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四年我就是太孤單了,你不喜歡她,我讓她立刻滾蛋。

「自始至終,我隻要你,對你的心意從來沒變過!

「求你,別離開我。」

他始終低著頭,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隻是露在外的腳背感受到溫熱的水珠一滴滴落下來。

他的眼淚好燙。

我恍惚記起來,出車禍那天。

那天我們大吵了一架,他開車默不作聲,我在副駕駛座上扭頭不理他。

車速很快,耳畔傳來刺耳剎車聲。

然後我還沒感覺到疼痛,就慢慢失去意識。

意識歸於混沌的最後一刻,陳之行抱住我,我聽到他悲慟地求救,滾燙的淚落在我臉上。

他說:「安安,求你別離開我!」

那時候的陳之行,恐怕不會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保住我的命,心裡卻住進別的女人。

我伸手理了理陳之行微亂的頭發。

「陳先生,你抱林小姐的時候,想起過我在你懷裡快S的樣子嗎?」

7

陳之行終於抬頭看我,無措又急切。

「喜歡林小姐是你的事。

「但我有潔癖,不接受管不住身心的男人。」

將他最後一絲凌亂的發整理好,我收回手:

「我們好聚好散,公司的股份還有我們共同的車子、房子等東西,早點找律師分割幹淨。」

妍妍推動輪椅,我與陳之行錯開。

快到電梯口時,陳之行喊住我:

「分割清楚,好讓你去找那個竹馬謝寧川是不是?

「說什麼介意我出軌,都是借口。」

謝寧川,父親為我選的未婚夫。

我本該和謝家聯姻,卻固執地要和陳之行在一起。

車禍那次爭吵,也是因為謝寧川。

那時候公司步入正軌,謝寧川有意幫我,給我一筆訂單。

如果能與謝家達成合作,公司的發展前景將會很不錯。

我興衝衝地把這個消息告訴陳之行,他卻讓我直接拒絕。

理由是,不想靠我的資源。

我知道陳之行憋著一口氣想證明自己。

我父親因病重離世,S前,陳之行發誓會給我最好的生活。

我們領了結婚證,卻沒來得及舉辦婚禮。?

謝寧川的幫助會讓他覺得恥辱。

可是做生意,要考慮的從來是利益往來。

公司建立初期,拉投資不也是低聲下氣的。

怎麼到了謝寧川那裡,陳之行就別扭起來。

我問到最後,陳之行忽然衝我發火。

他說:「你究竟是為公司考慮,還是想接觸謝寧川!

「和我在一起,後悔了是不是所以要和謝寧川再續前緣是不是!」

他那一番話,踐踏了我的真心。

我嬌生慣養,就因為喜歡他,義無反顧地走了最艱難的創業路。

累過、苦過、哭過,然後陳之行現在質問我,是不是後悔了。

我梗著脖子不理他,扭過頭默默流淚,等陳之行道歉。

我還在想,他要是好好道歉,我就原諒他。

然後我等來——

等來他驟然加速。

等來這四年昏迷。

等來一個負心人。

我已經失去與陳之行對話的興趣,妍妍受不了他憑空汙蔑,反駁:

「神經病,謝寧川早就結婚了,你這麼糟踐安安,是人嗎?

「安安跟你受了多少苦,你不知道!」

這時候電梯到,我扯扯妍妍的袖子,示意她推我進去。

陳之行追過來時,電梯門正好關上。

他說:「剛剛都是我的氣話,安安!

「我不同意離婚,蘇安安,離開我,你活不下去的。」

8.

活下去?

從沒有誰離了誰活不下去的道理。

有些恍惚,從前我視陳之行為活下去的動力,那時確實離不開他。

父母是二婚,我媽嫁過去之前,父親已經有了一個兒子。

婚後生下我。

愛屋及烏,父親如珠似玉地養著我。

高二那年,母親病故,父親再娶。

有了繼母,家中大小事情又都是繼兄在管,所以我的存在很尷尬。

雖然吃穿用度和從前沒有不一樣,但處處都又顯得不同了。

繼母對我很是挑剔,更注重教育我怎麼當一個豪門貴婦。

似乎我,生來就隻為了聯姻,嫁給謝寧川。

想逃離,靠自己考上心儀的大學。

卻還是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於是,我遇到陳之行。

初見,在蘇家的酒會。

他是侍應生,我陪在繼兄身邊學著應酬。

酒會結束,陳之行攔住繼兄,闡述自己公司的理念,請求投資。

繼兄拒絕了。

原來,之前他就已經找機會和繼兄見過幾次面。

但毫無例外,拉投資的事情都以失敗告終。

我站在繼兄身邊,想從陳之行臉上看到挫敗的神情。

但他依舊笑意溫和。

後來,他又來找過繼兄幾次。

一來二去,我與他相熟。

才知道,陳之行和我上同一所大學。

他比我大一屆,我倆不在一個校區。

我欣賞他身上那股不服輸的勁頭。

然後這份欣賞變成內心的悸動——我喜歡上陳之行。

答應他的追求。

父親得知我和這樣一個窮小子在一起,冷嗤:

「妄圖一步登天的窮小子太多了,安安,你以為的愛情,其實是他的跳板。」

我不是沒想過,陳之行和我在一起是為了得到蘇家的支持。

但我們成為情侶後,陳之行就沒再動過拉蘇家投資的念頭。

他走了別的路子。

陳之行也爭氣,公司慢慢做起來。

父親漸漸松口,說:「孩子確實是個好孩子,但安安,你和他在一起注定受苦。

「好好嫁給謝寧川享福不好嗎?」

不好。

我不想當一個吉祥物。

陳之行憋著一股勁,我又何嘗不是呢?

我也想向父親證明,我的價值不止是聯姻。

不靠蘇家的資源,我也能做出一番事業。

我和陳之行,是相依相偎的兩人。

誰也離不開誰。

現在,陳之行和林月相依相偎。

而我,能獨立行走了。

9

和繼兄取得聯系。

父親去世後,家中的大小生意都交給他。

時隔四年,繼兄接到我的電話,語氣一如往常冷淡。

我們自小關系就一般,長大後也是如此。

「需要回老宅休養嗎?」他問。

「不用,就是告訴你,我醒了。」

「嗯。」繼兄語氣無波無瀾,「你醒的時候就知道了,我派人接你去更好的療養院。」

蘇氏集團名下的療養院,陳之行進不來。

他隻能隔著花牆看我在院子或是看書,或是散步。

看見他,我也視作無物。

有一晚,我坐在院子裡看星星。

突然飛過來很多小無人機。

機身上點綴點點亮光。

組成一句:安安對不起。

然後又變成:給我彌補的機會好不好?

原本安靜的療養院,因此很是熱鬧了一晚。

當天還吸引來周邊不知情民眾的圍觀。

為避免陳之行日後的打擾,我答應見他一面。

捧著熱茶,熱氣嫋嫋,我看不清陳之行的臉。

據說他整日徘徊繼兄公司,隻求我一面。

據說他借酒消愁,胃病又犯了。

都是妍妍告訴我的,我也都一笑了之。

真是奇怪。

我在病床上躺著的時候,他來看我的間隔一次比一次長,好像要把我遺忘。

現在這樣急切地想和我在一起,又是為什麼。

半晌,對面的陳之行終於開口:「我們不鬧脾氣了,回家好不好?

「我新學了好多菜,都做給你吃。」

每次吵架,都以他先認錯結束,然後給做一頓豐盛的飯菜給我。

我喜歡這種簡單的幸福。

但現在,做再好吃的飯菜,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放下茶杯,終於正眼看陳之行。

「你覺得我在鬧脾氣?」

「我發誓,我和林助理真的沒什麼。我就是太孤單,犯了錯。

「我已經把她辭退了,安安,你放心,餘生我隻守著你。」

陳之行越說越激動,將自己手機拿出來放到我眼前:「全都刪了,她消失得幹幹淨淨!」

垂下眼,不自覺就露出嘲諷的笑意。

「陳先生說得輕巧,她住過我的房子、穿過我的衣裳又怎麼算?」

幾句話,仿佛扇了陳之行幾巴掌。

他的臉色隻剩蒼白,紅著眼眶:

「買新的,你不是一直想要獨棟的別墅嗎,我們現在就去買。」

「求你,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言辭懇切,我幾乎都要相信他了。

「如果林小姐有了你的孩子怎麼辦?」

「不會的,她不配。」

陳之行聽我語氣有些松動,以為和好有望,走過來抓住我的手。

「我隻想和你生兒育女!

「你都不知道,我真害怕再次失去你!」

陳之行喋喋不休地說著,抓住我欲抽回的手不肯放。

在夢裡也是這樣。

夢裡我剛蘇醒時,他恨不得整天和我黏在一起,將我們曾經的種種翻來覆去地講。

他甚至在我面前數次落淚,說感謝蒼天將我送回到他身邊。

那時我覺得自己就是這世間最幸福的人。

然而在我滿腹欣喜,盼望和他生兒育女,盼望跟他組成一個家的時候,林月出現了。

她哭著說:「我不會打擾你和陳總,我隻想留下這個孩子。」

沒錯,林月有孕。

陳之行以為能SS瞞著我。

既然他不想好聚好散,也就怪不得我。

我點頭:「好,我可以原諒你,除非——」

「除非什麼?」陳之行眼中迸發出驚喜的光。

「除非,你把所有的資產都轉到我名下,追回贈予林月的一切。」

10

聞言,陳之行半晌沒有說話。

我笑了:「舍不得,那你跟我談什麼感情?」

男人語氣受傷:「你已經不信任我了,是嗎?」

想笑,這個時候還和我談什麼信不信任。

我沒說話,陳之行急忙發誓:「好,我答應你。」

資產轉移需要時間。

我也不催陳之行,隻是對他和顏悅色了些。

妍妍得知我答應陳之行不離婚後,恨鐵不成鋼地戳我腦袋。

「戀愛腦啊你!男人又不是物件,洗洗還能用!

「陳之行都髒成那樣,你還能下去嘴?」

捂著被戳痛的腦殼,連忙求饒:「先聽我說完!」

附耳說完計劃,妍妍將信將疑地看向我。

「這樣能行?」

「等著看吧。」我信心滿滿。

陳之行給林月買的車子、包包、珠寶都被收回。

他把清單拿給我過目,條條列列寫得分明。

哪件東西是什麼時候送的,陳之行也都標得清楚。

「既然收回來,全都賣了,錢捐給慈善機構。」

我略翻了翻清單,就沒了興趣。

身體往後靠在沙發上,看著陳之行。

「林小姐沒鬧嗎?」

「她,不敢的。」我少見地給陳之行笑臉,他忙不迭地湊過來拉著我的手,深情款款道,「她不敢打擾你。」

伸手抱抱他:「你對我,還和以前一樣好。

「公司的股份,什麼時候轉給我?」

陳之行身體微僵,看著我的眼睛:「公司最近有新項目,各方面都很忙,股份的事以後再說行不行。

「給你五百萬,想買什麼買什麼 。」

接過他手遞來的銀行卡,我無聲一笑。

比起離婚要分給我的大半身家,這五百萬又算得上什麼。

真不知道,陳之行是舍不得我,還是舍不得要分給我的錢。

可能,他全都想得到。

包括林月。

「我恢復差不多,等出院就去公司幫你料理。」

陳之行沒想到我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下意識地拒絕。

「多休息,我養你。

「你瘦了好多,看得我心疼。」

話題便從公司入職,跑偏到他這些年對我如何思念。

我不耐煩地打斷他:「我要去公司。」

拗不過我,他隻好點頭:「好,星安科技本來就是我們創建的,你想去就去。」

星安科技。

四個字牽出我心中隱痛。

公司創立初期,隻有三間破敗平房。

冬冷夏熱,條件很差。

有時候屋外下特大暴雨,屋內小雨不停。

水淹過腳脖,陳之行抱著我,而我將傘傾向室內昂貴的電子設備。

即便這樣,我依舊笑著,毫無怨言。

大概那便是,有情飲水飽。

往昔記憶如浪濤翻湧。

我和陳之行,還有其他兩個共同創業的同伴,在那三間小平房裡暢想未來的樣子還歷歷在目。

一眨眼過去八年,大家功成名就,我們也失去從前模樣。

11

正是回星安科技那天,我穿上最愛的紅裙。

妝面精致,紅唇飽滿。

我愛自己這勃勃的生機,無關他人。

星安科技,不再是三間矮矮的平房。

市中心的整棟大樓都歸屬陳之行。

因為早已打過招呼,前臺恭恭敬敬地帶我去總裁辦公室。

陳之行等在那裡,給我一一介紹公司各部門的領導。

從前的老人都不在了,各部門的負責人在我看來陌生得很。

他們雖是滿臉堆笑地瞧著我,眸子裡卻滿是戲謔。

我去而復返,終於在休息間知道他們為何會露出那種神情。

「誰讓人家命好,一躺四年,醒了老公成富豪。」

「可憐林月,陪陳總打拼這麼久,都是為他人作嫁衣。」

兩個女員工攪動咖啡,八卦聊得火熱。

聽來聽去,無非是感嘆我什麼都不用做就能當豪門貴婦。

為美麗善良的林月小姐感到可惜。

推開半掩的門,我徑直走向二人。

兩人慌了手腳,咖啡勺掉在地上。

眼神躲閃,不敢看我。

從冰箱拿一瓶蘇打水,好笑地看著她們。

「繼續說,我愛聽。」

兩人張張嘴,全然沒有剛才指點江山的樣子。

哆嗦嘴唇:「不是,蘇小姐我們——」

「怕什麼?想給林助理出頭,也要拿出點勇氣啊。」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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