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很快,後續節目開始錄制。


 


我深陷輿論風波,池景安又是新人,質疑的聲音很大。


 


與之相反的是裴燃和沈眠那一組。


 


在各方看來,裴燃創作的經典曲目很多,又歷盡磨難,好不容易回歸大眾視野,肯定期待值拉滿。


 


我們被迫淪為陪襯。


 


第一場比賽,需要各組在有限的時間內創作一首歌。


 


主題為「破繭」。


 


拿到主題時,我腦海中已經浮現出演繹它的方式,正好在我的舒適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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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池景安在我眼前打了個響指。


 


我回過神,不解地望著他。


 


他一臉看透我所思所想的表情,「又在想你們之前那些強旋律快節奏的歌?」


 


我頓時愣住。


 


他笑了笑:「你們的歌很大一部分都是這樣,可你不覺得,在短視頻上風靡一時,就像曇花一現的假象嗎?」


 


我嗫嚅幾下,「我、我……」


 


他擺擺手,撈過一旁的吉他,定定注視我。


 


「這次按照我的節奏來吧,林念,你遠不止那一種可能。」


 


沉默良久,我點點頭,將那張寫著「破繭」的字條攥在掌心。


 


池景安的確是一個很有才氣的詞曲人。


 


他這個人,乃至詞曲,都帶著最誠摯的東西。


 


他交給我一份初稿,並簡單哼唱了一遍。


 


歌詞抽象化破繭的過程,強調一種朦朧的束縛感,以蝴蝶振翅為結尾,破繭重生。


 


旋律裡,沒了那些繁復卻套路化的東西,卻讓人感受到了強烈的情緒。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天賦吧?」


 


我笑著調侃。


 


池景安卻搖搖頭,指了指桌面的譜子。


 


「我隻是覺得,不寫出好的詞曲,就是在浪費你的嗓音。」


 


14


 


我們這邊如火如荼,隔壁卻並不怎麼順利。


 


兩年的分離並不能改變什麼。


 


裴燃依舊是他固定的創作模式。


 


沈眠也依然隻能唱甜甜的小情歌。


 


兩人誰也不肯讓步,導致曲風遲遲定不下來。


 


到了公演那天,欣賞完沈眠的歌,我才終於見識了什麼叫不倫不類。


 


我知道,裴燃想用這首歌打響復出的第一槍。


 


於是他以「破繭」為主題,寫出了慣用的正能量題材,旋律大起大落。


 


這首歌,如果給我唱,很B險。


 


但對沈眠來說,卻非常冒險。


 


她的嗓音根本撐不起這種大開大合。


 


兩人無法達成一致,隻能互相妥協。


 


最後呈現出來的現場,無比災難。


 


下一個,該我了。


 


候場時,池景安走到我身邊,輕聲問:


 


「會緊張嗎?」


 


我本想說不會,在舞臺上唱過無數首歌,我怎麼會緊張?


 


可實際上,我的心髒卻在怦怦狂跳。


 


我有預感——


 


這或許,是我真正的破繭時刻。


 


見我沒說話,池景安自顧自說了下去:


 


「我很緊張。」


 


我詫異。


 


他竟然還會緊張?


 


池景安垂下眼眸,清冷的聲線,第一次微微發顫:


 


「嗯,很緊張。因為這是你第一次唱我寫的歌。」


 


「……寫給你的歌。」


 


15


 


我站在聚光燈下,聽著耳邊的前奏,詞曲如呼吸般自然溢出。


 


一首歌的時間,仿佛重塑了我的世界。


 


新綠在一片荒蕪中冒出。


 


一曲終了,臺下S寂。


 


片刻後,竟爆發出了洶湧如潮的掌聲。


 


我長舒一口氣,提起裙擺下臺。


 


池景安一直守在那,原本酷酷地靠著牆,見到我後,就瞬間彎起了眉眼笑起來:


 


「林老師的發揮無可挑剔,不管結果如何,先提前恭喜了。」


 


我當然明白他說的恭喜是指什麼,也衝他笑笑。


 


這時,裴燃走了過來。


 


他表情復雜地盯著我,一開口便語氣不善:


 


「你唱的那是什麼歌?適合你嗎?


 


「林念,我最了解你,你不適合這種風格,太冒險了。」


 


我忍不住嗤笑:


 


「裴老師很闲嗎?連對手的選曲都要管?」


 


池景安上前一步,擋在我身前,漫不經心地說:


 


「適不適合,還得看聽眾的反應,沒有什麼是絕對應該的,裴老師你說呢?」


 


裴燃還想再說什麼,沈眠卻突然蹿出來,挽住了他的手:


 


「阿燃,你剛剛去哪了?我正要問問你呢,我的發揮怎麼樣?」


 


她眨了眨那雙圓溜溜的杏眼,看起來天真又無辜。


 


別說是裴燃了,就連我都不好直接說出「難聽」兩個字。


 


一時間,大家陷入沉默。


 


偏偏池景安不知S活地開了口:


 


「挺好的,進步空間非常大。」


 


沈眠的表情瞬間難看。


 


我實在沒繃住,撲哧一下笑出聲。


 


還好這裡沒有鏡頭,不然又得被黑S。


 


以防萬一,我趕緊拽著池景安這個罪魁禍首往休息室走。


 


池景安的表情卻比沈眠更無辜:


 


「我剛剛說錯了嗎?」


 


我忍不住敲他的頭:「行行行,你沒錯。」


 


後來,比賽排名揭曉。


 


我拿下第二名。


 


第一名是一位樂壇的老前輩,我輸得心服口服。


 


而沈眠那首歌,則排在了最後一名,面臨淘汰風險。


 


兩人離場時,裴燃全然沒了之前質問我時的理所當然。


 


他眉頭皺得能夾S隻蒼蠅。


 


偏偏池景安下了臺,還在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衝他的背影問道:


 


「裴老師,你現在覺得這首歌適合林老師嗎?」


 


真是太欠了。


 


我站在一旁哭笑不得。


 


16


 


節目過後,我去看直播回放。


 


原本已經做好了被痛罵一頓的準備。


 


畢竟排名不能說明一切,那些風言風語還在,不是一場比賽就能夠平息的。


 


誰知彈幕的畫風卻與我想的截然相反。


 


【怎麼回事?林念換風格了?】


 


【是我耳朵出問題了嗎?林念換了一個新的詞曲人,竟然比以前更好聽。】


 


【通過控制變量法我們可以得出,林念之前很火,但是缺少特色,所以這是裴燃的問題。】


 


【早就想說了,林念那個新詞曲人真的帥到我了,這兩人站在一起很難不磕。】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彈幕聽完裴燃和沈眠的歌,紛紛表示要去洗耳朵:


 


【沈眠唱得怪腔怪調的,搭配上裴燃用力過猛的詞和曲,好尷尬啊。】


 


【聽完隻能說,他們是當之無愧的倒數第一名,難聽S了!】


 


【之前不是還有人說,是林念捆綁裴燃嗎?現在怎麼不說了?】


 


不管是彈幕還是評論區都吵成一團。


 


但還好,歌手都要靠作品說話。


 


我放下手機,朝李姐的辦公室走去。


 


剛到門口,我就透過虛掩的門,聽到了裡面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祖宗,你提前回國,難不成真打算給林念當一輩子的詞曲人啊?」


 


池景安漫不經心的聲音響起:


 


「隻要她願意,我當然是求之不得。」


 


李姐為此非常頭疼:


 


「你這樣,如果被池總知道了,我飯碗都不保了好嗎?」


 


我站在門口聽見他們的交談,有些發懵。


 


李姐口中的池總,隻能是我們公司的 CEO。


 


所以,池景安就是池總那個常年在國外讀書的弟弟。


 


難怪他在節目上,人情世故通通不理,半點表面功夫都不願意做。


 


如果我有這種背景,我也不屑於看別人的臉色。


 


我愣在原地,直到面前的門被突然拉開。


 


我與池景安面面相覷,同時尷尬到臉頰爆紅。


 


他支支吾吾:


 


「那個……林念,你聽我解釋。」


 


17


 


我和池景安坐在錄音室的沙發上,他垂著頭,老老實實交代著:


 


「你還記得四年前,你在練習室裡遇到過我嗎?


 


「算了……你肯定忘了,我當時戴著口罩,你根本沒見過我的臉。」


 


他的眼神裡染上了幾抹失落。


 


聽他這麼一說,我才在記憶深處翻找出了一些片段。


 


那是我與裴燃剛在娛樂圈嶄露頭角的時候。


 


有一天我拿著新譜子去練習室,卻發現裡面有個不認識的男生。


 


男生穿著黑衣黑褲,戴著帽子和口罩,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


 


他手上還拿著一把吉他,自顧自彈唱著。


 


我站在門口聽了很久,聽到最後忍不住為他鼓起掌,發自內心地贊嘆道:


 


「這是你寫的歌嗎?旋律真好聽,和我搭檔一樣厲害。」


 


男生抬眸,與我的眼神對視了幾秒鍾,卻什麼都沒說,隻是拎起吉他離開了。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


 


他離開之後,就找到了公司的高管,也就是我的金牌經紀人李姐,詢問我是誰。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打斷池景安:


 


「你的意思是,我當時鼓勵你了嗎?」


 


池景安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不,我當時想的是,你那個搭檔得有多厲害,才能和我一樣。」


 


聞言,我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池景安說,在知道我是誰以後,他把我的音樂反反復復聽了很多遍。


 


每一遍都在心中感慨,我的嗓音不該隻配這樣的詞曲。


 


他垂下頭,眼睫收斂:


 


「後來我就開始不自覺地關注你。


 


「還會在看到你和裴燃的名字並列時,感到不爽。」


 


我呆愣愣地看著他,不知該做何反應。


 


他似乎也並沒有期望得到回應。


 


隻是向來銳利的臉上掛著幾分委屈:


 


「他和你解綁後,我覺得機會來了,你應該會需要新的搭檔。


 


「所以,我精心準備了很多資料,讓李姐把我推薦給你,可是……」


 


他頓了頓,苦笑一聲:


 


「可是,你看都沒有看我一眼。


 


「就連我煞費苦心安排的晚宴,都被你放了鴿子。


 


「那天,你是去醫院看裴燃了,對吧?」


 


我輕輕地「嗯」了一聲。


 


直到此刻我才知道,原來,李姐那天要在晚宴上介紹給我的——有背景有資源的音樂人,竟然就是池景安?


 


他又繼續傾訴道:


 


「整整兩年,我一直都在你身邊,隻是缺少一個真正走到你面前的契機。


 


「李姐曾經建議我,裝個偶遇之類的,主動去搭訕你。


 


「可我知道,那不是你喜歡的方式。」


 


說到這,他忽然抬頭看向我,啞聲說道:


 


「林念,你分明應該往前走,走得更遠更好,而不是被一個年少時驚豔過,實際上平平無奇的人困住。」


 


我鼻尖有些發酸,嗫嚅幾下,卻沒能說出話來。


 


他眼見我眼圈泛紅,手忙腳亂地遞上紙巾,嘴裡急忙說著:


 


「對不起,我不是在對你指手畫腳,隻是替你覺得可惜。


 


「也希望,你能給我個機會……和你一起,搭檔走下去的機會。」


 


18


 


我原以為,那天以後,我們相處會非常尷尬。


 


實際上並沒有。


 


他依舊和從前一樣,對我沒有半分改變。


 


我與池景安的合作,像是如魚得水一般。


 


接下來的節目錄制也很順利。


 


我每場的歌都能穩居前三名,有一場甚至衝擊了第一。


 


而裴燃與沈眠,由於兩次成績都墊底,被徹底淘汰了。


 


裴燃在離開前,專門來找過我一趟。


 


他再也沒有從前見我時高高在上的姿態,而是紅著眼睛問我:


 


「林念,你不是說過,除了我,你不會有別的搭檔嗎?」


 


聽到這話,我有一瞬間晃了神。


 


原來他還記得,當初他失明時,讓我許下的承諾。


 


我回過神看著他,面色平靜:


 


「裴燃,我以為,承諾應該是相互的。


 


「你大概忘了,是你先甩開我的。」


 


聞言,他整個人僵住,滿眼都是難過和懊悔。


 


可不過失神片刻,他就再次開口,為自己辯解道:


 


「我和她隻是合作關系,是你一意孤行,非要和我分手。


 


「我們重歸於好,行不行?


 


「你心裡還是舍不得我的……不是嗎?」


 


聞言,我不禁笑了笑,一字一句念起了那天,在醫院裡聽到的,他對沈眠說的話:


 


「——其實我早就好了,隻是沒告訴林念而已。


 


「——因為我重獲光明的第一眼,最想看到的人是你。」


 


念完,我就看見他的臉色瞬間慘白。


 


我靜靜凝視著他,嗤笑了一聲:


 


「在我祈禱著、期盼著你手術順利的時候,你卻在騙我。


 


「你偷偷計劃著和沈眠見面,隻為在復明後第一眼,看到她。


 


「裴燃,在你眼裡,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他踉跄了兩步,幾乎暈倒。


 


最後,他隻哽咽著留下了一句「對不起」,便落荒而逃。


 


19


 


由於節目熱度高,於是又做了各種加賽、踢館賽等,竟持續拍攝了半年之久。


 


決賽那期,沒有限定主題,節目組隻讓歌手們自由發揮。


 


我還沒和池景安商討,他就先給了我一個歌詞本。


 


翻開封面,紙頁泛黃,頂端那一行原始又粗糙的筆跡,歌名叫《林中》。


 


很顯然,這首詞,是他的親筆手書。


 


那些文字,穿過漫長的歲月,終於被他捧到我的面前。


 


我摩挲著上面早已風幹的墨跡,隨著譜子輕聲哼唱,在最後幾句,暈開了眼淚——


 


【你在林中棲息,等待破繭之期。】


 


【我走向你,步履從未停息。】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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