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淮整個人被她從床上推了下去,險些重重摔在地上。好在他身手敏捷,反應極快,迅速調整身形,穩穩落地,臉上帶出幾分無奈。

  “昭昭。”

  正燥著,被潑一盆冷水不說,還差點掉下床!

  將近兩年沒見,他就想和媳婦兒近點,怎麼這麼難!!

  年輕的軍官滿肚子怨念(﹁“﹁)

  林昭沒理他,看向忽然醒來的大崽,“你怎麼醒了?”

  大崽坐起來,拿出小枕頭下的帕子,擦擦頭上的汗,“太熱了。”也是因為娘沒在旁邊,他睡不好。

  回答完問題,還沒忘剛才的事。

  “娘,你和爹在幹什麼?”

  林昭靈機一動,“你爹心口疼,娘在給他吹吹。”

  大崽眉頭微皺,目光擔憂地看著他爹。

  “爹,你還疼嗎?”

  顧承淮:“……”傷口不疼,另一處疼。

  “不疼了。”

  大崽半信半疑,膝蓋拖著涼席,緩緩往床邊挪,目光緊緊鎖定在他爹身上。

  他伸出小手,輕輕點在顧承淮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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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和娘說,爹身上有傷,我想看。”大崽的聲音稚嫩又堅定。

  顧承淮是個勇猛的軍人,出任務都是衝在前頭,軍功章都是靠血汗實打實換來的,渾身傷疤不少,胸口的最猙獰可怕,林昭第一次看見都不禁心頭一顫。

  “大崽……”林昭有些擔憂,怕那疤會嚇到孩子。

  大崽卻出聲打斷她的顧慮,“不可以嗎?”

  “娘擔心你害怕。”林昭捏兒子的後脖頸,小朋友皮膚嫩,摸著又軟又滑,像嫩豆腐。

  “我不怕的。”大崽眸光清澈清亮,依舊堅持,“我想看。”

  顧承淮笑了笑,胡亂揉兒子的頭,“好奇心這麼重啊?”

  大崽腼腆一笑,說道:“我娘說,小朋友都有超級多的好奇心,這很珍貴的。大人要像保護小花花一樣,好好呵護它,讓它長大!”

  “對吧娘?”他看向林昭。

  “是呀。”林昭發現崽崽記性都很好,以後上學肯定輕松。

  顧承淮對上兒子固執的小臉,沒辦法,隨意扯了下背心,很快又蓋住。

  “好了,看一眼就行了啊,我整個人都是你娘的,隻有你娘能看。”他擰著眉,一副你小子佔便宜的不耐表情。

  林昭隻覺沒眼看,擰他胳膊的肉,硬邦邦的,根本擰不動。

  顧承淮的速度確實快,但……大崽始終盯著他呢。

  小朋友的眼神很好,一眼看見那凸起的可怖傷疤。

  敏感細膩的大崽眼睛忽地紅了。

  林昭猜到他會哭。

  大崽是那樣心軟的孩子啊。

  她把孩子摟進懷裡,拍拍他的小肩膀。

  “你爹沒事的,他還要看著你們長大啊,還要和娘一起變成老公公老婆婆,走的慢悠悠曬太陽,你們要是犯錯誤,你爹還得拎著棍子打你們……別怕啊寶寶,娘和你爹會永遠陪著你們的。”

  大崽紅著眼,露出手腕的小紅繩,神色赤誠地問:“娘,我能把小紅繩送給爹嗎?”

  這是第二次了。

  他把他的紅繩給家人。

  他明明知道是護身的,卻還是願意。

  林昭永遠會被孩子純粹的愛打動。

  她心口滾燙。

  拉起大崽的手,變戲法似的在他掌心放一根小紅繩。

  “娘給你爹準備了,大崽你去,給你爹戴上。”

  大崽眸光粲然。

  瞥見娘空蕩蕩的手腕,頭微垂下,小聲道:“娘還是沒有。”

  他替她委屈的模樣,讓林昭恨不得隨便找根紅毛線綁上。

  可是不行。

  抽出來的小紅繩材質和彩色都與眾不同。

  “小紅繩是護身繩,我有你、有你爹,你們都是我的護身繩啊。”

  大崽受不住娘的甜言蜜語,耳根咻的染上緋紅,拿起小紅繩,給他爹系在手腕。

  “崽他爹,好好戴著,不準取下來。”林昭說。

  大崽贊同地點頭。

  衝他爹道:“爹,你要聽娘的話。”

  顧承淮黑眸漾出笑意,結實的小臂上青筋微微凸起,線條分明。

  修長的手指撥弄幾下紅繩,麥色、極具力量感的手,鮮豔的紅繩,顏色對比突出。

  “……怎麼忽然迷信了?”他看向林昭,對什麼護身繩不以為意。

  林昭眉尾輕揚,沒說什麼。

  是不是迷信以後自能印證!

  不過她希望顧承淮永遠用不到。

  顧承淮挑眉,垂眸看腕間的小紅繩一眼,心底劃過異樣。

  林昭把蒲扇塞他手裡,抱著大崽躺下,“熱。”

  “呵——”顧承淮低笑,認命地給妻兒扇風。

  “顧承淮,給你兒子講故事。”林昭換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讓崽他爹哄兒子睡覺。

  大崽期待地看著顧承淮。

  “好。”顧承淮應聲,把林昭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天氣是熱,但小肚子得蓋。

  顧承淮輕手輕腳下床,取來‘四渡赤水’的連環畫,壓低聲音照著念。

  念一半,林昭呼吸均勻而平緩,竟是睡過去了。

  顧承淮眼裡溢出笑,手上的蒲扇沒停,嘴裡也沒停。

  等大崽睡著,才把書放下。

  他發現一件怪事,屋裡好像沒有一隻蚊子。

  衣櫃上的驅蚊包這麼厲害!?

  林昭翻身,迷迷糊糊抱四崽,摸到個大火爐,睡夢中的人眉頭輕擰,收回胳膊,又翻過身去。

  嫌棄的明晃晃。

  顧承淮氣笑了。

  下床把毛巾弄湿給媳婦兒擦擦汗,隨後出去洗澡,好半天沒回來。

  ……

  翌日。

  林昭醒來時,顧承淮和雙胞胎沒在屋,四崽躺在床上玩布娃娃,三崽坐在那裡翻字典。

  瞧見娘醒來,他彎眼笑,把小臉湊上去,舉著字典,小奶音響起,“娘,教。”

  林昭愣了下,揉揉小兒子的腦袋,“這麼好學的嗎,三崽以後一定是個文化人,和你姥爺一樣。”

  “嗯。”三崽重重點頭,“像姥爺。”

  門口傳來腳步聲。

  顧承淮走在前面,手上拿著紅白格子連衣裙。

  雙胞胎跟在他身後,從來都活力滿滿的兄弟倆,今早像蔫兒茄子,瞧著有氣無力的。

  “娘。”大崽二崽異口同聲道。

  林昭正要說話,顧承淮先她一步,道:“昭昭,裙子過過水了,你今天能穿。”

  “你昨晚洗的?”林昭詫異。

  “這不重要。”話說完,男人抱起龍鳳胎,喊大崽二崽出屋。

  林昭換上裙子,穿上新皮鞋,頭發還是松松的麻花辮放在胸前。

  眼睛漆黑有神,笑起來眸裡像盛著泉水,甜美靈動。

  她走出房門。

  院子的人都看過來,狠狠愣住,半天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後。

  趙六娘上前,走到林昭面前,圍著她轉,“老三媳婦兒?!你咋更像城裡人了?!!這裙子也太好看了吧,真喜慶,比孟知青的都好看。”

  大崽提醒二伯娘,“二伯娘,我娘是城裡人啊。”

  “對對,我又忘了,你娘是城裡人,你們四個崽也是城裡人。”趙六娘羨慕道。

  “孟知青是哪個?”林昭認不全知青點的知青。

  “娘我知道,孟知青是被小姑打,報公安的那個知青。”說話的是二崽,“孟知青也有裙子,不過她的裙子沒有娘的好看!”

  他乖乖坐著,沒平時有活力。

  顧父&顧母:“……”

  “二崽累到了?”林昭好笑地問。

  二崽逞能,好強地說:“才沒累到,這是第一天呀,我習慣習慣,等習慣就好了!”

  “娘,你別嫌棄我,我一定會變得和爹一樣厲害的。”

  才過了短短一早上,小朋友對他爹的敵意徹底消失,眼角眉梢還有了那些億點崇拜。

  林昭:“……”

  果然,不管大男人,還是小男人,都是慕強的。

  “不嫌棄啊,在我心裡你們不管怎麼樣都厲害。”林昭洗著臉,回答兒子的話。

  雙胞胎咧開嘴笑。

  大崽纏顧承淮,“爹,我們想打乒乓球!”

  顧承淮表面冷漠,其實很寵孩子,當即道:“我要送你娘上班,回來給你們弄。”

  顧玉成好奇地問:“啥東西?”

  二崽小嘴叭叭能說,“我爹給我們帶的禮物,乒乓球拍,還有小黃球呢,鐵錘,梆梆哥……等我爹弄好地方,我們一起玩呀。”

  鄉下沒什麼娛樂的,顧玉成被侄子說的,都有點想耍耍。

  “承淮,咋做?你說說,我來弄。”他主動道。

  顧承淮頷首,嗓音沉穩,“乒乓球桌的標準尺寸是……2.74米長,1.525米寬,0.76米高,桌面中間有條15.25釐米的網,在這個基礎數據上弄,桌案用我家卸下來的舊門板。”

  顧玉成沒想到這麼講究,“這麼詳細的數字啊。”

  他壓根兒記不住,看向大兒子,說:“梆梆,把你的紙和筆拿出來記一記,我怕等會兒忘了。”

  梆梆嘲笑,“爹你現在就忘了吧。”

  顧玉成冷臉恐嚇,“你信不信我現在打你一頓!”

  半大小子撇撇嘴,回屋取了紙和筆。

  “三叔,能再說一遍嗎?”梆梆不好意思地道。

  他也沒記住嘿嘿。

  捧著字典沒放的三崽開口,音調慢悠悠,有種小孩子特有的軟。

  “長,2.74米,寬,1.525米,高0.76米,中間有個網,15.25釐米。”

第76章 “小臉一黃”

聞言。

  院子裡的所有人都看向向來安靜,安靜到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小家伙。

  “三崽,你一下就記住了?”林昭拎起裙擺,身體半蹲著,捧起三崽的小臉,眼睛爍亮。

  三崽神情自若,淡定點頭,鼓著包子臉,小奶音很認真,“嗯。”

  “這小腦瓜怎麼這麼聰明,怪不得想學查字典,你這樣靈秀的小腦瓜,就適合念書呀!!”林昭語調輕揚。

  “有這麼好的記性,學什麼不快?啊呀呀,我生了小天才,你怎麼這麼棒呀,崽崽。”

  三崽白皙的臉紅得充血,鴉羽般的眼睫輕輕顫動著,小手都要拿不穩字典。

  被娘這樣全心全意看著,小朋友心底冒出開心的小泡泡。

  “娘也棒。”他用手摸林昭的臉。

  聽見這話,林昭心被融化了,神情溫柔如水。

  二崽诶一聲,詫異地道:“娘不知道嗎?”

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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