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又被皇帝翻了出來。
即便時隔半年之久，皇帝卻查得極仔細。
不出三日，宋清影和德妃的交易，就被皇帝翻了出來。
宋清影借鳳凰虛影爭寵，背後有德妃命人傳的流言。
圍場驚馬，背後也有宋清影的密謀和算計。
皇帝大怒。
偏偏宋清影的手串失了效，他嘗過一覺睡到大天亮的舒適，如今卻整夜整夜地睡不著，整個人都煩躁。
他甚至認定了，是宋清影禮佛之心不誠，所以才叫手串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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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二月初，皇帝下了聖旨——
影妃加封貴妃，長居護國寺，為國為君祈福。
39
聖旨一下，宋清影崩潰了。
她跪求皇帝，見沒有效果，又求到了我宮前。
我去見了她一面。
她愛穿白衣，如今容顏憔悴，比剛入宮時，越發楚楚動人。
她哭著跪在我腳下，跟當初德妃跪的地方，一般無二。
我微微俯身，笑問：「宋清影啊，你誣陷本宮放火燒你，用秘藥驚了本宮的馬時，有沒有後悔？」
「或者說，你跪在宮門前，自請為妾時，你借著這個所謂的直播系統，弄虛作假時，有沒有，後悔過？」
宋清影臉色煞白，驚呼：「你知道？」
「你都知道些什麼？」
她披頭散發地掙扎著想抓我的胳膊，像個瘋子。
我漫不經心地往她的「直播系統」處瞥了一眼，笑起來：
「我什麼都知道哦。」
我跟系統後面的人打了個招呼：「家人們，你們好啊！」
我捏著宋清影的臉，問她：「你討好皇帝，不如討好我。」
「要不要和我做個交易？你告訴我你所知道的『歷史』，我保你在護國寺榮華富貴，不輸宮裡。」
宋清影卻隻怔怔地看著我，不說話，淚如雨下：
「你什麼都知道，你看得到我的直播系統。」
「我在你眼皮子底下，算計著要奪你的皇後之位。」
「我真像個小醜，多可笑啊。」
她精神恍惚，看起來不像是能交流的樣子。
我隻能去看她的直播系統。
【怎麼會？皇後怎麼可能看到？出 ?bug ?了嗎？】
【直播公司怎麼不修復？就任由皇後看著？】
【這到底是主播的外掛，還是皇後的？】
甚至有人，跟我打招呼：
【皇後你好啊，你可能不認識我，我來自一萬年後。】
【我可喜歡你啦！】
他們吵吵嚷嚷，我伸手，第一次摸上了透明的系統面板。
卻和鳳凰、菩提樹一樣，隻是虛影。
我的手指，穿了過去。
【皇後好可愛，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能看到這個系統，但是，系統綁定的不是你，你無法跟我們交流的。】
【唉，等等？系統綁定？家人們你們還記得嗎？這款直播系統最開始的版本是——】
【——是古代皇後生活直播系統，向觀眾展示皇後的一生。】
【這就說得通了，這系統做出來，本來就是要綁定皇後，準備以她的視角向觀眾展現真實的古代生活的。】
【為了綁定皇後的腦電波，我記得直播的策劃組還特意去了趟星際博物館，對皇後的屍身做了研究呢。】
【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隻是最初的直播吸引不到什麼人，所以五年期滿之後，直播公司做了改進，把系統的綁定者換成了宋清影，向觀眾直播後宮升職計劃。】
【可能是第二版的系統更換綁定者時，出了差錯吧，這才導致皇後仍然能看得到直播屏幕。】
他們熱烈地討論著。
但我看不懂。
勉強從他們的字眼裡，認出來個「五年之期」。
我問：「你們的意思是，這系統，還有三四年就關閉了？」
【是哦，皇後好聰明，來讓姐姐摸摸頭。】
我：「？？？」
40
無論系統如何，宋清影被送到護國寺，已然成了定局。
她走的時候，我去送她。
卻見她的直播系統，比以往更熱鬧了：
【皇後娘娘，你看得到是不是？來跟我們打個招呼好不好？】
【哇，皇後果然是清冷美人，我就說嘛，星際研究所搞出來的皇後復原圖，是錯的，錯的！】
【娘娘，我跟你說，史書記載，你今年九月份懷孕，來年卻難產，一屍兩命。你乖乖地，不要隨便給老皇帝生孩子。】
【嗯，要生，也小心點，你要好好活著。】
【不對，皇帝常年吃丹藥，還能生嗎？算了，不管了，反正娘娘你好好活著。】
字幕一條又一條地劃過，我笑起來，悄悄朝系統面板招手。
於是字幕更多了。
宋清影像是無法理解，她愣在那裡，任由宮女們把她塞進了馬車，帶離了皇宮。
41
宋清影離開的第三個月，寧安九年的五月初，她終於給我遞了信：
【娘娘，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隻求你幫幫我。】
護國寺的日子不好過啊。
那裡住著很多先帝的妃子。
人多，風波自然不斷。
再加上宋清影日夜祈福，可送給皇帝的手串，卻再也沒了最初的效用。
皇帝愈發生氣，幾次催促沒有效果之後，已經漸漸地忘掉她了。
她熬了三個月，終於受不了了。
我喬裝出宮，去見了她一面。
她穿著最粗糙的僧袍，整個人面黃肌瘦。
眼睛裡一點光都沒有了。
我命人喂了她一碗燕窩，待她好些了，才問：
「你系統的時間，還有幾年？」
宋清影有氣無力地回：「四年半，寧安十三年十二月底，就會被解除了。」
「解除綁定之後呢？」
宋清影不知道，但直播系統背後的人知道。
【系統會徹底休眠。】
「系統，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系統是我們研究了三百年才造出來的東西，它用了最頂尖的科技，才能跨越時間，與你們交流，向你們傳東西。】
【系統隻是個投影，它的主服務器在我們的星際上，比你所在的藍星還大呢。】
我其實，不怎麼能聽懂。
【哎呀，跟你說這些你理解不了，反正就是再有三四年，系統就能量耗盡消失了。娘娘你想知道什麼，就現在問吧。】
我眯了眯眼：「皇帝還有多久S？」
【嘶哈，皇後姐姐夠狠，我喜歡。】
【史書記載，他S於公元前 ?577 ?年，也就是寧安十八年。】
【但是主播，嗯，宋清影，給他用了幾天我們星際新研發的藥，可能他的壽命，會增加個一兩年。】
「那我，能不能毒S他？」
【不建議，能悄無聲息毒S人的東西，太貴了，不劃算。】
我遺憾地點了點頭，又問：「前幾日晉州幹旱，你們可有什麼解決辦法？」
【嗯，我們星際的雨水都是人工操控的啦，不過皇後姐姐你這個時代，有些有用的史料，我給你找找哈。】
我以為要很久才有結果。
可片刻之後，我就收到了一份手感奇怪的，書冊子？
【皇後姐姐，我用光腦傳給系統了，宋清影應該給你拿積分兌換出來了吧？你慢慢看。】
我翻開第一頁——【氣象幹旱的定義】。
我：「？？？」
【這是古人類，嗯，雖然都是古人類，但這位應該比你晚生了三千年。據說這是一位農學研究員寫的論文，你看看有沒有用。】
我再翻——【氣象幹旱的區域分析】。
一直翻過十多頁，終於看到了，【氣象幹旱的防御與應對】。
【這個要是沒有用的話，姐姐你再往後翻，資料還多著呢，總能找到你想要的辦法。】
這個就很有用了，我心滿意足地回去了。
「有需求再來找你們。」
42
我命心腹把這冊子誊抄了一遍，送了一本給元泓。
元泓今年九歲了，他是皇帝膝下唯一一個健康的孩子。
所以也開始漸漸接觸政務了。
父親過幾天要去晉州巡查，解決因為幹旱而起的騷亂。
元泓便請旨，跟著一起去了。
他走了，我闲來無事，便常常趁皇帝政務繁忙的時候，偷溜去護國寺。
我學到了很多東西。
天災的預防和治理，禾苗和果樹的種植與催肥，沙漠風沙的治理，名將行軍打仗的策略。明君治國理政的經驗總結。
古人類五千年文化的精華，統統凝縮成了我手裡一本又一本的冊子。
又被我一本本地，誊抄給了元泓。
除去這些，我還看到了很多好玩的有趣的話本子。
如此，過了很多年，我問：「所以，家人們，你們就是給我和元泓的金手指呀。」
【是啊，皇後姐姐，我們愛你哦！】
43
寧安十年秋, 原本該是史書記載裡, 我懷孕的時間。
但我一直在喝避子湯，這個孩子, 跟我沒有緣分。
寧安十三年十二月底，系統的光芒，終於暗淡下去。
那個愛翻史書的姑娘，和無數個借著系統與我交流的朋友, 再也發不來隻言片語。
宋清影像是拋下了什麼包袱一樣, 長舒了一口氣。
她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 問我：「現在我對你沒有用了，你要S了我嗎？」
我笑：「皇帝命你在此祈福呢，我怎麼會S你？」
「可是你連皇帝都想S, 為什麼還留著我？」
我看著她，明明才三十歲不到的年紀，她卻老如老妪。
「我到底是借了你的光，才得了這麼場機緣, 便留你一條命。」
「我不S你，你也沒多少日子可活了。」
我回到宮裡，把自己蒙在被子裡, 痛痛快快哭了一場。
【主播衝呀，這一回合，我們的目標是，中宮皇後！】
「（春」哭過了, 便如一場夢，都過去了。
宋清影的算計從來沒有得逞。
而我, 得到了滿屋子寶貴至極的書。
44
寧安十四年冬, 宋清影病逝，屍身埋在了護國寺後。
寧安十四年夏，皇帝立了元泓為太子。
寧安十五年春，元泓迎娶太子妃。
是他喜歡的姑娘。
寧安十八年夏，皇帝病重, 政務都託給了元泓處理。
寧安十九年秋, 皇帝纏綿病榻一年多, 終於駕崩。
S之前，他遙遙看著我, 似乎想說什麼。
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 他可能也貪戀我的陪伴吧。
但，這些都不重要。
就像嫁給他做太子妃的時候，母親曾問我，有沒有對皇帝動過心。
或許愛過, 可這愛, 太微不足道。
過往二十年, 我的心願，從始至終隻有一個——
皇帝駕崩，我兒登基。
把皇帝葬入皇陵之後, 元泓登基為帝, 尊我為太後。
我還不到四十歲。
還有得活呢。
我和元泓商量了，在他登基的第二年，一個天光晴好的春日。
我離開了皇宮, 想出去看看。
被四四方方的皇宮困了那麼久，我終於自由。
離開京城時，我折了一枝楊柳。
春光無限好。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