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司機不耐煩地離開，我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汗一滴滴砸下。
我以為幾年過去了，我會忘記那天，可當再次看到公交車，我還是止不住地顫抖。
恍惚間，我好似看到了那個女人在我眼前被撞飛，還有盛南喬怨恨的雙眼。
我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進公園停在湖邊，可身體卻依舊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痛。
我趴在欄杆上，止不住地嘔吐，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四肢百骸泛著密密麻麻的痛，呼吸漸漸困難起來。
我眼中泛著淚花，隻覺得難受。
隱隱約約間，我看到了公園另一邊的路上有一對又一對的夫妻情侶走過，他們是那樣的幸福啊。
越看，我就越覺得心酸，為什麼那麼簡單平常的幸福，我卻不能擁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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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姑娘穿著漂亮的短裙，是那樣的明媚。
我垂下頭，淚滴在長褲上，滿是悲哀。
我站起身，翻過欄杆墜入湖中，太痛了，如果可以，我不想一直痛苦。
就這樣結束吧，隻是有點可惜，自幾年前的事過後，我再沒穿過裙子。
如果有來生，我希望這個世界能對我少一些惡意，讓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穿一次裙子。
6
再次睜開眼，我看到了盛南喬，還有宋喬一。
可我記得，我好像S了，可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等我想明白，我就聽到了他們的爭吵。
盛南喬滿臉怒氣，揪著宋喬一的衣服質問：「蘇寧呢？讓她見我！」
宋喬一皺著眉，推開了盛南喬，冷笑一聲：「怎麼，她被傷透了心，不願意見你了？」
「你不知道她在哪？」盛南喬聽到他的話，找到了關鍵。
下一刻，宋喬一臉的笑容凝固，嗓音顫抖著：「什麼意思，蘇寧不見了？」
兩人都發現了不對勁，我走上前，他們的目光都沒有落在我身上。
這時我才明白，我確實S了，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靈魂還在。
他們突然不吵了，沉著臉一起去了警察局。
聽到他們報案的時間時，我忍不住驚訝，原來我都S了一個星期了嗎？
「麻煩提供一下蘇小姐失蹤那天在哪裡出現過好嗎？」警察開口，宋喬一連忙推搡著盛南喬，滿臉焦急。
「南大，從那天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盛南喬開口，警察帶著資料離開。
他們坐在等候室，等待著結果。
我跟著警察過去，看到他們調出了那天的監控。
我看到了我跳湖的視頻，警察神色復雜，拍下視頻拿給了他們：「蘇小姐疑似自S，你們看一下吧。」
他們聽到警察的話，都不可置信地搖搖頭，卻在看到視頻後通通白了臉色。
「因為蘇小姐是孤兒，麻煩你們一起去打撈屍體以及負責後續跟進，OK 嗎？」警察開口，他們木然地待在原地，沒有開口。
警察嘆息一聲，帶隊離開。
他們還是跟著去了。
等我的屍體被打撈出來時，已經腫了起來，可能是因為之前太瘦了，導致我看起來沒那麼水腫，面容無比清晰。
「蘇寧……」
宋喬一踉跄著上前，卻在看到我的屍體後暈了過去。
隻有盛南喬站在那裡，他望著我的屍體，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想，他終於得償所願，應該會高興的吧，我這個害他沒了家的人終於S了。
我有些擔心宋喬一，便移開了視線，錯過了他眼中的崩潰和茫然。
好在警察把宋喬一送進了醫院，而我的屍體被送進了醫院屍檢部，他們要確認我的S因。
就在法醫準備檢查時，盛南喬突然發了難。
他揮開法醫的剪刀，冷聲質問，眼中滿是不可置信：「這不是蘇寧對不對？視頻也是假的對不對？她怎麼可能會S呢？」
「盛先生，請你不要打擾法醫的工作，而蘇小姐確實是S了，這是她的手機。」警察皺眉把打撈上來的手機遞給盛南喬。
他連忙翻到背面，臉色卻在剎那間蒼白，我不懂他為什麼突然這樣，等湊過去，我看到了手機背後的那塊劃痕。
而這劃痕，是盛南喬生氣時摔的。
7
手機從他手中掉落，他一步步上前，掀開了我身上蓋著的白布，突然紅了眼眶。
可他的眼神還是那樣冷，我看到他抱起我的屍體，突然開口：「蘇寧，你以為S了就能逃避嗎？」
「我告訴你，不可能，你欠我的還沒有還清，你怎麼可以S呢？你睜開眼，你睜開眼啊！」
「你不準S，不準……」
他神情癲狂，淚突然落了下來。
我隻覺得奇怪，他為什麼哭呢？我S了他不應該是最高興的人嗎？
畢竟，在一起三年，他每次的生日願望都是讓我去S。
這次我真的S了，可他為什麼看起來不高興呢？
「盛南喬，你的話是什麼意思？」宋喬一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發絲凌亂，手上還抓著吊瓶，整個人狼狽不已。
可他卻聽到了盛南喬的話，也抓住了重點，可盛南喬不理他，他隻能靠近，卻被盛南喬手中的剪刀逼停。
這時我才反應過來，難怪警察和法醫任由他抱著我的屍體不撒手，原來是根本靠近不了他。
「蘇寧欠了你什麼？她這些年明明過得不好，卻怎麼都不願意離開你是因為她欠了你什麼？」宋喬一站在原地，SS地盯著盛南喬，唇色蒼白無比。
可盛南喬怎麼可能回答他，靠近不得，又問不出來什麼。
他隻能被警察帶出房間，而門被關上，隻留下我的屍體和盛南喬待在一起。
我想知道警察為什麼不阻止，卻聽到他們的嘆息：「給他點時間吧。」
「蘇寧，盛南喬……」宋喬一呢喃著我們的名字，神思恍惚。
片刻後，他突然站起身，奔跑著離開醫院，好似焦急著去做什麼事情。
我回頭看了一眼盛南喬，最後跟上了宋喬一。
他跑回律師所，動用人脈查了三年前的事。
到最後，他捏著一沓資料開車去了監獄。
我本來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可當我看到盛南喬的父親後，我明白了。
他想知道當年的事，於是當他問出那句話時，我猛然間抬起了頭。
他問：「記得你三年前怎麼入獄的嗎？你怨她嗎？」
我緊張地盯著盛南喬的父親，心中滿是愧疚和不易察覺的希冀。
「我做的事，隻是因為我想做，哪有什麼怨不怨的，那小姑娘又沒有做錯什麼。」盛叔叔開口，我突然落下淚來，心卻無比酸澀。
我寧願他怨我，因為他不知道，我不止害了他，還害了他的妻子……
「既然如此，你想見見她嗎？我能讓你無罪釋放。」宋喬一開口，眼底閃著冷意。
「真的可以嗎？」
盛叔叔開口，宋喬一用行動證明了他的話。
我看到他出去後上訴了三年前的那樁案子，憑借他的能力成功讓盛叔叔無罪釋放。
看著在臺上閃閃發光的宋喬一，我突然想起當年我們約定一起成為最優秀律師的承諾。
如今，他做到了，我卻爛進了塵埃裡。
要是沒有發生那些事就好了，要是我沒有穿短裙就好了……
8
等宋喬一帶著盛叔叔到了醫院，我才知道，這些天，盛南喬一直都沒有離開，一直都不肯放開我。
聽警察說，他們不能傷害盛南喬，隻能送飯進去不讓他餓S在裡面。
如今，門被推開，我看到了盛南喬，還有自己的屍體。
也許是因為裡面氣溫低，我不至於腐爛，可也長出了屍斑，看著難看至極。
「南喬。」盛叔叔開口，我看到盛南喬突然抬起頭，好似失了聲：「爸……」
而這一路上，宋喬一已經把這些年發生的事告知了盛叔叔。
如今，他的臉色不算好，在見到盛南喬後情緒更是失控。
他眼眶通紅，眼中既有愧疚也有熊熊怒火，最後，他上前，狠狠甩了盛南喬一巴掌。
他說：「盛南喬，我從小教你的就是把事情推到一個女孩身上嗎？你爸我拼命救下來的女孩，就是讓你這樣糟踐的嗎？！」
看著盛南喬突然落下的淚，我眼眶也熱了起來，淚跟著落下。
三年前，我用人生的第一份工資買了條漂亮的裙子，卻在公交車上被騷擾。
他們說：「你穿成這樣不就是讓人摸的嗎？裝什麼啊！」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無視了這一切，我被他們圍堵到角落，心中絕望。
可這時，盛叔叔從駕駛位上下來幫我，卻被那些人打了，我想幫忙，他讓我快跑。
可我被拽了回去，最後，盛叔叔拿起消防栓砸了那個人。
可就因為這一下，那人S了，盛叔叔因為故意傷人被判了無期徒刑。
盛叔叔的妻子得知他的消息，恍惚中被車撞飛，當場去世。
盛南喬一夜之間沒了母親，父親也被判了無期徒刑。
所以他看到我這個罪魁禍首，恨不得讓我去S。
以至於他後來一直折磨我，我不是做不到反抗，而是我不想，因為我知道他的難過，也知道他夜裡的崩潰。
因為我，他失去了家，所以我無條件縱容他，隻因為，這是我欠他的。
哪怕盛叔叔不怪我，我依舊過不了心裡這關，我永遠都無法原諒我自己。
如果不是我，盛南喬不會變成這樣，他會有一個幸福的家庭，而不是如今這樣，隻能瘋狂壓抑住自己的恨意。
……
「可是爸，我媽……」盛南喬哽咽著開口，盛叔叔突然泄了氣，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突然蹲下身子，痛哭出聲：「都是我的錯，可你這樣對這小姑娘，讓我做的這一切都沒了意義。」
盛南喬眼神空洞，警察趁機拉開了他。
他被帶出去，法醫終於可以進行屍檢，最後，我被送進了火化爐中火化。
而盛南喬不願意，卻被打了鎮靜劑昏睡了過去。
等到他再次醒來，接到了醫生送來的骨灰盒和一份屍檢報告。
宋喬一想看，卻被盛南喬搶先一步打開，可當他看到結果時，卻突然抬手甩著自己巴掌。
「我都做了什麼……對不起，對不起……蘇寧，我錯了……」打得一下比一下重，可他紅著眼，好似感受不到痛，眼中滿是痛苦。
9
宋喬一見他這樣，奪過文件看了起來，下一瞬，文件掉落在地，上面的艾滋病病史映入眼簾。
「盛南喬，你告訴我，她為什麼會有艾滋病！你告訴我！」他拽著盛南喬的衣領，氣紅了眼，胸口劇烈起伏著，根本無法平靜。
「我不該丟下她的，我不該眼睜睜看著那些人欺負她的……」盛南喬神思恍惚，眼中滿是懊悔。
「什麼意思？盛南喬你什麼意思！你對她做了什麼！」宋喬一想到某種可能，臉色越來越難看，緊接著一拳砸了上去。
盛南喬被砸得後退幾步，嘴角帶著絲絲血跡。
「小宋！這是怎麼了？」盛叔叔回來就看到這一幕，連忙攔住了宋喬一。
「盛南喬這個畜生，他害蘇寧染上了艾滋病，她原本能活的……」宋喬一再也堅持不住，痛哭出聲。
「南喬，你做了什麼……？」盛叔叔臉色蒼白下來，唇微微張開，斷斷續續開口，滿眼不可置信。
「我不知道她會S……」
他的話落下，盛叔叔的手掌揮起，卻在看到他通紅的眼眶後放下了手。
「朱瑤……對，朱瑤！」他不知想起什麼，站起身跑出了醫院。
我看著這一幕，隻覺得悲哀，明明不想要跟著他，卻被拉著一起跟了過去。
最後，我隻能看著他找到朱瑤，把她帶上了天臺。
「阿喬，這幾天你去哪裡了？怎麼還帶著傷？」朱瑤沒有計較他的態度，擔憂地望著他嘴角的傷，滿眼真誠。
「朱瑤，三年前，那些混混……，你不是說，他們隻是佔便宜，沒有真的動她嗎？」盛南喬眼底滿是希冀。
可朱瑤卻察覺到不對，臉色有些難看，她試探開口：「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蘇寧S了，艾滋病……」他開口，朱瑤臉上閃過不自然，轉瞬即逝。
她突然揮開他的手，嗓音提高了幾分：「盛南喬你什麼意思！她S了不是正合你意嗎？你現在在幹什麼？質問我？你愛上她了？」
她不說還好，可她一開口，盛南喬突然愣在原地，眼中閃過什麼，口中呢喃著：「我愛上蘇寧了……？」
看著他的表情，朱瑤臉色一變，滿是不可置信：「你真的愛上她了？盛南喬你怎麼可以愛上你的仇人！你應該愛我的！」
「你隻需要告訴我，當年，她有沒有被……」盛南喬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再次詢問。
「有！他們都有！其中還有幾個艾滋病，你滿意了嗎？」她突然笑了，神色冰冷下來「我追了你五年，明明就差一點，就差一點我們在一起了，可你卻突然有了女朋友，你讓我怎麼接受！」
「所以你就要她S是嗎！」盛南喬突然激動起來，SS地捏著朱瑤的肩膀，好似要捏碎一樣。
「這不是你的願望嗎？我幫你完成了，你不謝我，還質問我？盛南喬，你讓我覺得惡心！」朱瑤吃痛，臉色漸漸蒼白起來，卻不忘挖苦盛南喬。
10
「你為什麼這麼狠？朱瑤，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盛南喬看著面目猙獰的朱瑤，皺起了眉。
「為什麼？盛南喬，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我不會針對她，更不會想弄S她！」朱瑤笑著笑著就落下淚來，可她再次開口刺激著盛南喬。
「怎麼，後悔了？可惜，她已經S了呢！有本事，你S了我啊！」
「盛南喬，你就是個人渣，許下的承諾完不成，自己做的事不敢認，怎麼，我沒給你機會讓你救她嗎？」
「是你自己放棄的……」
朱瑤說著，卻被盛南喬推到天臺邊緣，半個身子懸空，可她卻笑了：「惱羞成怒了？你動手啊！S了我，就可以維護你那可悲的心。」
「你閉嘴！我真後悔信了你的話！朱瑤，你為什麼就不能再等等，我說過會和你在一起的，你為什麼就不能再等等！」他神情癲狂，質問著她。
朱瑤的身子更往下落，發絲在風中飄揚，最終蓋住了她的眼。
「可你愛上她了，不是嗎？我再等，也是沒有結果的，比起讓你們以後幸福，我更想看你們陰陽兩隔，哈哈哈哈……」
朱瑤大笑著，我看著她，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心情來看待。
說她可憐，可她又狠毒，歸根結底，愛，才是一切罪惡的源頭。
此刻，《十宗罪》上的愛到極致便是罪，有了應驗。
「你閉嘴！」下一秒，盛南喬用了力，她從天臺上墜落，笑容僵在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盛南喬！」
盛叔叔上了天臺，想去抓住朱瑤，卻抓了個空。
伴隨著落地聲響，我看到了一片血色，朱瑤S了……
盛叔叔閉了閉眼，仿佛一瞬間老了十幾歲，頭發竟花白了起來。
警察也跟著上樓，盛南喬被銬了起來，而他推朱瑤的事，被太多人看見, 這個罪，他逃不掉。
迷迷糊糊中，我好似昏睡了過去。
「（「」宋喬一神色復雜，最終還是在盛南喬的目光下點了點頭。
盛南喬入獄那天，盛叔叔沒來，盛南喬看了一圈都沒能看到他的身影, 最後落寞地被帶進監獄。
可隻有我知道, 盛叔叔就躲在角落裡望著他的背影落著淚, 身形無比頹喪。
誰都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現實總是悲哀的，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的和美，也沒有那麼多的陽光。
上天給了人們苦命的劇本, 卻從沒給他們逃離的機會。
……
一個月後。
宋喬一找到了那些人，隻成功把兩個人送了進去, 而那天，有七個人。
三個艾滋病S了, 還有兩個, 因為精神病不能判刑, 可他們有沒有神經病，誰都不知道。
後來, 宋喬一變得沉默，他開始努力升職, 不知道過去多少年，我隻知道，他成功參與了修改刑法。
精神病犯罪，也無法逃避, 那兩個人避無可避，最終還是被抓了進去。
可這是宋喬一努力了一輩子的結果，因為啊，他的頭發早已花白，臉上滿是皺紋。
而他這一生，再沒有婚娶, 抱著我的骨灰過了一輩子。
那些人入獄的那一天，他帶著我的骨灰去了 c 市。
他打開盒子, 把我撒進了大海, 還不忘叮囑：「蘇寧，聽說人的歸處是大海, 原諒我把你留在身邊一輩子，現在才放你自由。」
「如果有下輩子，我希望你能如你的名字那樣安寧，不再經歷這些, 還有, 我想說，我愛你。」
他撒完最後一把骨灰，我的靈魂漸漸開始消散，朝著某一處散去。
離開前, 我走近了他，微微觸碰了他的唇，說出了那句遲了幾十年的話。
「我也愛你。」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