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至於你的娘家——」


 


我聲音很輕,卻說得很清晰,「前幾日,王爺打算送你七妹妹入侯府給侯爺生兒育女,說你罪無可恕,所以王爺不求正妻之位,貴妾也是可以的。


「侯爺,正在考慮呢。」


 


這句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子,狠狠地扎碎了雲棠郡主的心。


 


她不願相信。


 


但此時此刻,她找不到任何我騙她的理由。


 


我說的都是真的。


 


她父母放棄了她。


 


她心上人更是不再理她,他不愛她了,還打算娶她妹妹為妻,讓別人為他綿延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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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重打擊下,她傷心欲絕地撲向了我,咬牙切齒:「全都怪你,如果沒有你,這一切都不會變,他會一直一直愛我的——」


 


「不是我。」


 


我打斷了她,低頭直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得格外清晰,「你或許不知道,男子醉酒後,是無法行房的,裴景和是將軍,戰場拼S時常飲酒,如若不是自己想醉,又有人誰灌得醉他。


 


「那次納妾,裴景和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有沒有我,他都已經變心了。」


 


說罷。


 


我轉身離去,不再多看她一眼。


 


關上門的那一剎那。


 


屋內傳來一道撕心裂肺的嘶喊:


 


「裴景如。


 


「今生你負我,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一聲悶響。


 


我回頭看。


 


雲棠郡主頭骨盡碎,血流一地,S狀極了她所信仰的愛情一般,破爛,悽慘。


 


但活該。


 


23


 


S訊傳到裴景和耳朵裡。


 


他沉默了很久。


 


問我郡主可給他留了話。


 


「有。


 


「她說你負了她,永生不願見你。」


 


裴景和臉色驟變。


 


眼眸浮出一層慍怒,冷聲道:「好,我就成全她。」


 


當日,他寫了休書,然後將郡主遺體送回了王府。


 


當真是此生不復相見。


 


雲棠郡主生前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身份和裴景和,為此做了很多很多壞事。


 


可最後。


 


她什麼都沒得到。


 


甚至連娘家都不想要她的棺椁,隻潦草地將她葬在了陵山,生怕裴景和因郡主,斷了和王府再次結親的念頭。


 


轉眼便入了秋。


 


裴老夫人病情也更重了,她隻有幾根手指尚且能動,卻仍時常故意為難奴婢,以此發泄憤怒。


 


慢慢地,連裴景和都無法忍受自己母親突然爆發的壞脾氣。


 


不經常去看望。


 


唯有我日日前去,親自伺候裴老夫人用藥。


 


可裴老夫人卻懷疑我居心叵測。


 


「是你害的我!


 


「你要害我!」


 


她猛地掀翻藥碗,藥汁滾燙,我的手臂瞬間燙紅了一片。


 


裴景和看到,心疼極了,第一次對裴老夫人冷了臉:


 


「母親,別鬧了!」


 


可我卻笑著安慰他:「侯爺,老夫人神智不清,不是故意的。


 


「你快去換衣服,這裡我來收拾就好了。」


 


裴景和離去前,仍擔心地看著我,生怕我被傷害。


 


完全沒看到他母親眼中的懼怕和恨意。


 


等他背影徹底消失。


 


我走到了床前。


 


居高臨下地看著床上苟延殘喘的老婦人,突然笑出了聲:「是我在害你啊,但你看,沒人信你。」


 


裴老夫人拼命地掙扎,可惜她中風了,再也拿不出她當初逼我姐姐為妾時的氣勢了。


 


她這輩子。


 


都隻能像狗一樣躺在床上。


 


明知我喂的是毒,也要一碗一碗地喝下去。


 


直到徹底S去。


 


24


 


又過了一年。


 


裴老夫人S在了冬天。


 


裴景和為她守孝七日,做足了孝子的模樣,可等葬禮結束,他卻病倒了。


 


太醫說他舊傷復發,需要調養。


 


但自那日後,裴景和卻每日夢魘不斷,無法安睡,唯有飲酒後,才得安眠片刻。


 


因此,他染上了酒癮,日日都要喝,時時不能停。


 


漸漸地。


 


他回府的時間越來越晚,有時更是直接住到了青樓瓦舍。


 


聽人說,他每夜都要點三四次牌子。


 


欲望極強。


 


可一個月兩個月過去,卻無一人有懷孕的跡象。


 


一日深夜。


 


突然他最愛點的花魁娘子臉色煞白地找上了我,說侯爺不好了。


 


我匆匆趕了過去。


 


卻見裴景和正躺在床上,臉色青白,手腳不斷抽搐。


 


花魁趕緊說道:「這段時間侯爺總要吃些助興的藥,但剛才突然吃了後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太醫來看,搖頭嘆氣了片刻,道:


 


「準備後事吧。」


 


25


 


那日後。


 


裴景和被禁了酒,再次陷入了被夢魘折磨的噩夢。


 


不到半月。


 


便被折磨得瘦骨嶙峋,青黑如鬼。


 


一日深夜。


 


他被驚醒後,突然問道:「是不是我對待蓉兒太苛刻了,所以她才會這麼恨我。」


 


我喂他喝藥,語氣淡淡:「惡有惡報,她隻是該S而已。」


 


此話一出。


 


滿室寂靜。


 


裴景和側頭看我,仿佛沒聽清:


 


「你說什麼?」


 


我依舊是笑,如初見般溫柔:「她三年前S我姐姐時,就該S了。」


 


裴景和一直都是個聰明人。


 


所以,轉眼便明白了一切。


 


他費力打翻了藥碗,咬牙切齒地瞪著我:「是你害的她,也是你害的我。」


 


他快S了。


 


所以,我沒什麼可隱瞞的。


 


「是啊。


 


「這些年啊你吃的藥,抹的藥,全都會導致你日漸虛弱,腎虛心弱,即使沒有雪容丹,你也絕不會再有子嗣了,侯爺,你那麼在乎子嗣傳承,不惜騙郡主,騙我姐姐,卻最後卻早泄不止,這滋味好受嗎。」


 


當然不好受。


 


所以他試圖撐起身子,想拿劍狠狠地將我捅S,但可惜,他病了太久了,身體早已被各種慢性毒藥腐蝕殆盡。


 


哪有什麼力氣。


 


隻能對著我狂吠不止:「你個賤人!你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


 


可我卻恍如未聞。


 


在他猙獰,極度驚恐的目光中,將玉蘭銀簪對準了他的心口,狠狠地,重重地刺了進去。


 


鮮血噴湧而出。


 


濺到我身上,臉上。


 


我卻笑得粲然,愉悅。


 


姐姐。


 


你終於S了他。


 


26


 


走出屋。


 


裴府安靜無聲,唯有風吹落葉的沙沙聲。


 


我慢慢走,直至走到一處破落的院落才停下。


 


可松樹下卻早已來了人。


 


走近看。


 


是柔玉。


 


她明明是郡主的大丫鬟,曾多番為難我,可我如今見她祭拜姐姐,卻絲毫不意外。


 


因為,她曾是姐姐最好的朋友。


 


她一直都在幫我。


 


她為難我,是為了惹裴景和心疼我,而後又故意在郡主面前提起雪容丹,讓她去搶我準備好的丹藥……


 


以至於後來,人證物證俱在。


 


郡主,萬劫不復。


 


見我來,她目光落在我滿是鮮血的手上,愣了一瞬,然後淺淺笑了:「他S了。」


 


我點頭。


 


沒去過多地解釋。


 


隻是蹲下身,和她一起為姐姐祭拜。


 


直至天際破曉。


 


她站起身,向外走去。


 


我突然道:


 


「玉姐姐,謝謝你幫我。」


 


柔玉腳步微頓。


 


她沒回頭,脊梁像松一般挺拔,寧折不彎仿佛堅不可摧,可開口卻是藏不住的哽咽。


 


如風一樣輕。


 


我卻聽得很清楚。


 


「小書。


 


「我也很愛她。」


 


27


 


不知過了多久。


 


我站起身,推開了一直未敢推開的院門。


 


走了進去。


 


院內無人打理,早已荒涼,草地滿地。


 


牆角兩抹粉。


 


我走近才知,是兩株早已枯敗的芍藥。


 


姐姐種的。


 


她一向最愛芍藥。


 


可她S後,芍藥也要S了。


 


我轉身欲走。


 


可目光落在了芍藥旁的一小節枝葉上。


 


微風起。


 


葉隨風動,仿佛在說,你看,我還沒S。


 


那姐姐呢。


 


也還活著嗎?


 


我蹲在身,看著那株嫩小的枝葉,希望她能告訴我答案,可耳邊,卻隻有無聲的風。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一聲呼喚:


 


「小妹。」


 


28


 


循聲去看。


 


姐姐正站在不遠處的松樹下看著我。


 


她穿著最喜歡的淺粉色裙子,腰間掛著我給她配的藥囊, 眼睛彎成月牙的形狀:「小妹,你怎麼來了?」


 


我有些恍惚:


 


「來看看姐姐。」


 


聞言, 姐姐笑意更深,她牽住了我的手:「也不跟姐姐提前說一聲, 姐姐去碼頭接你也好啊。


 


「你看看你又瘦了,姐姐知道你喜歡醫術, 但也要記得吃飯啊, 你啊, 總是照顧不好自己。


 


「姐姐不在了,你可怎麼辦。」


 


我好像忘了很多事,但聽她這麼說, 心卻慌得厲害,隻能SS地抓住她的手:


 


「姐姐要永遠陪著我。」


 


姐姐突然不說話了, 她靜靜地看著我。


 


那眼神很奇怪。


 


看得我心一股一股地冒著酸澀,疼得就要碎了。


 


「姐姐, 算我求你。」


 


我急了,急著讓她答應我,直到快要哭出來,姐姐才笑了一聲, 道:「好,姐姐陪著小妹。」


 


我這才高興起來, 跟她講著這段時間在江南發生的所有事。


 


姐姐認真地聽著。


 


目光緊緊地落在我身上, 一分一秒都不肯挪開。


 


而這時。


 


我抬頭看她,難得羞澀地紅了臉:


 


「(才」我笑了。


 


側頭去看姐姐, 想問她好不好看。


 


可話未出口, 卻怔住了。


 


天際初紅,綠松掛雪,風一吹,雪漫天飛舞, 落得滿地都是。


 


可姐姐的身上卻幹幹淨淨。


 


她依舊溫柔地看著我:「小書。」


 


「天冷要添衣, 天熱要多飲水,別總是忘記吃飯, 對身體不好,別讓姐姐總是擔心你。」


 


我紅了眼眶,痴痴地望著她。


 


而這時, 耳邊突然傳來一道道呼喚, 他們叫我白姨娘, 讓我趕快醒過來。


 


但我不認識白姨娘。


 


但我不姓白。


 


我跟了姐姐的姓,又因愛看書,姐姐便給我名字, 叫雲書。


 


我怎麼可能去當姨娘呢。


 


姐姐知道, 會心疼我的。


 


是他們認錯人了。


 


所以,我更緊地牽住了姐姐的手,姐姐推我, 我就一次次地撲到她懷裡。直至她心軟地接住了我。


 


姐姐哭了,她罵我傻瓜。


 


可我卻笑了:


 


「是啊,小書是姐姐的傻瓜。」


 


就這樣。


 


當一輩子姐姐的傻瓜。


 


才好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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