示他們在家等娘回來。
拿捏。
林昭眼底劃過一抹狡黠的笑,胳膊挎個空籃子,腳步輕快地回娘家啦。
不用管孩子,走路都帶風。
快到娘家的時候,林昭從儲物指環中,拿出一個西瓜,一罐綠茶,2斤白面,就那麼進了東風大隊。
一向熱鬧的村口居然沒什麼人,安靜的詭異。
她有些疑惑。
沒走幾步。
看見她娘在跟人打架。
不,是她娘在單方面打人呢。
那邊亂糟糟,有罵人聲,有哭喊聲,還有起哄聲……
讓人搞不清狀況。
瞧見林昭的身影,其中一個拉架的人對她喊:“昭昭?是昭昭回來了呀。昭昭,快拉拉你娘。哎呦,她這個力氣哪能打架,會打死人的呀。現在是新時代,不比以前啦,殺人可是要蹲笆籬子的……”
林昭穿過人群,走到她娘旁邊,問:“娘,這是怎麼了?”
她掃一眼被打的人,那是東風大隊舌頭最長的人,明裡暗裡跟全村的同齡人比較,東家長西家短,就沒有她不說的,黑的都能說成白的,因為說人闲話吃了好些虧,但就是不長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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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母宋昔微不耐地推開被她揍的說不出話的人,拍了拍手,整理著身上稍微有些凌亂的衣服,神情淡定,“沒事,我們鬧著玩呢。”
挨打的長舌婦瞪著眼,表情屈辱,氣的不輕。
誰跟你玩兒呢。
這個野蠻人!
她心裡罵罵咧咧,卻連個屁都不敢放。
今天這事她沒理,誰讓她說林昭闲話,被宋昔微這個女土匪當場抓住了。
女人憤憤地推開扶她的人,氣衝衝離開。
“什麼人啊。”被推的人不高興地嘟囔,真是不識好歹。
宋昔微瞥一眼林昭手裡的大包小包,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皺,表情不怎麼好看地瞪她一眼,說道:“回家。”
林昭隻當沒看見親娘的瞪眼,跟上去,把東西遞給她能手刃土匪的親娘,佯裝累的甩甩手臂,吐槽:“累死我了,娘你幫我拿,唉,要是有自行車就好了。”
“……”宋昔微眼裡流露出無奈,也沒覺得閨女嬌氣,說道:“錢不是問題,你有票嗎?”
林昭搖頭,說道:“沒有,我寫信問顧承淮要了,沒準他能弄到。”
宋昔微側頭看她一眼,女兒眸光清透,整個人明亮又柔軟,跟剛結婚那會很像。
對未來充滿信心,鮮活地愛著這個世界。
“不生承淮的氣了?”
林昭疑惑的嗯一聲,說道:“我沒生他氣啊。”
宋昔微在心裡搖頭。
沒生氣你連孩子都不管,那幾年像變了個人,還不是因為生孩子女婿沒在身邊,生悶氣嗎。
“好,你沒生氣。”
手上的東西有些重量,宋昔微用手掂了掂,“你又拿了什麼?”
“就一個西瓜,一罐綠茶,兩斤白面。”林昭嘆氣,“本來還想給我爹拿罐肉醬,我怕娘兇我,沒敢拿,明天去縣裡寄給你女婿。”
“寄給承淮好。”宋昔微贊成,“女婿一個人在外打拼,你也多關心關心他。”
“我關心著呢,三天一封信,夠勤吧?”
宋昔微沒評價,隻說:“剛結婚那會,你一天一封。”
林昭無從反駁,因為這是事實。
母女倆攜手離開,原本因打架而聚滿人的地方瞬間沒了熱度。
“昭昭又給她爹娘帶了東西,她家的日子不過啦?嫁出去的姑娘哪能總把婆家的東西往娘家拿啊,也就是顧家分家了,不然她早晚被趕出來。”
說話婦人和宋昔微一個年紀,她家兒媳婦總偷拿家裡的東西,送給娘家,她最恨心不在婆家的女媳婦,見到大包小包的林昭就想起她那個兒媳婦,恨的牙痒痒。
婦人旁邊的人提醒,“人家家裡的事和咱們沒關系,要是不想那姓宋的女霸王找你就別說了。”
再說,女兒嫁了個有本事的男人,願意孝順娘家的爹娘,那是人家有孝心,酸什麼?
“不說就不說……”
說闲話的隊伍變成散沙,大家各回各家,隻是心裡難免嘀咕,那林昭又帶了什麼……
村裡人會說什麼話,林昭都能猜到,甚至能一五一十念出來,無非都是那麼些闲話,和豐收大隊的人說的差不多,要說壞心那肯定是沒有的,就是愛說人是非,這也是鄉下人打發時間的一種消遣罷了,她從不放在心上。
回到家。
林昭一眼看到在院子曬太陽的林爹。
“爹!”
林鶴翎正闔眼養神,聽見熟悉的聲音,睜開眼,旋即臉上露出笑,朝她招手。
“昭昭回來了,渴不渴?”
林昭不客氣地坐到她爹旁邊,“渴啊,快渴死我了,為了早點告訴爹娘你們好消息,我一路上走的飛快,嗓子快冒煙了。”
這時,林世盛從灶房出來,手裡端著水。
“喝吧。”他說,然後瞪著妹妹,“你自己不帶水壺,別說沒有。”
看林昭沒戴帽子,皺眉道:“連草帽也沒戴,曬黑了又得哭唧唧。”
林昭咕咚咕咚連喝幾口水,眼神幽怨,“我這不是急著跟你們分享好消息嗎,二哥還說我。”
她隻幽怨了兩秒,很快又振奮起來。
“二哥猜猜我帶來了什麼好消息?”
第30章 “遲早會來”
林世盛覺得好笑,“我哪能猜出來。”
“不過你的表情……”
他語氣停頓了下,仔細打量林昭的臉色,喜氣洋洋的,比當年考上高中都高興。
絕對是大好事。
“妹夫要回來了?”
林昭搖搖頭,“沒說要回來。”
“那還有什麼值得你這麼高興的。”林世盛真的疑惑了。
某一瞬間,他有想說,是不是工作。
但是。
昭昭剛畢業時被工作傷過,從那以後家裡沒人再提工作兩個字。
還有一點是,縣裡的工作一個蘿卜一個坑,非常難找,所以應該不可能。
這時,陳雨從房間出來。
話題暫被中止。
林昭笑著打招呼,“大嫂。”
“昭昭回來了,大崽他們怎麼沒來?”陳雨關心地問。
“我嫌帶他們麻煩,就沒帶他們。”林昭回答,然後扭頭對林母說:“娘,把西瓜放井裡,等吃的時候冰冰涼涼的,更好吃。”
林母說:“都吊下去了。”
“有西瓜?”林鶴翎突然感覺頭有些疼,那疼痛轉瞬消失,他腦海閃過陌生又熟悉的畫面。
一個穿著小西裝的男孩手捧西瓜,他旁邊站著眉清目秀的穿裙子女孩。
陽光穿過香樟樹的縫隙,在兩人的頭發上跳躍。
他們相視一笑,笑容燦爛。
頃刻。
那兩張笑臉又像電影慢鏡頭般的迅速消散。
林鶴翎神情恍惚。
宋昔微一眼便看出他的不對勁,問道:“怎麼了?”
“腦海突然出現一個畫面。”林鶴翎說,“又很快沒了,跟以前一樣。”
“想不起來就不想了,別強迫自己,你頭會疼。”宋昔微不放心地叮囑。
林鶴翎無奈,“我知道。”
林昭眼神擔憂,“爹沒事吧?”
“老毛病了,沒事。”林鶴翎道。
不想昭昭問他以前的事,畢竟以他依稀回憶起的記憶來看,他的原生家庭很是不凡,這種不凡於目前的社會形勢而言,不是好事。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個沒了過往記憶的可憐人,就讓他們這麼以為吧,對這個家好,對孩子們也好。
林昭知道她爹的嘴有多緊,沒多問,隻是說:“我這輩子隻有一個爹,爹要保重好身體,不然我會很難過的。”
林父摸摸她的頭,溫聲道:“那是當然,我還等著你帶我去首都呢。”
這是林昭上初中就給爹娘畫的大餅。
“我記著呢,爹你養好身體,我到時帶你過去,看升國旗,爬長城,去人民公園(頤和園),去茶樓,去戲院,去吃烤鴨……”林昭一一列舉著,眼睛亮如燈,“我還要在首都買個四合院,把爹娘接過去。”
陳雨都被她說的精神振奮,“四合院是啥?院子嗎?在皇城底下買院子,那得多貴呀。”
林昭不能直接說將來會開放,整個社會都變得不一樣,到那時遍地是‘黃金’,她隻能含糊地說:“也沒準兒在以後的某一天,大家都能掙大錢呢。”
林鶴翎沒覺得昭昭在大放厥詞,在心裡思索幾秒,有些贊同地說:“昭昭說的也有可能。歷史是個輪回,要發展,不能、也不會永遠這樣。”
時間。
需要時間。
林昭覺得她爹好睿智,如果書裡的她沒早死,也肯定是最早一批富的人,要什麼有什麼,享不盡的福。
“爹,你好棒啊,我就喜歡聽你說話。”
林鶴翎那雙淺色的溫柔眸子,暈開淺淺的笑意,閨女說話就是好聽。
“爹,我有工作了。”林昭想起回來的正事,語調雀躍輕揚。
她眼睛微彎,表情帶著一絲求誇,尾巴都要翹起來。
林鶴翎替她高興,了然地問:“承淮幫你找的?”
“對。”林昭點點頭。
宋昔微放下手上的簸箕,拖個凳子坐到林昭對面,臉上看不出情緒,“哪裡的工作?”
“太累的,上班得幾班倒的,你幹不了,你吃不了這苦。”
這就是親娘。
把林昭看得透透的。
“供銷社的售貨員,我能幹。”林昭說。
宋昔微知道閨女以前最羨慕那些當售貨員的,這是得償所願了啊。
“這工作好,輕松又體面,花多少錢弄到的,娘給你。”
聞言,林大嫂陳雨心底劃過異樣,但沒表現出來,婆婆說掏錢肯定是掏她和公公的私房錢,和她沒關系,她不能說一個不字。
林家沒有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的道理。
“我有錢。”林昭當然不會要爹娘的錢,崽他爹能幹,而且她也要開始賺錢了。
“可……”宋昔微擔心顧家人會拿捏昭昭。
“娘,我不缺錢,要是缺我肯定會說的啊,我要是有事肯定第一時間回來找爹娘,你們是我的底氣啊,我不是假客氣。”林昭神情認真。
她還想孝敬爹娘呢。
她娘肯定不收,沒關系,她送糧食、送肉、送糖,不收也得收。
反正爹娘的身體是最最重要的。
“需要就提。”宋昔微又說一遍。
她會打獵,前些年攢了不少錢。那特殊幾年有錢也買不到糧食,這才害得昭昭生出嫁人的心,早早成了顧家媳;再之後又什麼都要票。錢是錢,票是票,缺一個都買不到東西。
“嗯嗯。”林昭點點頭。
林世盛艱難找回自己的聲音,腦子還有些懵,“昭昭,你真成供銷社的售貨員啦?可是,沒聽說供銷社招人啊。”
“售貨員的工作吃香,出現一個崗位,好多人盯著,基本都是內部消化。顧承淮的一個戰友在縣政府上班,他的大舅哥剛好是供銷社主任,趕巧了。”
說到這裡,林昭才覺慶幸,得虧她那晚腦子抽風亂寫一通,不然這工作可能都輪不上她。
要知道,遲一步,失萬機。
“是趕巧了。所以說,屬於你的,遲早會來。”林世盛替妹妹高興。
“聽說供銷社有瑕疵品做員工福利,這工作不錯,適合你。”
林昭嘴角翹起,“二哥缺什麼嗎?”
林世盛沒跟妹妹客氣,說:“布料和棉花,你幫著留意下。”
“好。”
林昭又將目光投向沉默的大哥,“大哥屋子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