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懷孕的消息傳來時,夫君接回了守寡的小青梅。
「如今我妹妹升為貴妃,還懷上了聖上唯一的孩子。」
「我章家再也不是需要仰賴你們崔家的破落戶,我要遵守自己的心意,迎娶我心愛的女人為平妻。」
這可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
我剛聽說貴妃作S與侍衛私通,正擔憂要怎麼脫身,夫君就明晃晃帶回了替罪羊。
「既如此,章家主母的位置讓給她,我自請下堂。」
01
得知貴妃和侍衛私通並懷上孽種的消息時,我差點沒站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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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娘娘貼身的宮女臉色煞白:「夫人,我們娘娘的肚子快藏不住了,聖上一直以為我們娘娘懷的是兩個月的身孕,但其實,娘娘腹中的孩子已有四個月。」
自小陪在我身邊的房媽媽用盡全力支撐著我癱軟的身子,我才勉強沒栽倒在地。
我嘴巴張了半晌,才哆嗦著問出:「娘娘的意思是?」
宮女附耳跟我說了很多,我卻越聽越覺得心慌,感覺腦袋也搖搖晃晃,仿若下一秒就要從我脖子上掉下來。
貴妃娘娘居然想讓我那在太醫院述職的哥哥為她遮掩。
穢亂後宮,混淆皇室血脈,欺君罔上,任意一條都夠章崔兩家九族手拉手奔赴黃泉。
宮女離去前,眼睛SS盯著我:「夫人,您身為章家主母,貴妃娘娘的嫡親嫂子,今日這事您不幫著娘娘,來日娘娘東窗事發,您和您身後的章家,也休想置身事外。」
宮女雄赳赳走了,我眼巴巴看著房媽媽,這下可如何是好?
我哥哥自幼醉心醫術,其他貴公子鮮衣怒馬時,他在山上跟師傅學醫術。為了弄清楚穴位,他把自己扎成了刺蝟;為了辨別不同草藥的效果,他把自己毒啞。
他原本隻願幫扶窮困百姓治病,是母親哭求他,說弟弟年幼,我出嫁需要父兄支撐門楣,他才入太醫院。
我哥哥的醫術是為治病救人,我如何能為了貴妃,強迫哥哥欺上瞞下,更何況,萬一被人察覺,這就是掉腦袋的大事。
房媽媽啐了一口:「當初您就說不能送她入宮,姑爺非不聽,現在惹出禍事來了吧。」
「要老奴說,等姑爺回府,您把這些事都攤開跟姑爺說一說,再把隱患和後果告知姑爺。」
「隻要姑爺腦子沒問題,他會想辦法弄掉貴妃腹中孽種的。」
我卻有些拿不準,這些年,隨著貴妃在宮中水漲船高,章懷之越發膨脹,尤記得貴妃有孕消息傳出時,章懷之激動得整夜沒睡。
他坐在桂花樹下,拉著我一杯又一杯酒水喝下去,最後醉迷了眼,依舊興衝衝念叨:「阿娘,惠惠爭氣,兒子和惠惠撐起了章家的門楣。」
「阿娘,兒子這些年忍得辛苦,以後,兒子終於能跟隨自己的內心了。」
他把貴妃這一胎看得很重,如若知道貴妃腹中的孩子,不僅不是福報,反而是噩耗,他能承受得住嗎?
我越發慌張:「明熹呢?明熹下學了嗎?」
房媽媽溫柔撫摸我的發:「姑娘別慌,明熹小姐在咱們崔家書院讀書,晚上就會回來了。」
對,我還有女兒,我的女兒聰穎好學,寫的字連我祖父都誇贊,哪怕為了我的明熹,我也必須和章懷之一起渡過難關。
02
我派出去找章懷之的下人還沒回來,章懷之就帶著一女子大張旗鼓回了府。
我跑出去迎接他,想告訴他眼前的困境,卻看到他正溫柔哄著身側的女子:「誰無暴風勁雨時,守得雲開見月明。芳菲,風停雨住,往後都是大晴天。」
見我呆愣在原地,他輕咳一聲:「晚棠,芳菲守寡後,婆家對她很是苛待。幼時我曾答應林嬸好好照顧她,如今我實在見不得她被人欺凌,你心善,應當能體諒芳菲的苦楚吧?」
好一個守得雲開見月明。
好一個見不得林芳菲被人欺凌。
如今章家頭頂懸著一把大斬刀,雲開在哪裡?月明又在哪裡?
房媽媽心疼地握住我忍不住顫抖的手:「老奴參見林娘子,林娘子一路奔波辛苦。我們姑娘往日就說老爺公務繁忙,貴妃娘娘又進了宮,如今林娘子來了,我們姑娘必定把林娘子當親妹妹疼。」
「來日幫林娘子找個好人家,備上厚厚的嫁妝,也算全了我們老爺和林家的交情。」
房媽媽話音剛落,林芳菲就紅了眼:「懷之哥哥,你還是讓我絞了頭發當姑子吧。」
房媽媽握著我的手用了點力氣,我因為貴妃傳回消息就開始混沌不清的腦子總算得了半分清明。
「芳菲妹妹想做姑子?我倒認識幾個師太,不知妹妹是想去……」
我話還沒說完,林芳菲就趴到我夫君懷中哭了起來:「芳菲無福,沒辦法陪伴懷之哥哥歲歲年年,唯願懷之哥哥以後平安喜樂。」
章懷之疼惜地擦拭掉林芳菲的淚水:「別哭別哭,把你接出來的時候,我就跟你保證了,此後再不讓你掉一滴淚。芳菲,我接你回章家,是為了讓你享福,而不是受別人欺辱。」
章懷之口中的別人,是指我嗎?
可十年前,他跪在我爹娘面前求娶時,也曾發誓此生絕不會納妾,會待我如珠如玉。
誓言尤在耳邊,如今我也成了「別人」了。
章懷之親了親林芳菲紅腫的眼睛,再看向我時,眼底都是堅毅和決絕:「如今我妹妹升為貴妃,還懷上了聖上唯一的孩子。」
「我章家再也不是需要仰賴你們崔家的破落戶,我要遵守自己的心意,迎娶我心愛的女人為平妻。」
心愛的女人是指林芳菲嗎?
那我算什麼?
我勞心勞力的十年算什麼,還有我的明熹又算什麼?
我抓緊房媽媽的手,仿若可以從那溫潤的掌心汲取力量:「章懷之,你當初求娶我的時候,是怎麼說的?」
章懷之眼神躲閃了一瞬,林芳菲倔強地向上擦拭眼角的淚水:「姐姐,我發誓我不會跟你爭的,我隻需要一個小小的角落,能遠遠看著懷之哥哥就好了。我之前被人算計,喝下了涼藥,此生再也不能有孕了,您胸襟大,有氣度……」
章懷之把林芳菲擋在身後:「崔晚棠,什麼話都說明白,就沒意思了。」
他眼底都是悲憫,仿若我刨根究底是一件多麼可笑的事情。
「所以,當初你求娶我,看中的也不過是我崔家的權勢,如今你章家發達了,你就不必委曲求全,可以跟隨自己的內心,迎娶自己心愛的女子了?」
章懷之目光繾綣看著林芳菲:「你好生接納芳菲,我還敬你是我章家主母,芳菲身子不好,往後我章家繼承人,也隻會出自你膝下。」
看著眼前二人含情對視,我倔強開口:「如若,我不同意呢?」
03
章懷之看向我的神色,仿若在看一個任性胡鬧的孩童:「崔晚棠,咱們都不是小孩了,那些孩子話就別說了。」
「如今貴妃娘娘懷了聖上唯一的孩子,後位空懸,來日貴妃娘娘生下龍子,聖上勢必會冊封她為後。」
「到時候,我章家可不是你崔家能得罪的,我章懷之想要娶個平妻,晾你崔家也隻得捏著鼻子認了。」
眼前的男子,提起崔家時,眼底有憤恨,有屈辱,還有將要把崔家踩到腳底的快活,唯獨沒有感激和親近。
可當年章父早逝,章母獨自帶著一雙兒女求到我崔家,是我爹娘心善,收留了他們。
爹爹看章家孩子聰慧,送到書房和我們崔家子嗣一同讀書習字。
後來章懷之科考,更是爹爹親自帶他求師,他考上探花後,爹爹親自幫他籌謀官職。
他求娶我的時候,爹爹還笑著推拒說:「我們崔家兒女,嫁娶隨心,你切莫因我幫過你,就想報恩。我們晚棠值得擁有這世間最真摯的情感,而不是成為報恩的工具。」
是他親口說心悅我,如若能娶得我為妻,必定一心一意。
我在屏風後頭聽著紅了臉,爹娘才答應這門親事。
章家窮苦,爹娘心疼我,幾乎把崔家半數家產都做嫁妝陪送給了我。
而這些年,我用嫁妝養著章家上下。
章懷之要送章惠惠入宮時,我並不同意,但他兄妹二人堅持,我就盡力打點,隻求章惠惠在宮中能過得松快些。
沒想到到頭來,章惠惠在宮中松快過了頭。
而我一腔真心,竟養出個中山狼。
見我眼含熱淚呆愣在原地,章懷之蹙眉:「行了,今日是芳菲回府的好日子,別哭喪著臉,看著晦氣。」
「房媽媽,你也別在這杵著了,帶人去把快雪軒收拾一下,再去庫房,把那張暖玉床搬過去,芳菲涼氣侵體,暖玉床對她有好處。」
我深吸一口氣,從早上得知貴妃闖禍就憋悶的情緒,此刻達到了巔峰:「快雪軒是明熹的院子,暖玉床是我專門為明熹準備的,她小時候落水傷了身子,待十周歲就要用!」
林芳菲委屈巴巴看著章懷之:「懷之哥哥,沒事的,我體寒慣了的,還是明熹重要。也不需要特意幫我準備院子,我住客房也一樣的。」
章懷之抬手一巴掌打到房媽媽臉上:「我說話你聽不懂嗎?芳菲是我章懷之的妻子,我章家什麼院子、什麼床,她用不得?」
章懷之手下力氣大,房媽媽白皙的臉上瞬時浮現一個清晰的巴掌印,房媽媽輕輕撓了撓我的手心。
我知道房媽媽不願意我因為她跟章懷之鬧。
但我是房媽媽奶大的,在我們崔家,房媽媽也是半個主子的存在。
我窩囊,害得我奶娘受辱,我再也顧不得之前讀過的《女則》《女戒》,拿起大門旁下人掃地用的掃把,衝著抱在一起的章懷之和林芳菲就砸了上去。
房媽媽拉架般,雙手牢牢鉗制住林芳菲,我從崔家帶來的管家也拉住了章懷之的胳膊:「姑娘,消消氣,姑娘~」
他喊得起勁,卻牢牢抓住章懷之,任由我一掃把又一掃把打在這對惡心我的狗男女身上。
直到我手心被掃把磨得火辣辣疼,我才脫力扔下掃把。
章懷之和林芳菲的頭發都被打亂了,臉上身上都是掃把打過的痕跡。
章懷之掙脫管家的束縛:「崔晚棠,你看看你還有女子的模樣嗎?崔家就教你粗魯無理的嗎?」
「立刻馬上跟芳菲道歉,不然我章家廟小,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
我轉頭看向房媽媽,房媽媽迎著我的目光重重點了頭。
我仿若吃了一顆定心丸,擲地有聲開口:「既如此,章家主母的位置讓給她,我自請下堂。」
04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
林芳菲嗤笑:「姐姐,傷感情的話說多了,懷之哥哥可就當真了,到時候你後悔,也追不回懷之哥哥的心了。」
章懷之輕蔑看了我一眼:「折騰這麼久,芳菲都累了,你趕緊安排人收拾院子和暖玉床,今日這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我緩慢搖了搖頭:「不必,我說真的,我自請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