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蕭璟意厭棄的皇後。
他找到舉世難尋的忘情水,隻為讓宋婉婉忘卻前塵愛上他。
結果被我喝掉。
他怒火滔天來質問,我卻歡天喜地迎向他:「阿意,你可以給我和吳楚哥哥賜婚嗎?」
1
父兄被判謀逆身S後,我病在床上足足半年。
時常會入夢。
夢見十歲那年初見,我躲在冷宮樹頂摘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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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璟意坐在樹底低低啜泣。
「母妃,他們憑什麼因為你出身低微就辱罵你!」
「母妃,我好想你,在這宮裡活著,好難啊!」
他哭了許久,我心有不忍,將唯一的桃扔他懷裡。
「別看它醜,可它長在滿是陽光的樹尖,是最甜的。」
「別難過了,我比你還慘,他們都說我是賣國賊的女兒呢。」
他張了張嘴,我還沒聽清他說什麼。
夢醒了。
屋外日光湛湛。
天空碧藍如洗,嫩黃色的紙鳶輕快飛翔。
宮牆深深,卻擋不住肆意笑聲。
「是誰在放紙鳶?」
婢女小容小心作答:「陛下特許婉貴妃娘家弟弟入宮探親,居住些時日。」
「應當是她們姐弟在嬉戲。」
我又問:「蕭璟意今日來過嗎?」
小容聲音更低:「不曾。」
從葉落蕭蕭到春暖花開。
他竟一次也沒來看過我。
小容眼眶微紅:「娘娘,宮裡的桃花開得正好,奴婢陪您去看看吧。」
「老爺和少爺若還在,必不願看您這般自苦。」
皇宮之中有桃樹九十九棵。
全是蕭璟意在迎娶我之前,親手所栽。
他說:「我對嬌嬌的心意,便如這桃樹,年年盛開,永無止歇。」
因還在喪中,我隻著素衣常服,未施粉黛。
剛走到御花園,便見林雲志衣著華貴,踩著內監的背折斷數根繁花盛開的桃枝。
嘴裡咒罵著:「這些桃樹真煩人,把姐夫親手做的紙鳶都纏住了。」
「阿姐,你讓姐夫將它們全砍了吧!」
小容大怒:「這是皇宮,不是你家後花園,你好大的膽子!」
林雲志朝我們看來。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輕蔑道:「你是哪個宮的,還不跪下向我阿姐行禮!」
2
林婉婉此時才收回遠眺的目光,輕飄飄開口:「雲志,不可無禮。」
「她是皇後!」
她自入宮來便是淡淡的,憂愁的,似乎與世無爭。
隻因忘不了那S去的未婚夫。
縱使蕭璟意將天下至寶捧到她面前,她也難以展顏。
可蕭璟意偏偏很吃這一套,恨不得烽火戲諸侯,隻為博美人一笑。
「雲志,我們回去吧。」
林雲志朝我們做了個挑釁的鬼臉,轉身欲走。
我叫住他:「冒犯了本宮,就想如此離開嗎?」
林雲志不服氣地瞪大眼睛:「你父兄謀反,你全家都是罪人!」
「姐夫不過是看你可憐,才讓你繼續當皇後!」
耳邊嗡嗡作響。
過往歷歷在目。
父兄潛伏匈奴多年,取了匈奴王首級。
鄭家洗脫叛國罪名,榮耀一時。
可父親極力反對我嫁給蕭璟意。
「咱們這樣的武將世家,嫁入皇家容易招來S身之禍。」
兄長無奈摸著我的頭:「嬌嬌,既你心悅於他不可轉移,那兄長上刀山下火海,也會為你劈開一條康莊大道。」
兄長,你的承諾,你做到了。
可你,卻S了。
林雲志惡毒的聲音還在繼續:
「你們全家都是罪人,姐夫早就厭棄你了,你算什麼皇後。」
……
「啪!」
我狠狠一個耳光,甩在他臉上。
林婉婉忙將他拉到自己身後:「我的弟弟,我自己會……」
「啪!」
我抬手又是一巴掌,抽在林婉婉臉上。
她驚詫無比:「你,你打我?」
她嘴唇輕顫、捂住紅腫的半邊臉,看向我身後,楚楚可憐地質問:「蕭璟意,這就是你說的,普天之下誰也不能傷害我嗎?」
3
蕭璟意風一般越過我,扶住肩膀輕顫的林婉婉。
「痛不痛?」
「快,叫御醫。」
林雲志在一旁拱火:「是我說鄭家謀反是罪人,皇後娘娘才故意遷怒姐姐!」
蕭璟意總算轉頭,厭惡看我:「鄭嬌嬌,你以為自己還是從前的鄭家小姐嗎?」
「你如今沒有父兄包庇,居然還是不知悔改,驕縱惡毒!」
是啊。
寵我護我的父兄。
都被你S了呢。
這世上。
隻剩下孤苦無依的我啦。
我不怒反笑:「林雲志以下犯上,林婉婉包庇縱容。」
「我為皇後,不能打嗎?」
蕭璟意眯起眸子,一字一句:「他說錯了嗎?」
「鄭家的確有罪,你能保住皇後之位,是朕念在年少情誼。若你得寸進尺,朕即刻便廢了你。」
日光絢爛得刺目。
想哭。
眼淚卻早已流幹。
耳邊響起一道聲音:是夢裡沒聽清的那句話。
幼年的蕭璟意說:「鄭家滿門忠烈,你父兄定是清白的。」
我譏笑地看向男人:「蕭璟意,你曾當著鄭家列祖列宗歷代忠魂起誓,此生唯有我這一妻。」
「如違諾言,你將跌落塵泥,永世不能翻身。」
我拽住他往前扯:「走,我現在便陪你去承德殿擬廢後旨意,你敢嗎?」
「啪!」
蕭璟意惱羞成怒,反手抽了我一巴掌。
大病初愈,我腳步踉跄,跌倒在地。
他居高臨下看著我:「這一巴掌是替婉婉討回的公道。」
「好教你知道,婉婉才是如今六宮實際的主人。」
我以手撐地。
細碎尖銳的砂礫,切割著我的掌心。
我抬眸看向林婉婉,譏诮笑道:
「真可惜!」
「欲拒還迎的手段用盡,這輩子你也不能光明正大當上皇後。」
蕭璟意厭惡至極:「閉嘴,你以為婉婉像你這般費盡心機接近朕嗎?」
「是朕遇見的她,是朕愛上了她,是朕執意讓她入宮。」
可笑。
相愛時,他說一切是緣分天注定。
厭棄時,他說都是我在費盡心機。
太醫正匆匆提著趕來,伸手要來幫我把脈。
蕭璟意陰沉著臉:「不必管她,給婉婉看!」
太醫正搭脈摸了半天。
不發一言。
林婉婉以帕捂唇,劇烈咳嗽起來。
蕭璟意急得不行:「瞧不出毛病,朕砍了你的腦袋。」
林婉婉瞟了我一眼,道:「大約是滿園桃花太多太香,我自幼聞不得太濃的氣味。」
4
太醫正附和:「許是輕微的桃花癣,微臣開個藥方。」
蕭璟意毫不猶豫:「那便都砍了!」
林婉婉略略蹙眉:「陛下,這其中還有您和皇後娘娘的定情樹呢。」
就是冷宮門口,我與他初見的那棵桃樹。
「朕與她早無情義。」
他吩咐左右:「扶著這個毒婦,讓她親眼看著那棵桃樹被連根拔起。」
三寸寬的鋸齒在桃樹根部反復切割。
黃白色的膿液不斷湧出。
小容眼淚汪汪。
我扶著她的手,站得筆直,笑問:「小容,你看那些膿液,像不像我心底流的血?」
小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娘娘,您哭吧,跟著奴婢一起哭。」
「哭出來您心裡會好受些。」
是很難過。
但不想哭也哭不出來。
再為他流一滴淚,我都會覺得自己惡心呢。
聽到我說不可廢後的宮人,全被秘密處S。
合宮桃樹被毀,換上林婉婉喜歡的臘梅。
服侍我的宮人也都被調走,隻剩下小容。
延禧宮形同冷宮。
夏日無冰,熱得我一日要湿透好幾身衣衫。
蚊蟲很多,全身上下被叮得滿是包。
飯菜是剩的餿的。
與之相比。
林婉婉日日錦衣玉食。
為了讓她吃上南疆的百香果,蕭璟意讓驛站的人日夜兼程。
跑S了六匹馬兩個人。
即便如此,他在林婉婉那也討不到好臉色。
他又不知從哪得了消息。
說漠北極寒之地有黃泉入口。
每年隻有三日的時間會融化。
隻要飲下黃泉水,便能斬斷過往情愛。
他不顧朝臣反對,出動上萬兵馬去尋。
隻為讓林婉婉忘記前人,全心全意愛自己。
小容每每被氣哭:「您是皇後,當初若不是鄭家,能有蕭璟意今日?他怎麼能讓您過這樣的苦日子?」
父兄被冤枉是賣國賊時,我過得比這更苦。
可那時苦的是身。
如今痛的卻是心。
我將省下的米飯粒扔給長生,道:「再等等,一切會好起來的。」
小容將長生從荷花缸裡撈出來,放在石頭上曬太陽。
滿面憂愁:「要等多久?」
「快了。」
夏去秋來,我要的消息未等到,生辰倒是先到了。
小容興衝衝去御膳房,以為總能要到些好吃食。
可回來時,她衣衫被撕破,臉也高高腫起。
我衝過去扶住她,雙目猩紅:「誰幹的,誰打你了?」
5
她仰著頭朝我笑,從衣袖中掏出三個熱氣騰騰的包子。
「娘娘,一會用這個來給您當壽桃。」
「過生辰怎麼能沒壽桃呢!」
她十根手指上,全是被火灼過的燎泡。
我小心翼翼接住包子,聲音嘶啞:
「誰幹的,到底誰幹的?」
小容將手往衣服後藏:「是奴婢自己不小心,奴婢沒事的。娘娘,咱們先吃壽桃。」
「別哭啊,過生辰得開開心心的。」
她的笑容如此燦爛,越發襯得嘴角湧出的血漬觸目驚心。
怒火層層翻湧,將我吞沒。
宮裡還有些剩餘的藥物,我給小容上了藥,將她騙進屋,反鎖了門,大步朝御膳房而去。
一路上遇到許多宮人。
她們都很詫異。
「陛下不是下了禁足令嗎?皇後娘娘怎麼出來了?」
「說起來皇後娘娘也真可憐。」
「閉嘴,聽說波斯使團不日就將獻上黃泉水。」
「貴妃娘娘以後定會更得寵,慎言。」
……
到了御膳房門口,張總管迎了出來。
「娘娘,陛下吩咐奴才們為貴妃娘娘準備家鄉食物,實在是騰不出手來給您準備吃食。」
他話音剛落,天空炸開此起彼伏的煙花。
白日焰火,隻見點點彩光。
張總管道:「貴妃娘娘說不曾見過白日煙火。」
「所以陛下令工部日夜趕工,打造了一百個煙花,隻為博娘娘一笑。」
入宮的第一個生辰,蕭璟意也為我放了許多煙花。
他那時說:「以後每年你生辰,我都為你放這千萬樹火樹銀花。」
原來。
愛從未消失。
它不過是,會轉移罷了。
張總管語氣輕視:「娘娘,陛下禁您的足,您還是趕緊回去吧,我這還忙著呢!」
我眸子一凝,抬腳重重一踹。
他捂住胸口,滾翻在地。
我轉頭在幾案上找到一根擀面杖。
「梆梆梆」一頓砸。
砸碎湯盅。
砸翻碗碟。
砸壞蒸屜。
砸破鐵鍋。
御廚房一片凌亂。
我雙目猩紅,喘著粗氣質問:「是誰,誰對小容動的手?」
上百奴才,無一人吱聲。
「都不承認,那你們便都是!」
我舉起擀面杖,朝著張總管的後背狠狠砸下去。
撕心裂肺的慘叫震耳欲聾。
不等我再來一下,蕭璟意匆匆而來。
「鄭嬌嬌,住手!」
他掃視一圈狼藉,太陽穴突突直跳。
林婉婉跟在他身後,拉長著臉:「陛下,這就是你給我準備的驚喜嗎?」
蕭璟意下顎線繃得緊緊的,冷峻的目光刺向我:「鄭嬌嬌,你馬上跪下向婉婉道歉。」
「休想!」我目光咄咄,「蕭璟意,有本事你就S了我。」
後宮之中如今是林婉婉做主。
若無她縱容,這些奴才頂多讓小容吃癟,哪敢如此傷她!
蕭璟意氣笑了。
「看來是朕太縱容你。」
他附在我耳邊,壓低聲音:「你為皇後,朕不好隨便S,但你的婢女小容。」
「朕弄S她,卻易如反掌。」
他偏過頭,看著我微微一笑:「嬌嬌,我記得你幼時很識時務的。」
「你父兄S了,再也無人幫你出頭。是跪還是小容的命,選擇權在你。」
他居然,用小容的命來威脅我。
真是該S啊!
我閉上眼睛,長長吸了一口氣。
再度睜開時,眼底全是血絲。
我看著蕭璟意,脆弱地笑:「阿意,今日是我生辰呢。」
「如果我不是鄭家的嬌嬌,隻是桃花樹上的小七。」
「你還會厭棄我嗎?」
6
蕭璟意怔了怔。
我緩緩屈膝,膝蓋觸地。
青石板冰涼刺痛。
我額頭重重抵上去,哽咽地一字一句:「阿意,如你所願。我向貴妃妹妹道歉。」
「祝你和貴妃妹妹恩愛白頭,永不相疑!」
明黃色的靴子往前兩步,一隻手朝我遞來。
可林婉婉出聲了:「陛下,我餓了。」
那隻手收回去,斥道:「都愣著幹嗎,趕緊給婉婉準備吃食。」
奴才們一陣混亂,都去討好林婉婉。
我獨自回宮。
小容抱著我放聲大哭。
「娘娘您心裡該有多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