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個兩個都有神經病是吧?」

「有病就去S行不行?活著也是浪費空氣。」

我爸拉下臉看我和嫂子:「娘們就是災星。」

我一臉無語,忍不住開口:「那你媽呢?」

合著他是爺爺生的?

我爸狠狠瞪我:「格老子的,你怎麼說話的?」

「有種再給老子說一遍?」

他身後。

一股黑氣貼著他的後背,彌漫開來……

馬上該輪到我爸倒霉了。

我收回視線,一字一句,淡定地回:「那、你、媽、呢。」

12

我媽一臉驚訝。

「S孩子,你和你爸胡說什麼呢……」

話還沒說完,我爸忽然狠狠往前一撲,摔了個狗吃屎。

他惱羞成怒,爬起來轉頭扇倒我媽。

「說你女兒兩句怎麼了?」

「你要和老子動手是吧?來,打,往我身上打。」

「娘希匹的,一個個今天真是反了天了。」

我媽捂著臉,掉下生理性的眼淚。

但一臉茫然:「老林,我沒推你啊。」

我爸狠狠揪起她的頭發,左右開弓:「還撒謊是吧?」

「就你一個人站在老子身後。」

「不是你推的,還能是誰推的,鬼推的啊?」

「我呸,不過是罵這賠錢貨幾句,你心疼了是吧。」

我哥一臉無所謂。

嫂子卻重新哆嗦起來。

「是、是鬼又回來了啊啊啊——」

她堅持不住,兩眼一翻。

徹底暈過去。

「鬼?」

我爸啐了一口:「我告訴你,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

「老子也不怕他。」

「鬼來,老子滅了它——」

黑霧翻滾得越來越厲害。

看來,我爸不懂。

不作S,就不會S啊。

13

興許這也是怨鬼第一次收到,來自人類的戰書吧。

第二天整整一個早上,我都沒看見我爸。

直到中午午休完,嫂子送侄子去上學。

我爸才打開房間門,往外探頭,鬼鬼祟祟。

「要S了你。」

他皺眉,瞪我一眼,「沒事傻站在這兒做什麼?」

我沒吭聲。

不僅沒吭聲,還屏住呼吸。

因為爸媽的房間裡,散發著一股滔天的臭味。

我媽也從房間裡出來,端著一個小盆。

盆裡,是我爸的衣物。

帶著顯眼的黃褐色汙漬——

正是這股惡臭的來源。

原來,昨晚時不時傳來的悶哼、尖叫聲……

統統來自我爸。

他被怨鬼嚇了一整個晚上。

半夜,又尿又拉。

全弄身上了。

他覺得有失尊嚴,這才躲在房間裡。

等大家不在家,才出來。

「你最近學習怎麼樣?」

「馬上要高考了,這種緊要關頭,可不能松懈。」

我爸很不自在,正試圖轉移話題。

「我已經大四下學期了。」

我抬頭看他。

高考,對於我來說已經是五年前的事。

連嫂子,都知道我在讀大學。

「爸,你拉褲兜裡了?」

我平靜地發問。

我爸直接噎住,梗著脖子,支吾半天。

才說出一句:「那是你媽拉的。」

睜眼說瞎話。

我媽卻接過話茬:「對,我幹的。」

「S孩子,還不趕緊去找工作?」

她嗔道:「隔壁王嬸的女兒也是大學生,畢業就和男朋友訂婚。」

「王嬸收了四十萬彩禮呢。」

我爸的目光這才落在我身上,快速掃過我。

砸吧一聲,評價道:「那我閨女的臉蛋可比她閨女好看。」

「身材也好。」

「這要嫁人,不得收一百萬?」

看著他臉色慘白,眼下烏青一片。

連脖子也被怨鬼從身後SS勾住。

我冷笑道:「你活得到那時候嗎?」

「你——」

我爸惱羞成怒,大口喘著粗氣:「我他娘的是你老子。」

「你敢咒我S?」

「今天老子非打S你不可。」

我媽早就看習慣這樣的場景。

對此視若無睹。

她甚至哼著歌,抱著一盆骯髒的衣服走了。

要我看,他倆就是周瑜配黃蓋。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我爸情緒起伏得厲害,滿臉漲紅。

大聲怒斥我:「今天我就打S你這個賠錢貨——」

話還沒說完。

黑霧化成兩隻大手,緊緊扣住我爸的咽喉。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臉色由紅轉紫,再轉黑。

「砰——」

他轟然倒地,膝蓋對著我,直直跪下來。

14

我爸心髒病發,沒能搶救過來,在家裡猝S。

我媽一時之間受不了打擊,陷入昏迷,躺在醫院。

家裡隻剩下我,哥嫂還有侄子。

這個變故,讓嫂子很驚恐。

「是鬼,是那個鬼。」

「他害S了爸爸,也要來害我們了。」

「小草,你看見那個鬼了嗎?它還在那兒——」

她紅著眼睛,神色癲狂。

啪。

被我哥狠狠甩了一巴掌。

我幫腔:「嫂子,這都什麼時候了?」

「這種時候,別開玩笑了好嗎?」

「覺得腦子有病的話,就去治一治。」

這些,都是她從前說過的話。

我一一奉還。

侄子還小,眉眼稚嫩。

卻緊緊皺在一起,語氣不悅:「媽,你不是說,小姑神神叨叨的,是神經病嗎?」

「你怎麼自己也神經起來了?」

「晚上我不要和你一起睡。」

他撇嘴,「別把神經病傳染給我了。」

嫂子瞪大雙眼,不敢相信,這是從她寶貝兒子口中說出來的話。

這時,怨鬼悄悄站在嫂子身後,朝她身上吹黑氣。

怨氣能將人心中的惡念無限放大。

嫂子滿眼通紅。

侄子是她懷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兒子。

憑什麼這麼和她說話?

好生氣。

好生氣啊——

我不動聲色地站起來,跑回房間。

掩上門,隻留一條縫隙。

在心裡默數完 123。

嫂子蹭地站起來,跑回房間裡拿衣架。

客廳裡,傳來侄子哭天喊地的求饒聲。

透著門縫往外看。

嫂子頭發散亂,瞪大的雙眼眼球凸出。

比角落裡的怨鬼,還像鬼。

「打S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

「去S吧去S吧去S吧去S吧去S吧去S吧。」

嫂子高高舉起衣架,又狠狠落下。

侄子的臉頰、手臂、大腿,頓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

我哥阻攔,也被狠狠抽了一頓。

他們互相大打出手,鬧成一團。

角落裡的怨鬼看戲,樂得開懷大笑。

門後。

我也勾起唇角。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這很公平。

不是嗎?

15

家裡的變故,嫂子的異常舉動。

終於引起我哥的關注。

最近家裡,確實越來越陰森了。

他抖落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問我:「這個世界,真的有鬼嗎?」

「你的陰陽眼,是真的?」

我搖搖頭:「當然是假的。」

「像你說的,是我從前為了博爸媽關注,裝出來的。」

我哥悻悻地狡辯:「差不多行了。」

「老是翻舊賬做什麼。」

「你這樣,以後可是嫁不出去的。」

沒想到,即使我說沒有鬼。

我哥還是出門斥巨資找了大師。

「大師的費用可不便宜,要十萬。」

我哥神色凝重:「隔壁王嬸子說給你介紹對象,雖然那人四十歲了。」

「但家裡在城裡有房,還能額外出六十萬彩禮。」

「現在家裡正揭不開鍋,我替你答應了。」

「錢已經打到我賬上了,這請大師的費用,就由你來出吧。」

「你有意見嗎?」

我搖搖頭。

人都快S了,還在這算來算去。

我哪來得及有意見啊?

請來的大師在家裡左看看,右看看。

逛了一圈,滿臉篤定:「怨鬼上門,家宅不寧。」

「你們家最近頻生怪事,就是因為被怨鬼纏上了。」

「放寬心,我三歲就跟著家師修煉,小小怨鬼,不在話下。」

「一定幫你們把這件事辦妥了。」

可我明明看見。

怨鬼順著牆壁滑下。

像一攤黑泥,懶洋洋的。

而大師完全看不見。

他的鞋底——

就差從怨鬼的臉上碾過去了。

16

我哥按照大師的吩咐,買來活雞、糯米。

大師往香爐裡插上三根香。

邊口中念念有詞,邊割開活雞的喉管。

雞血滋出去五米遠——

全噴在怨鬼臉上。

一時之間,陰風咆哮。

角落裡的黑氣迅速聚攏,上下翻滾。

逐漸在大家的眼中顯形。

「鬼、鬼啊啊啊啊啊——」

大師連帶來的包袱都沒拿,嚇得屁滾尿流,轉頭跑了。

我哥站在原地,手腳發麻。

聲音顫抖:「小草,救、救我。」

砰的一下,客廳的門被嫂子一把關上。

她隔著門高喊:「你不是能耐得很嗎?」

「不是嫌我丟臉,說我神經病,要離婚嗎?」

「等你嚇得屁滾尿流,我拍張發給大家伙看看——」

「是我汪子涵嫌你丟臉,不要你了。」

她邊說,邊直掉眼淚。

我心裡門兒清。

嬌妻是這樣的。

等會開門,又心疼原諒上了。

沒想到,我哥也硬氣了一回。

隔著門大喊:「離就離。」

「真以為我非你不可啊?」

「就你臉上那斑,肚子上那紋,我都懶得說你。」

「老子告訴你吧,我廠長閨女早就和我表白了。」

「人家可是真的白富美,千金大小姐。」

「你比得上人家一根腳指頭嗎你?」

嫂子怒罵一聲,砰,拉開門。

我哥身邊,站著怨鬼。

可嫂子完全顧不上害怕。

往前一衝。

對著我哥的下體,狠狠一握。

雞飛蛋打。

徹底碎了。

17

我哥住進病房,就躺在我媽隔壁的一張床上。

他沒經過我的同意。

就先收了別人的彩禮錢。

他不說,我不問。

他一說,我報警。

警方要求他退還吞掉的彩禮錢。

至於那十萬,冒牌大師早就捐錢跑路……

我哥不得不把這幾年上班攢下來的工資全部賠進去。

不止這樣。

住進病房的當晚,他還被人狠狠揍了一頓。

因為劇烈的疼痛,現在隻能佝偻著腰,在病床上縮成一團。

我哥龇牙咧嘴,衝我嚷著:「為什麼全家就你一個人沒事?」

「一定是你幹的。」

「你成天念叨鬼,才會把鬼招來家裡,你這個災星。」

他越氣得跳腳,我越高興。

我附在他耳邊,如同惡魔低語:「真蠢。」

「S到臨頭,還不知道害S你的是誰。」

「要不是你的親親兒子,非要追著人家的送葬隊伍撿紙錢,」

「怨鬼怎麼會找上家門來?」

小軒攥著一沓紙錢回家時,我哥護著他。

我媽也說:「乖孫,做得真棒。」

他們,沒有一個人有悔過之意。

才會全部招來怨鬼的報復。

提到怨鬼,我哥頓時感到涼飕飕的。

往病床裡再縮一縮,臉色慘白。

「不可能,那鬼怎麼可能是小軒招來的。」

「你少他媽栽贓陷害小軒。」

「我不用栽贓他。」

我勾起一個笑容:「因為,我招來的鬼,在這裡——」

說完,我趁他不注意。

伸出沾滿牛眼淚的指尖。

快速在他眼皮上塗抹而過。

我哥嚇得大叫:「你往我的眼睛上塗什麼?」

「來人,救命啊,S人啊——」

醫生匆匆趕來,可牛眼淚早已蒸發。

他一臉無語:「你的眼皮子上什麼東西都沒有。」

「需不需要幫你開個精神科的檢查?」

「那就麻煩醫生了。」

我替我哥一口答應下來。

「他總是嚷嚷著有鬼,怪嚇人的。」

醫生回去開檢查的條子。

我彎腰,貼在我哥耳邊:「醫院裡,最不缺的就是鬼。」

「哥哥,天黑了。」

「開始享受屬於你的夜晚吧。」

黑氣翻騰,以病床為中心。

百鬼越快越近。

「不、不要過來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眼睜睜看著我哥臉色漲紅,呼吸急促。

眼珠子瞪得老大,像是下一秒就要跳出來。

「嘀、嘀、嘀——」

床頭的心跳檢測儀發出尖銳刺耳的提示聲。

最後,化作一聲長長的:「嘀——」

歸於平靜。

18

我哥的S因,和我爸的相同。

心源性猝S。

葬禮上,嫂子趴在我哥的棺材邊,哭天搶地。

侄子站在一邊,神色呆呆的。

等來吊唁的賓客走光後。

嫂子幾乎是一路跪著爬到我腳下。

伸手攥住我的衣角,神色絕望:「小草,你一定能和那個鬼溝通吧?」

「求你,讓他收手吧。」

「小軒不該撿他的錢,我們百倍——不,是萬倍燒回給他,好嗎?」

她苦苦哀求,我卻一點點掰開她的手指。

「嫂子,你在說什麼啊?」

「你不是說,看見鬼的,都是怪物嗎?」

「那你也是嘍?」

嫂子跪著,拼命磕頭:「我是怪物,我是怪物。」

「我才是怪物。」

「求你了,小草,幫我們和怨鬼求求情。」

「就像你之前送走的那隻鬼一樣,送走它,好不好?」

「嫂子以後當牛做馬——」

【當……牛……做……馬……】

一陣陰風吹過。

怨鬼涼涼的聲音在嫂子身後響起。

「啊——」

嫂子發出高分貝的尖叫,徹底暈過去。

19

那天過後, 嫂子瘋了。

家裡S的S,瘋的瘋。

侄子隻能由奶奶帶回老家照顧。

我負責照顧我媽。

我找到新工作,隨意用幾百塊請了個護工。

我偶爾去醫院看一回。

那護工見我去得少,幹活總是偷懶, 很不積極。

屎尿一天才接一兩次, 氣味難聞得要命。

給我媽擦拭身體也很敷衍。

因為翻動的頻率太低, 我媽的背後生了褥瘡。

肉爛了一大片,隱隱有白花花的蛆在扭動。

護工生怕我追責, 低著頭結結巴巴:「我、我也是第一次做護工。」

「對、對不起, 我保證不會再出現這樣的情況。」

「不。」我打斷她,「你做得很好。」

這正是我想要的。

這個月的工資,我給護工多打了兩百。

「繼續加油。」

我眯著眼,笑得暢快。

20

媽媽在醫院裡躺了兩年, 直到去世。

去世時, 整個人都被燻臭了。

侄子由奶奶帶著,小學六年級。

被同學嘲笑是獨眼龍。

瘋癲的嫂子流浪到他們學校附近,竟然還能認出侄子。

「兒子、兒子——」

她隔著老遠就大喊, 欣喜若狂。

引來的, 卻是同學們對侄子更肆無忌憚的嘲笑。

「哈哈哈哈哈, 原來獨眼龍是乞丐的兒子。」

「叫花子花子叫, 大爺大娘行行好。」

「你和你媽長得真像, 身上也都是臭臭的。」

一個月後,侄子忍無可忍。

正處青春期的小孩,力氣出奇地大。

撿了根木棍,藏身在嫂子流浪的橋洞下。

趁著夜色,一棍, 又一棍。

嫂子被活活打S。

侄子慌亂逃跑, 卻失足從河堤滾落。

第二天早上,兩人的屍體一起被發現。

從鄉下趕回來的奶奶,看著家裡一個又一個的牌位。

老淚縱橫:「我兒命苦,命苦得很。」

「老天爺,好好的一個家,為什麼就這樣了?」

她渾濁的目光釘在我身上。

嘴唇嗫嚅:「是你, 你這個災星——」

她撲過來, 像小時候一樣要用又尖又利的指甲掐我。

我閃身躲開。

奶奶直直撞到桌角, 又腦袋著地,摔倒。

她大口喘著粗氣。

像破舊的風箱, 發出「哬哬」的聲音。

用手指著我, 愣了個半天。

卻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來。

侄子得罪怨鬼,家裡卻決定用我的命來平息怨氣。

「(我」「你兒子S了, 孫子S了, 現在連重孫也S了。」

「三代單傳,全部S光。」

「怎麼樣,爽嗎?」

奶奶掙扎的力度越來越小,瞳孔也越來越渙散。

我這才面無表情地撥通了 120 的電話。

21

奶奶也是心髒病發, 活活猝S。

旁人談論起我家,都一陣唏噓。

「天啊,奶奶、爸爸、哥哥都S於心髒病?」

「這概率得多小,應該是家族基因問題吧?」

「幸虧小草長大了, 能照顧好自己。」

我回以一個禮貌的微笑。

我當然可以照顧好自己。

空蕩蕩的客廳裡擺著一個鐵爐。

火苗燒得旺盛。

幾個牌位在裡面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

熱氣升騰。

隔著扭曲的空氣,我遙遙地看向對面的鏡子。

黑霧翻湧,緊緊地與我的身體纏在一起。

怨鬼嗎?

我也是的。

(完)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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