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我的肚子就不給面子的響了起來,在狹小的出租車裡尤為明顯。
喂!那個司機師傅,你是笑出聲了對吧!
我要給他差評。
老板也在笑,他笑起來怪好看的。
眼睛亮晶晶的,嘴巴也紅紅的,看起來很好親……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急忙把頭轉向窗外。
找補似的開口。
“去哪裡吃?”
他拿起手機,開始翻找。
“我有個朋友是開餐廳的,味道還不錯。”
“生意挺火爆的,我給他打個電話,帶你去嘗嘗。”
我乖巧點頭。
電話接通後交流了幾句,就聽到對面的男聲。
“爸爸今天這都爆單了,騰不出來位置,給你弄個狗盆在後廚吃還差不多。”
下一秒,在我驚異的目光中。
面前的帥哥變成了一隻小土狗。
小狗一爪子拿著手機,一爪子在空氣中氣憤地揮舞。
“絕交,絕交!”
我甚至看到了小狗緊皺的眉頭把眉心的毛毛都豎起來了。
第一次見到沉穩的老板這樣幼稚。
我低下頭掩飾自己的笑。
掛了電話,他明顯有些尷尬。
“你還病著吃些清淡的,回家吃吧,我做給你吃。”
不知怎的,這句話就脫口而出了。
幾乎說出去的瞬間我就後悔了。
他那麼有錢,什麼好東西沒吃過?
而且我們好像沒有熟到我做飯給他吃的地步。
他不會覺得我另有所圖吧……
胡思亂想著,就看到小狗猛的抬眼看過來。
小小的狗眼布靈布靈的。
屁股後的尾巴要搖成螺旋槳了。
下一個眨眼間,小狗變回了冷靜自持的男人。
“也行,麻煩了。”他說。
S裝男。
我想。
16
好在最近都是準時下班,我晚飯都自己在家做。
所以冰箱裡的食材挺齊全的。
略微思索了一瞬,我還是做了四菜一湯。
“林默默,你好厲害。”
第一次聽到狗老板的誇贊。
居然不是在職場,而是在餐桌。
我有些不好意思。
“沒有,就是一些……”
我話說到一半,就見對面的男人一臉迫不及待。
就差把“什麼時候能吃”寫在臉上了。
我有些好笑的閉嘴。
“先吃飯吧。”
一個愛做飯的人最大的滿足感來源於有人愛吃她做的飯。
看著嘴裡塞的滿當當還不住夾菜的老板。
我心裡多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吃完飯,他自覺的收拾碗筷要去刷碗。
我也沒多阻攔。
他從廚房出來。
高大的男人身上圍著一個粉粉的花邊圍裙。
畫面說不出的違和。
“哮天犬!回來!”
一個不留神,我家黑黝黝的狗子就追在老板屁股後面聞。
我汗毛倒豎。
老板現在是人,總不能被狗爬了吧?
明顯我多慮了。
把老板送出門外,他掏鑰匙開自己家的門。
“謝謝你,林默默。”
“今天很開心,飯很好吃。”
我趴在門框上探出半個腦袋看他開門。
“我也很開心。”
“你喜歡的話,可以經常來吃。”
像是刻意在等我這句話,他迫不及待的開口。
“真的嗎?那我就不客氣嘍。”
“真……”
下一秒,我的話卡在喉嚨裡。
他原本一邊望著我眼裡都是笑意,一邊手上沒停頓地開門。
卻不想直接從家裡衝出來一隻狗。
他家的薩摩耶像脫了韁的野豬一樣衝出門去。
我怎麼把它給忘了!
從早上就沒遛,估計憋得不輕。
我站在樓上陽臺向下看。
一條雪白的薩摩耶衝出了單元樓。
身後窮追不舍的是一條黃色的小土狗。
挺好的。
17
第二天一早剛進辦公室。
我就覺得我可能還沒睡醒。
我湊到隔壁同事旁邊。
“組長老婆今天生孩子?從沒見他這麼笑過。”
同事推了推眼鏡。
“隻對你生。”
看著組長笑的跟個菊花一樣。
臉上的褶子都湊到一起去了。
我才後知後覺。
他好像以為我和老板有不正當關系。
但他又沒明說,隻是偶爾向我投來“你小子,可以啊”那種眼神。
他不直說,我總不好跑過去解釋什麼。
於是,從這一天開始。
他不再處處為難我,有時甚至會主動把我的工作量拿去自己做。
我甚至有些喜歡上了上班。
罪惡啊。
但是我喜歡。
隨之而來變化的還有老板。
他依然時不時變成小狗。
在組長方案改了又改沒通過的時候。
在客戶提出無理要求的時候。
還有公司樓下賣臭豆腐的大娘大聲吆喝的時候。
但他來我家蹭飯的時候總是人模樣的。
現在我們之間好像達成了一種共識。
我在家裡做飯,他就牽著兩天狗出去遛。
然後一起吃飯,他來刷碗。
那條粉色花邊圍裙旁邊多了一個小兔子圍裙。
但他也沒有白吃,他給我漲了工資。
組長把工資條遞過來的時候。
臉上的褶子更深了。
也更像一朵菊花。
就在我以為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過下去的時候。
我媽來了。
18
我表姐要結婚了。
她來幫忙布置婚房籌備婚禮外加催婚。
催我的。
“媽!我都說了我才剛畢業。”
“哪有人剛畢業就結婚的啊!”
我有些煩躁,我媽來兩天了,這兩天狗都需要我自己遛。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又在念叨我了。
我媽變魔術似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堆卡片。
“剛畢業怎麼了?剛畢業結婚的大有人在!”
“你在學校裡不談也就算了,這都出社會了。”
“你以為還早啊,你今年24,虛26,奔三的人了!”
“好男人就像白菜一樣,你都不去菜市場,你怎麼能挑到好菜呢?”
“你現在不挑,過兩年好白菜都被人挑完了!”
“我又沒讓你現在就結婚,接觸接觸嘛,隻是交個朋友。”
我聽著我媽的炸裂發言。
捂住腦袋,這都什麼歪理。
她把我的手強行從耳朵上扒下來。
然後把一排照片像洗牌一樣鋪在茶幾上。
“來挑選一下心動男嘉賓。”
我無語凝噎,決定出門遛狗。
牽著哮天犬就跑。
剛出單元樓便見到一條小土狗穿著休闲服坐在公園的躺椅上。
旁邊趴著一隻薩摩耶。
“老板,你也來遛狗啊?”
下一秒,就見小狗變成了一個清冷挺拔的男人。
“嗯,剛下來。”
我們並肩向前走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你媽媽,還沒回去嗎?”
我點點頭。
“嗯,婚禮還要幾天。”
“我姨夫姨母去世了,我媽成了我表姐唯一的長輩,她要多呆幾天的。”
他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離開的時候,我發現他又變成了一隻孤零零的小狗。
“那我先回去啦?”
小狗站在原地揮了揮爪子。
“好。”
我覺得有點好笑。
剛推開家門,笑就僵在臉上了。
我媽的大臉湊了上來。
“剛剛那是誰?”
我有些結巴。
“什麼誰,哪有誰?”
我媽眯起眼睛在屋子裡踱步。
“跟你一起遛狗的那個小伙子,坦白從寬。”
“我剛剛在陽臺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她居然看到了。
“就……鄰居,偶爾一起遛狗。”
“哮天犬很喜歡他。”
我媽立馬興奮起來。
“鄰居?!隔壁那個?家是哪裡的?父母是做什麼的?他是什麼工作的?”
我太清楚我媽的尿性了,心下一驚。
她完全是會主動跑到隔壁跟老板打招呼的那種!
“媽……你別想了,他是我老板,已經有老婆了。”
私密馬賽老板醬,瓦達西不是故意的。
我媽聽到是我老板眼前一亮。
聽到後半句便熄了火。
隻是一個勁地念叨。
“真可惜了,這麼好的小伙子。”
我長舒一口氣。
19
這兩天遛狗的時候總發現一條小土狗和一條薩摩耶在樓下躺椅上坐著。
而且我總感覺我媽看我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
“我媽媽明天就回去了。”
“阿姨不再多呆兩天嗎?”
看著面前的男人嘴角有些壓不住的笑。
我也覺得嘴邊的笑有些壓不住。
“嗯,我爸爸還在家裡,這邊忙完了。”
“後天來我家裡給你做糖醋排骨啊。”
他眼前一亮,直勾勾地盯著我。
“好啊,好幾天沒嘗到你的手藝了,挺想的。”
我覺得空氣中有些粘稠曖昧的情緒在發酵,有些害羞地低下了頭。
下一刻,我整個人都像彈簧一樣彈出去了。
“媽……媽?!”
我看著面前似笑非笑的媽媽。
“你怎麼在草叢裡!”
我媽一臉淡定地走出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我出來呼吸幾口新鮮空氣。”
“阿姨好。”
身旁傳來低沉的男聲,我瞬間想起了什麼。
急忙要拉著我媽回家。
“媽……”
我媽巍然不動。
“我是林默默的鄰居。”
我看著身旁的男人露出溫柔的笑顏,隻覺得天都塌了。
“我知道。”
相比老板的善意,我媽就顯得很陰陽怪氣了。
“還是默默的上司是吧?”
老板笑得更溫柔了。
“默默跟您提起過我?”
我媽笑著點點頭。
我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你叫……”
“鍾闫。”
“噢,小鍾啊,我看你和默默關系挺好的,你幫阿姨勸勸默默。”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
“沒有,關系還行。”
“嗯?阿姨,勸什麼?”
別說了,別問了,求你。
我推著老板向前走。
“老板,你家是不是煤氣爆炸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老板的表情更疑惑了。
我媽的表情也更惡毒了幾分,像王母娘娘她後媽。
噢不是,像灰姑娘她後媽。
“勸勸默默找對象啊,咱們作為過來人,都知道家庭的好處。”
“默默還小,整天就想著玩,我給她安排的相親一次也不願意去。”
“像她這個年紀,哪有不談戀愛的嘛對不對?”
“你看小鍾你,年紀輕輕一表人才的就結婚了,現在家庭挺幸福的吧?”
面前的男人笑容慢慢僵住了。
然後我就眼睜睜看著他變成了一隻小狗。
小狗看了看我喋喋不休的媽媽。
又看了看已經捂著臉的我。
有的人看似站在中間捂著臉。
實際已經走了有一會了。
老板很不開心,老板甚至可能生氣了。
因為老板變成小狗了。
生氣的小狗開口沉默半天,還是開了口。
“阿姨……我沒有結婚。”
“我也沒有談戀愛。”
我媽的嘮叨戛然而止。
我第一次知道,偌大的公園竟然可以如此安靜。
這草可真綠啊,這板凳真板凳。
“林默默!”
看著快要暴走的我媽,我嚇得腿都要軟了。
“媽……”
“阿姨,我在追默默。”
“我家是本地的,我是獨生子。我自己開了一家小公司,目前還在奮鬥。”
“加上這套的話我有兩套房,一輛車,沒有抽煙喝酒的不良嗜好。”
“今年比林默默大一歲,也沒有交過女朋友,但我是認真的。”
“我爸媽已經退休了,現在整天在外地旅遊,婚後也不會和我一起住。”
我瞪大雙眼,婚後???
小狗還在喋喋不休。
“我的條件不算好,但我是認真的,阿姨,我可以追求林默默嗎?”
我媽咽了咽口水,沒開口。
顯然,見過大風大浪的我媽也沒碰到過這麼耿直的男人。
回到家我媽就給了我一個大比兜。
“人家女孩手都沒牽過,你造人家謠。”
我抱頭鼠竄。
“還不是怕你跑到人家家裡去打聽。”
我媽一聽,更來勁了。
“我還不是以為你和有婦之夫搞在一起了?還請人家來家裡吃糖醋排骨。”
她一邊抽我,一邊念叨。
“讓你吃!吃!”
“叮咚——”
門鈴響了,我媽氣喘籲籲地去開門。
我躲在沙發後面偷看。
“阿姨,是我想吃林默默做的飯主動找她的,你別打她了……”
小狗語氣有些著急。
我頭還有被抽的痛感,但不爭氣的嘴角壓都壓不住。
20
我們見父母那天,我再次見到了那個50歲左右的阿姨。
她一見到我,就上前牽住我的手。
“哎呦,默默,早知道會這麼巧,當時說啥我也得幫你搬。”
我有點不好意思。
“沒事的,阿姨。”
雙方父母怎麼看怎麼滿意,結婚日期很快定了下來。
結婚那天,我穿著一襲婚紗,看到了臺下的組長。
他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讓我一言難盡。
組長笑得更像一朵菊花了。
我想。
“你為什麼一直盯著李小平?”
李小平,是我組長。
我回過神,男人有些不滿地皺眉。
“沒有……”
然後,在司儀唾沫橫飛的見證下。
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和一隻小土狗完成了婚禮。
救命!老板這一不高興就變狗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