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記得婉兒以前最不喜歡朱紅了。」陸沅在一堆奏章中抬頭瞧我,將我攬住懷中,細細看著我唇上顏色。
我抿唇笑,「臣妾如今覺得朱紅甚是好看。」
我不做過多解釋。
陸沅笑著,在我唇上輾轉吻著,情動異常。
奏章落在地上發出聲響,我訝然,「皇上還是批奏折吧,臣妾晚些再陪皇上。」
我要起身,被陸沅緊緊箍著腰,動彈不得。
他動情了。
「婉兒撩撥了朕,可逃不掉了。」
我隻是笑著看他,沒有拒絕。
直至子時,我才得以休息片刻。
陸沅已經睡得很沉了,近日來,他睡得越來越沉,完全沒有了之前的警惕。
我看著他那張臉,心中的仇恨如藤蔓般纏繞著我,在漆黑的夜中肆意瘋長。
「嫣兒……」
我忽然頓住,這次沒有聽錯,陸沅在呢喃我的名字。
再細細瞧去,他額頭冒著冷汗,眉心緊鎖。
是夢魘了吧。
午夜夢回,陸沅你有沒有被我獨孤一族索命呢?
我起身拿出新做的口脂,一點點塗抹在唇上,又回到他身邊,在他唇上親了下。
陸沅,你慢慢S去吧。
我會替你好好活。
07
近日來,紫禁城緊閉。
陸沅口吐鮮血時,我就在他身邊。
「皇上,你怎麼了?」我拿著手帕,一點點給他擦著唇角的血,差人叫來太醫,為他把脈。
我守在陸沅身邊,看著一位位太醫惋惜皺眉。
我忽然站起身來,大聲呵斥,「皇上龍體到底如何?一個個都啞巴了嗎?」
「貴妃娘娘,皇上……皇上怕是……」
杜太醫跪在床前,瑟瑟發抖。
「怎麼會!你們太醫院是不是想被砍頭!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也敢說!」我衝上前,想踢翻他。
陸沅輕聲喚我,「婉兒。」
我立刻回身到他床前,他緊緊拉著我的手,「婉兒,朕的身體朕清楚,怕是不行了。」
陸沅臉色蒼白,拉著我的那隻手也不如從前溫暖了。
我落下淚來,伏在他身上,聳肩痛哭。
他一點點輕摸著我的發絲,抬手叫太醫都出去,想與我單獨說話。
「朕還沒迎你為後呢,朕還不能S。」
他強撐著身子坐起來,輕靠著我。
他說,年末就迎我為後,遣散後宮。
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握著他的手,哭著搖頭,「婉兒隻要皇上活著,不要什麼後位!」
那天,我哭得近乎暈厥,是星月將我扶了回去。
沒等我身體恢復,我就又守到了陸沅跟前,伺候他喝藥,給他擦拭身體,喂湯喂飯。
在我的照料下,陸沅身體真的一天天好轉起來。
他能下床的第一天,便帶著我來到御花園中。
我問他,來這裡做什麼?
他笑笑不言語,拉著我進了梅園,裡面紅梅開得正盛,凜冽的冷香讓我頭腦更加清醒幾分。
「你最喜歡紅梅了。」
陸沅笑得很溫柔,眼神落在我臉上,用手擦去我眼角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下來的淚珠。
他將我鬢角的發絲別到耳後,湊到我面前想要親我。
我竟然躲開了。
「怎麼了?不願意嗎?」
他沒有像以前那樣強硬地吻上來,而是站在原地,用很柔軟的眼神看我。
我搖頭,上前吻住他。
這些天,我一直沒親過他,所以他才慢慢好轉起來。
因為我想讓他多活些日子。
至少活到年末,給了我後位。
08
陸沅時而清醒,時而病得糊塗。
這些天,他竟然經常叫我的名字,甚至拉著我的手一遍遍喊「嫣兒」。
每每喊著我的名字,我都惡心地想吐出來。
可又隻能強忍著胃中翻湧,哄著他,叫他認清楚我是誰。
「你就是嫣兒,我認不錯。」
他說這話時,好像有些生氣。
我仔細看他的眼神,是混沌著的,他現在已經分不清楚夢境和現實了。
太醫來的時候,他擺著手,不肯喝藥。
沒有辦法,我上前親自喂他,卻被他一把捏住了手腕。
「嫣兒,你終於回來了。」
我不明白。
那一瞬間,他的眼神是清明的。
他那時候是有神志的,可怎麼會……
我忽然慌了神,連忙將湯藥灌進他嘴裡,滾燙的湯藥將他燙得悶哼出聲。
「皇上。」我輕輕扭動手腕,想讓他放開。
可陸沅隻是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連問了許多話,他都不再開口。
我站起身來,帶著星月來到太和殿外面,「那藥會讓人神志不清嗎?」
「娘娘放心,那藥並無此用處,隻會讓皇帝更加虛弱而已。」
我看著星月的臉,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陸沅怕是已經知道了,知道我是獨孤嫣了。
一連幾日,我都沒再去找照顧陸沅。
直到有天,我從梅園回來,看到他出現在我寢殿的那一刻,我手中含苞待放的紅梅陡然摔落在地。
「臣妾參見皇上。」
我行了禮。
陸沅悠悠轉過身來,臉色依舊蒼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看到他眼底壓抑著一絲的瘋狂。
「起來吧。」
從什麼時候起,他再也不喚我「婉兒」了呢?
我仔細回想著,眼神落在地上的梅花。
我明白了。
許是從他帶我進梅園的那一刻起,他就發現我的身份了,或許更早些……
「喜歡梅花的從來不是婉兒,她最不喜梅花。」
陸沅身體虛弱,短短一句話說了許久。
他坐在椅子上,繼續道:「你曾與我說過,梅花高潔,做人要像梅花一樣。」
我晃了神,記憶回到那天。
兩年前,京城初雪,我興致勃勃找到陸沅時,他正在畫畫。
我上前彎腰看他作畫,許久才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什麼,我畫得不好嗎?」
陸沅抬頭看我,我連忙收起笑容,搖頭。
「說說看,剛才笑什麼呢?」他遞給我一塊糕點,目光落在我臉上。
我喝了口熱茶,「你梅花畫得很好,隻是缺了些許的神韻。」
「神韻?」
我點頭。
見他疑惑,嘆口氣,拉他來到最近的梅花園裡。
我指著枝頭含苞待放的梅花,「寒冬臘月,京城中除了梅花再也沒有別的花盛開了,梅花凜冽,正像是高潔君子般,從來不懼寒,這就是她的神韻。」
陸沅伸手折了幾支,放在手中端詳著。
許久,才低笑出聲,「嫣兒,梅花高潔,獨自盛開,可不合群。」
我撇撇嘴,不以為然。
若是天下百花都盛開在春天,那夏天秋天冬天豈不孤獨?
「我就是喜歡梅花!」
我將他手中梅花拿過,摘下一小朵放在鬢邊,笑著問,「好看嗎?」
陸沅看了許久,點頭。
那時我笑得開心,絲毫沒注意到他後面說的話,
「你像她,又最不像。」
09
「既然知道了,為什麼不像之前那樣將我處S?」
何苦叫我演得如此累?
我坐在他對面,直勾勾盯著他看。
陸沅忽而一笑,「嫣兒,朕從來沒許過別人後位。」
我一怔,頓時有些僵住。
原來從那時候他就認出我了嗎?
「朕對不住你們獨孤家,可若朕不這麼做,朕就無法在朝堂立足,所有朝臣都以獨孤將軍為首,哪裡有人肯聽我這個皇帝的!」
陸沅有些激動。
我手指收緊,將手中茶杯砸在他腳下,喊得歇斯底裡,「你胡說!我父親最是忠義!我父親我兄長口中念叨的都是如何護住你的江山!是你多疑!是你背信棄義!」
那天的鮮血仿佛再次回到眼前,周遭盡是血腥氣味,我跌跌撞撞衝上前,一巴掌扇在陸沅臉上,
「你無恥!你該S!」
這一掌,竟然叫他吐出一口鮮血來。
陸沅倒也不惱,隻是盈盈笑著看我,「嫣兒,我好想你,我錯了,你知道嗎,你S後,我才知道我一直愛著你……」
屁話!
我簡直像是看到了一團垃圾一樣,胃中翻湧不止,想要吐。
「我說的句句屬實!」
我笑了,我以前怎麼會對這麼個人愛得S心塌地?
我松開他,陸沅頓時沒了支撐,倒在地上。
我知道,藥效已經發作了。
口脂中有大量的毒藥,他每日吻我,早就毒入五髒六腑,早該毒發身亡了。
我笑得猖狂,簡直像要瘋了。
「嫣兒。」
「別這麼叫我,惡心!」
我打斷他,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他喉間,「你知道嗎,從我來到這具身體後,跟你的每一次接觸都很惡心!」
這句話,他也對我說過。
現在原封不動地還給他。
「嫣兒。」
「閉嘴!」
陸沅眼睛半睜著,似乎用了所有力氣,「我快要S了,這都是我活該,可我S了,你還能活下去嗎?」
我S了皇帝,自然是活不成了。
而且,我根本沒想活著。
本就是S過一次的人,再S第二次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匕首已經深入他皮膚了,外面忽然湧入大批侍衛,將我們團團包圍著,幾十把劍指著我的腦袋。
「都退下!」
陸沅出聲。
他看著我,「傳朕口諭,唐婉兒奉為皇後。」
我別開眼睛,厭惡地看著他。
以為這樣就能原諒他嗎?
這樣的皇後我不稀罕!
10
陸沅S了,鮮血噴湧而出,灑在我身上。
我抱著他漸漸涼透的屍身,愣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皇後娘娘。」
星月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面了。
冰涼的淚水在臉上,凜冽的冬風吹來的時候,讓我身體禁不住顫抖了一番。
陸沅下葬那天,我沒去。
我站在城牆上面,看著遍地白雪,忽然覺得很輕松,活了兩輩子,我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冬風呼嘯著,我身上一暖。
是星月將狐裘大衣披在了我肩上,隔絕了風寒。
「娘娘,您真的想好了嗎?」
「想好了。」
我看著她,握住她冰涼的手,「紫禁城沒什麼好的,禮儀繁多,我不喜歡,我最喜歡的是塞外,自由。」
父親常常帶我去塞外,我很喜歡那裡。
騎在馬背上奔馳著的我,才是真的我。
我瞧著她,「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嗎?」
「奴婢自小伺候娘娘,娘娘去哪,奴婢就去哪。」
我不忍心騙她,「星月,其實我不是你的小姐。」
「奴婢知道。」
……
我叫星月。
其實,我一開始不是伺候婉兒貴妃的。
皇上下令絞S獨孤一族時,慌亂之中, 我被嫣兒小姐推了一把。
「從那邊牆洞爬出去,別回頭, 一直跑!」
她告訴我。
我不肯,她便一直推我。
後來, 我流浪在外,被婉兒貴妃看上, 帶回了皇宮裡面。
婉兒貴妃很好, 待我也好, 就連長相也與小姐相像,但終究不是小姐。
難忍的記憶湧入腦海,我腦袋瞬間像是炸開般疼起來,讓我忍不住蜷縮著身體,一拳拳錘著頭。
「-小」我偷偷記下了。
我花光了所有的銀子,找來一些道具, 但我銀子不夠, 道具不是最好的, 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喚回小姐, 但我想試試。
婉兒貴妃的飯菜裡面, 被我下了藥。
日復一日, 年復一年,婉兒貴妃都沒什麼變化。
我以為我失敗了。
我偷偷哭的時候, 婉兒貴妃幫我擦了眼淚,遞給我一杯熱茶, 安慰我別哭。
那時候, 我眼淚都忘記流了。
因為, 在將軍府的時候,小姐也是這樣安慰我的。
B險起見,我試了很多次,她真的是嫣兒小姐, 我成功了。
可她好像不記得我了。
沒關系,我記得她就好。
嫣兒小姐回來後,時常發呆,我知道她是在思念大將軍和夫人,我便陪著她一起流淚。
小姐高興,我就高興。
小姐害了後宮許多娘娘,她竟然還問我, 是不是覺得她太狠了。
我怎麼會覺得她狠呢?
小姐明明是天下最善良的小姐了。
小姐制作口脂時,往裡面放了毒藥,被我看到了。
她拿刀抵著我, 叫我不許說出去。
我肯定不會說的, 若是小姐不信, 她可以S我滅口,S人是最會保守秘密的!
可小姐沒S我, 我就知道,小姐最善良了。
皇上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 小姐也越來越開心。
我也跟著開心。
皇上S的那天, 小姐哭得很厲害。
我知道, 那是她大仇得報,心中痛快,我也痛快。
小姐還問我願不願意跟她一起去塞外, 我當然願意!
以前就常聽小姐說塞外風光好,現在自然是要跟小姐一起去的。
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