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時,移植手術剛剛結束。
醫生說這次成功機率很大。
上一世,妹妹調換了我的卵子,讓我生下她和我丈夫的孩子。
那孩子仗著自己是「來之不易」的試管寶寶,任性地逼迫我與丈夫離婚。
又認妹妹為幹媽,把一個不孝子演繹得淋漓盡致。
我恍惚地走出手術室,就看到一臉暗喜的妹妹。
「姐,聽說孩子會招來孩子,來囡囡,摸摸你姨的肚子,賜點福氣給她吧。」
我一把推開這對母女,朝醫生辦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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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來一回,我要親手打掉這個試管孽種。
1
剛剛移植完,就要流產,主治醫生聽得目瞪口呆。
「這孩子可是你做了十次試管,才移植成功,你就不要?」
說完她自己都不信,勸道:「方晚寧,你這次各方面指標都很棒,尤其是卵泡,質量非常好——」
「那是因為上次來取卵的,根本就不是我。」
「不可能!」她脫口而出。
我自嘲一笑,看著她問:「夏姨,我的身體你知道,這麼多年,你什麼時候見我一次取卵 18 顆,又有 12 顆可用?」
數量也好,合格率也罷,同一個人是不可能有這麼大的變化的。
夏主任是我母親的閨蜜,所以我選擇和盤託出。
她想了想,扶了扶老花眼鏡:「你取卵那天,是景之陪你過來的,再說,我能認錯你嗎?」
「是我同父異母妹妹。」我平靜說。
「她眉眼和我最像,又精通化妝,你想想,她那天是不是以咳嗽為由,帶了口罩?」
夏姨震驚,又趕緊搖頭。
「不對啊寧寧,真要是這樣,以你的脾氣,能不吵不鬧,今天還乖乖配合做移植?」
「我看你啊,就是被景之慣壞了。」
她朝我啼笑皆非搖頭,調侃道,「你回去讓景之給你做下心理疏導。」
「他堂堂心理學歸國博士,業界精英,總不能讓自己妻子心理出問題吧。」
提到我丈夫裴景之,她嘴角溢出與有榮焉的笑容。
我眼裡閃過一抹憤恨,重生後,一直隱忍的情緒在此刻徹底崩塌。
直到指尖戳破手心,我才道,「取卵那天,我被裴景之催眠了,以為自己來過醫院,直到剛剛我才想起來。」
「天哪,這玩笑可不興開啊!」夏姨駭然不已。
一個又一個的猛料,直接把這個年近六旬,經驗豐富的老醫生給震懵了。
「醫院冷凍庫裡還有 10 枚胚胎,可以和我做親子鑑定!」我篤定道。
質量完全不同的卵泡,取卵那天遮遮掩掩的「我」,有能力進行完美催眠的心理醫生。
一個巧合可能不算什麼,若多個結合在一起呢?
「荒唐,荒謬!」夏姨終是氣得拍桌,「還好這事你發現得早,沒鑄成大錯。」
苦澀蔓延到我整個心髒。
世事哪有這麼簡單啊。
以裴景之的催眠水平,他是有能力騙我一輩子的。
若非前世我被不孝子氣病在床,妹妹許怡芳不想讓我S得這麼痛快,主動找我坦白。
我怕是投胎百次,也不信恩愛的枕邊人會忍心這麼對我!
他這是賭上了自己的職業前途與名譽地位啊。
為了一個已婚有娃的許怡芳,值得嗎?
「晚寧,現在移植已經完成沒辦法了,最快七天就能知道是不是懷上了。」
夏姨嘆息一聲,「如果是真的,希望這孩子懂事別來。」
2
前世,試管成功的喜悅隻是曇花一現。
我生產時大出血,等我出院後,兒子已經隻跟許怡芳親。
看著他們親如一家,我情緒崩潰讓許怡芳帶著她女兒滾。
「姐姐,孩子粘我我也沒辦法,他畢竟是你扎了上千針,才好不容易生下來的,你忍心這麼對他嗎!」
她緊緊抱著兒子,母子二人哭得聲嘶力竭,襯得我越發惡毒。
這一句來之不易可真戳我心窩啊。
裴景之安慰我說,孩子大了就好。
可並沒有。
孩子懂事沒多久,就非要認許怡芳為幹媽。
我再度提出讓許怡芳走。
她已不會再哭,而是高高昂著頭,有恃無恐,「姐姐,盼盼有多麼來之不易,你想他長大後恨你嗎?」
可最後,兒子還是恨上了我。
在晚年,更是明目張膽要我和裴景之離婚,將他幹媽扶正。
「爸根本就不喜歡你,要不是我,他早就跟你離了!」
「我最看不慣你自賤的樣子,你沒有爸就活不了嗎?」
他聽信許怡芳所說,我生下他,隻是把他當成糾纏裴景之的手段。
我頭一次冒出念頭,當初若沒生他就好了。
沒有這個白眼狼兒子,也就沒有這段苟延殘喘的婚姻。
我被他氣得吐血住院,許怡芳還不想讓我S得痛快。
「真可憐啊,姐姐。」
「千辛萬苦來之不易的兒子,就是與你不親。」
她的笑容漸漸惡毒,「那當然啊。因為當初你移植的胚胎,是我和姐夫的啊。」
「你說這事多搞笑,自己肚子裡出來的孩子,竟不是自己的。哈哈哈。」
她湊近,附到我耳邊,一字一句,「你不信啊,姐姐,你好好想想,那天,你真的去醫院取卵了嗎?」
我瞳孔瞪大,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腦海裡一根弦「啵」的一聲,塵封已久的記憶一瞬間炸開。
「方晚寧,你信我嗎?」
臨出門時,男人在身後突然抱住我。
我提包的手一頓,扭頭啼笑皆非,「怎麼,你怕了?怕再失敗了我不要你?」
男人抿唇,「信我嗎?」
我心一下子就軟了,手輕輕摩挲著他俊朗的面容,「信。」
「那你看著我的眼睛。」他認真看著我。
「……你一個人進了取卵室,換上病服,穿上拖鞋,手術室裡溫度很低,你冷得有點發抖。」
「醫生讓你躺上手術床,張開雙腿。」
「今天的醫生沒讓你看到那根長長的針。」
「她知道你是夏姨的晚輩,動作很溫柔,取卵不痛,一切很順利,她還說卵泡看起來不錯。」
我看著裴景之慢慢閉上眼,任他將我輕輕抱到床上——
許怡芳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眼淚順著我皮膚的溝壑,滑落進了發縫。
難怪我一輩子從未清醒。
因為那些身臨其境的場景,曾是我一字一句跟裴景之吐槽過的。
那時的他,抱著我垂淚,說他對不起我。
結果,他竟用我的傷痛給我編造了我一場虛假的美夢。
他怎麼能?!
又怎麼敢!
不甘心,真不甘心啊!
我的手最後在虛空中抓了一把,什麼都沒抓到。
孩子、婚姻、丈夫,都是醜陋的肥皂泡。
我懊悔地閉上眼睛。
好在,我又重生了。
雖然回來的節點並不那麼令人如意。
但我也不失望。
畢竟,七天後,我也能給裴景之和許怡芳賜下一場虛假的美夢。
3
我沒等裴景之,移植後一個人回到家。
直到一個小時後,他才氣喘籲籲回家,手裡還拿著一個色彩鮮豔的小風箏。
他剛落座,許怡芳帶著囡囡後腳就跟來。
「爸爸,你等等我呀,說好了陪我玩的,一個人跑這麼快。」
「哎呀,囡囡,你慢點。」
「不不不,我就要爸爸陪我玩。」
囡囡歡快地跑進屋,「爸爸,爸爸!」
沉悶的屋子一下子便感覺熱鬧起來了。
裴景之不再顧及我,起身高高地將她舉起,惹來女童鈴鐺般的笑聲。
許怡芳在一旁笑靨如花。
「媽媽,新衣服漂亮,我要拍照嘛。」囡囡突然喊。
我才發現,今天他們三人穿的竟是親子裝。
還真是明目張膽啊。
我淡淡道:「妹夫是坐牢了,不是S了,還有,囡囡叫幹爹,叫姨父都可以,爸爸就不合適了吧。」
許怡芳一時臉色煞白,局促像個鹌鹑。
囡囡卻挑釁抱著裴景之的脖子,連聲大喊爸爸。
許怡芳驚慌失措:「姐,你別生氣。」
「是囡囡知道你們快有小孩了,她怕姐夫不再喜歡她,我就是哄哄她。」
裴景之嘆息一聲沒說話,摸摸囡囡的頭,以示默認。
呵,倒是我不解風情,跟個孩子計較了。
「姐姐既然不歡迎我們,那我帶囡囡先回去了。」許怡芳臉色蠟黃,手不自然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
裴景之見狀,主動拿起外套,「走吧,我送你們。」
囡囡朝我得意一笑,掰著下眼睑,「方晚寧是壞女人,還是不會下蛋的雞,咯咯咯!」
三人的腳步聲消失在樓道裡。
直到我關燈睡覺,裴景之才回來。
他忍了忍還是問出聲,「寧寧,你明知道怡芳被家暴有心理陰影,為什麼今天要提到那個男人?」
「還有囡囡,她是我們的幹女兒,你也是她親小姨,你多一點耐心,孩子會跟你親近的。」
我閉著眼沒回話。
裴景之也識趣不再提許怡芳。
他摸摸我的肚子,語氣篤定,「這次我相信一定會成功的。」
「不成功,也不會有下一次了。」我笑笑。
第五次試管失敗時,裴景之提出丁克,但我執意要離婚。
我不想去賭人性。
身邊所有人也都勸我們放過彼此。
裴景之不願,他紅了眼挽留我,「方晚寧,我絕不甘心我們隻是因為孩子而分開。」
我自然也是不甘心的。
我撫著衣袖下密密麻麻的針眼道,「好,如果失敗次數趕上我們認識的年份,那我們就認輸吧。」
我和裴景之相識十年。
而今天,正好是我們第十次做試管嬰兒。
裴景之沉默了一瞬,「別說喪氣話,老天會讓我們如願的。」
「是啊,畢竟你如此煞費苦心。」
他眼裡瞬間閃過一抹心虛慌亂。
「不說這個了,你早點睡。」
他捏著我的手,安慰道:「我已經幫怡芳租好了房子,以後不會常來,你放心。」
4
前世,在這等待結果的七天裡,我走路都小心翼翼,甚至恨不得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才好。
現在,誰在乎呢?
裴景之上班後,我就去了健身房。
第三天,我還配合夏姨,去醫院抽了血,準備和冷凍胚胎做親子鑑定。
之後,便是找朋友詢問靠譜的律師,準備離婚。
日子安排得很充實,我甚至都忘了自己在移植期。
第五天,我和閨蜜在火鍋店裡,意外碰到裴景之和許怡芳母女。
許怡芳精神還是不太好,手不時去按肚子。
裴景之在一旁體貼地給她夾菜。
若不熟的人,隻會覺得這是普通又溫馨的一家三口。
「看來,許怡芳這次試管後遺症很大。」我把目光收回來,給自己燙了塊毛肚。
「她也做了試管?」閨蜜詫異地問。
我笑著與她碰杯,「不然你以為她能替我取出 18 顆卵子?」
做試管最傷身體的就是促排卵。
除了移植外,她可是一個流程都不落。
離取卵已經快半個月了,她腹水還沒完全消失,可見付出的代價不小。
比起在家中養胎,「坐享其成」的我,裴景之現在自然更心疼許怡芳這個供卵者。
第七天,夏姨一大早就給我打來電話,「寧寧,你快測測,時間差不多了。」
我看著手裡的試紙愣神。
真是陰魂不散啊。
想想也是,前世這個孩子,可是折磨了我一輩子,又怎麼會輕易放過我呢。
「唉,可惜了。」
夏姨嘆了一聲,突然問我有沒有考慮過把這孩子留下來。
「一來你以後要自己的孩子艱難,二來這孩子到底是無辜的,你要是心裡膈應,離婚後出國去,離她們遠遠的。」
我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想要孩子我不會自己領養?
何苦生個讓自己糟心還沒有血緣的孩子。
5
夏姨電話剛掛,裴景之就一把推開洗手間的門。
整個像是座壓抑已久的火山,他看著我,雙眼亮得嚇人。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直到他唇瓣微顫,臉色也肉眼可見地青白起來。
「好了好了,你看吧。」我噗嗤一笑,緩緩從身後拿出兩條扛的試紙。
「方晚寧,我們成功了。」他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