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言沒有躲避我的目光,“昨天我們導員給我們開會,告訴我們如果有壓力一定要跟她說,不要憋在心裡。她害怕我們想不開,她也不希望再看見這種可以避免的悲劇。”
“阿黎,你應該知道這句話到底什麼意思。”
7
“可你不相信慕陽會因為這個自S,對嗎?”
我的聲音很輕,目光漸漸從宋清言的臉上遊移到了一旁呆愣愣的慕陽臉上。慕陽還是不習慣被人注視,蒼白的面孔上一如既往地布滿了局促不安。
這麼內斂的人,真的能當班長嗎?
我轉頭看向宋清言,“你為什麼不相信慕陽是自S?”
宋清言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和她接觸的時間其實並不多。但是她上周告訴我,她想這次想邀請我組隊參加這學期的創新大賽,我答應了。畢竟她成績很好,可以帶我飛嘛。一個想要自S的人,是不會提前計劃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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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
樓下的白瓷地太過幹淨,在這個色彩繽紛的大樓裡,反而顯得太過刺目。警戒線被風帶得震動,發出異常的聲響。
而慕陽沉默地站在旁邊,好似我們口中的人不是她一樣。
風停了。
“阿黎,我不覺得她是自S。”宋清言繼而低聲道:“但我也不覺得是謀S。”
一直沒有反應的慕陽轉頭默默看著他。
我:“不是自S,也不是謀S,那是什麼?”
“我問過我爸,他說警方已經調查過了。慕陽是一個人去的頂樓,監控也拍下了她S前的最後一幕。確實是一個人。所以我爸說,她不可能是被謀S的,隻能是自S。”宋清言黑眸沉靜,“可是我不理解。為什麼除了謀S就是自S?明明上周還在計劃著未來,這周就一躍而下。轉變如此之大,她或許是受到了什麼亂七八糟的影響也說不定。這個影響,可以是人為,自然也可以是怪力亂神。那這又怎麼能算自S呢?”
“阿黎,我們都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科學無法解釋的東西。”宋清言看向樓下,輕嗤了一聲,“我爸那個人,怕麻煩,永遠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管妖,不管人,不承擔治妖會應該承擔的責任。可是宋家不應該是這個樣子,長輩常說,我長得很像宋家祖祠畫像上面的宋先秋先祖。他是個天才,可是對於修道這條路,我確實沒什麼天賦。我自幼身體不好,修不得當今的道。但我還是希望,宋家有一天能成為以前的宋家。而我也願意如宋先秋先祖一樣,為自己的道奉獻所有。”
“對於一個S有蹊蹺的人。我們應該找出那份蹊蹺,而不是蜻蜓點水的越過它。”
“這是不對的。”
8
因為宋清言的加入,我們的隊伍成功變成了三人隊。
但他不知道。
我自然是不可能把慕陽的存在告訴他的。
“到了。”
我嘆了一口氣,“有人帶路就是不一樣,我當時去紅黃樓可是花了很長的時間。”
宋清言疑惑,“對喔,你去三教幹什麼?”
我笑了笑,“來都來了,自然是要去那拍照打卡的嘛。”
“那看來你的運氣不太好,一去就碰上了我,被我給抓壯丁了。”
我笑而不語。
宋清言接著道:“女生宿舍我不太方便進去,隻能你去了。我剛剛問了,慕陽生前的宿舍是在5013,你別走錯了。”
我點了點頭,卻站在原地沒動。
慕陽見我看她,有些猶豫,“我……可以留在這嗎?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些不太舒服。”
我瞥了宋清言一眼,隻能無奈說好。
X大年代久遠,連著女生宿舍都有些陳舊,與紅黃樓的科技化和現代化有很大的不同。
我看著5013這幾個大字,敲響了房門。
9
等了一會兒,無人應答。
連敲數下,門總算打開了。
一見,也算是個熟人。
可這位熟人很顯然是不歡迎我的,一看到是我就想要把門關上。
我眼疾手快地卡進了門縫,笑眯眯道:“嗨~同學,我們又見面了。緣分啊,既然都這麼有緣了,咱們要不聊聊?”
我的聲音不算小。
寢室內又有個女孩從床上爬了下來,踩著拖鞋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
她臉上寫滿了不耐煩,“趙長歌,這誰啊?你們要聊能不能出去聊,我TM在睡覺,吵什麼吵?有病吧!”
趙長歌瞪了我一眼,轉頭不甘示弱地罵了回去,“你才有病,謝亦筎。”
我訕訕地笑了笑,趁機往寢室裡打量了一圈。
X大是四人寢,趙長歌和謝亦筎,裡面還坐了一個人。她正打著電腦,手腕之間也有一個橙色的手環。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謝亦筎腕間很幹淨,什麼東西也沒帶。
我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看了她脖子上的項鏈一眼,衝著她抱歉地笑了笑,“對不起啊同學,我不知道寢室裡面有人在睡覺。”
說著,我的手搭上了趙長歌的肩,不容拒絕地把她往門外攬,柔聲道:“長歌,請跟我出來一下。”
趙長歌身子有些僵硬。
“站住。”謝亦筎剛醒,聲音有些啞,“你誰啊?之前怎麼沒見過?”
我:……現在大學生都這麼拽的嗎?
我扯了扯嘴角,溫和道:“我是來X大參觀的遊客。今天碰到長歌同學,她好心跟我指了路,並且還借了我充電寶充電,所以我是來歸還充電寶的,隨便想請她吃頓飯。”
趙長歌顯然想說些什麼。
我決定賭一把。
我在她的耳邊低語道:“橙色手環。”
她冷冷地看著我,終究是保持了沉默。
謝亦筎不陰不陽地笑了聲,“她這麼熱心呢,那你好好感謝她吧,別來煩老子睡覺。”
話音剛落,門“啪”的一聲就被關上了。
我:……
趙長歌:……
10
“你到底想幹什麼?”剛到樓梯口,趙長歌就忍不住咬牙切齒地問我,“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皺了皺眉,“那你到底在慌些什麼呢?”
“我沒有,你不要亂說。”
我哼笑,“長歌同學,你這話說出去自己信嗎?”
“我信啊,我自己說的話我為什麼不信?”趙長歌甩開我的手,嘴硬道:“我不知道你要幹什麼?我告訴你,不要再來煩我了,不然要你好看!”
“長歌。”
我叫住了她,她不耐地看向我。
我慢慢地露出了一個笑容,“睡覺的時候記得別掀床簾,小心今晚慕陽站你床頭。”
趙長歌氣急敗壞,“你!”
“既然你今天不想跟我去吃飯,那我們下次再見吧。”
我收了表情,頭也不回地下了樓。
宋清言見我下來,迎了過來,“有什麼發現嗎?”
我瞅了瞅他手上的手環,“有,我覺得你們班的這個手環有點東西。”
“啊?”宋清言有些茫然,“手環?可是我剛剛問了我們班的其他人,他們告訴我,班長也送過他們手環。所以……為什麼會和手環有關系?”
“所有人都有?”我皺眉道:“謝亦筎是你們班的嗎?”
宋清言思索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她是我們班團委。”
“團委?”我有些驚訝,“就是那個讓你們戴手環的團委?可她自己都沒有戴。她和慕陽是一個寢的,我去的時候她給我吵醒了。我看見他脖子上掛了個項鏈,所以她應該沒有睡覺的時候摘下飾品的習慣,但是她的手腕上並沒有手環。”
“難不成慕陽沒有送她?”
“可為什麼不送她呢?”
氣氛沉寂。
樹蔭撒下陰涼,可沒人覺得爽快。
這件事,牽扯的人越來越多了。
“那個……”一直默默傾聽的慕陽弱弱道:“有沒有可能我送了,是她不想戴?”
我轉頭看慕陽,無聲問道——
那這又是為什麼呢?
12
凌晨三點。
我秉持著遵守約定的為人準則,獨自潛入了X大5013。
我化成了慕陽的樣子。
正打算爬進趙長歌的簾子裡恐嚇她,以此來突破她的心理防線,結果腳腕卻突然被一隻手握住。
我頓了頓,回頭,看見了黑暗中衝我笑的謝亦筎。
我:……
她對我擺了擺手,在手機上打了一行字遞給我看——“不管你是誰,乖乖跟我走,別吵吵。”
我:……
我猶豫了以下,老老實實地跟著她走了。
來到公共廁所,我這才看清了謝亦筎的全貌——一身道士服,手裡還拿著一隻拂塵,身側挎著一隻布包,鼓鼓囊囊的。
看起來還是蠻專業的,和上午囂張跋扈的樣子簡直大相徑庭。
“慕陽?應該不是。”謝亦筎從上自下地打量著我,搖了搖頭。她挑眉接著道:“孤魂野鬼?不像啊。人扮鬼,也不是吧。”
她用拂塵輕挑地挑起了我的下巴,“所以,你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呢?”
我:……這個場景好像有點眼熟。
我撥開了她的拂塵,變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樣。
她沒有絲毫意外,“果然是你。”
“說說吧,來幹什麼?”
我皺眉,“這還不明顯?我來嚇人啊。”
“嘖。”她輕嘖一聲,有些不耐,“我發現哎,你真的蠻喜歡撒謊的。我隻見過你兩次,你就撒了兩次的謊,嘴裡真是一句實話都沒有。”
我氣笑了,“我說的就是實話。”
謝亦筎冷淡地應了聲,“實話?我以為的實話是為慕陽而來。”
四目相對。
謝亦筎主動向前一步,伸出手,“合作一把?你想找出慕陽S亡的真相,而我也想找出紅黃樓的謎底。我們的目的應該具有關聯。”
“所以,我們的合作還是有必要的,不是嗎?”
我謹慎道:“你認為我滿嘴謊言還要與我合作,這不扯嗎?”
“其實我認識你。”謝亦筎面無表情,“我師父那裡有你的畫像,他從小告訴我,這是他的恩人。如果我有機會碰見你,一定要代他向你問聲好。”
“神樹扶桑,久仰。”
我有些吃驚。
她的師父……是誰啊?
許是看出了我的疑惑。
謝亦筎扯了扯嘴角,“我來自三朝謝家,我的師父叫謝遙。”
13
說實話,我沒想到能在這裡聽見故人的名字。
我最終還是和謝亦筎達成了合作。
或許這就是因果。
當年的我幫謝遙救下了桃花妖一族,而謝遙念著謝家的栽培傳承了三朝謝家,如今謝遙的徒弟以三朝謝家之名與我合作。
凌晨三點的紅黃樓淹沒在黑暗中,唯有幽綠的安全指示牌散發著光源。
我盯著樓頂的黑得發亮的煙霧直皺眉頭。
那是怨氣。
強到成團的怨氣。
可是,明明早上這樓的怨氣還淡得離譜,為什麼早晚差別會如此之大?
“你知道紅黃遊戲嗎?”
謝亦筎突然出聲,我微微一愣。
“這是什麼東西?”
“紅黃遊戲,一個曾經很火的通靈遊戲。準確來說,這應該是個心理遊戲。”謝亦筎淡淡道:“一個操作者,一個遊戲者,兩個人就可以進行遊戲。操作者按揉遊戲者的太陽穴進行催眠暗示,引導他進入一個隻有紅門和黃門的異世界。而這時,遊戲者可以選擇打開任何一扇門。如果看見的是一個身穿西裝的黑影,一個老太太,或者是一間滿是時鍾的屋子,這個遊戲者將會S亡。”
滿是紅門和黃門的世界,這不就是紅黃樓嗎?
“很像是嗎?我也覺得很像,所以我之前一直以為這裡的怪相是這棟樓的問題。但是我觀察了很久,這棟樓應該不是陰間的產物,所以也談不上什麼異世界。”謝亦筎正色道:“可很奇怪的是,當我白天進入這棟樓的時候,我的羅盤還能正常運轉。但是隻要我晚上再來,我的羅盤就會壞掉。”
“它這裡白天怨氣太淡,自然是影響不到你的羅盤。但是晚上怨氣太重,羅盤失靈是很正常的事。”我頓了頓,有些想法自然而然地破土而出,“我懷疑,應該是有什麼東西在白天吸收了怨氣,而這個東西在晚上的時候就消失了。”
謝亦筎,“什麼東西這麼神奇?”
我抿了抿唇,“扶桑……或者是藤蔓。”
“我知道扶桑樹有吸收怨氣的能力。”謝亦筎不解道:“但是藤蔓什麼時候有這個能力了?”
我沉默。
我也很好奇,為什麼宋揚骍真身明明是藤蔓,卻有這個能力。
“我也不是很清楚,這隻是我的猜想。我今天上午來的時候,發現這裡的陰氣特別重,但是怨氣卻很淡。我當時懷疑了這個,隻不過我沒有找到有關扶桑或藤蔓的痕跡,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我蹙眉道:“我下午回去翻了很多古籍,但都表明隻有……扶桑能吸收淨化怨氣。所以……隻能是這樣。”
我接著道:“而且有件事我感覺不太對。你們學校的紅黃樓已經修好了四年,前兩年風平浪靜沒有出現任何事故。但是從兩年前,也就是從你們入學到現在,包括慕陽在內,已經有七個人在這裡跳樓身亡了。現在這棟樓裡已經被困了六個鬼魂了。”
“六個鬼魂?”謝亦筎皺眉,“你懷疑我們學校有連環S人兇手?”
“不算是。”
在慕陽之前,兩年連S六人,且六人魂魄皆被茫茫困於此,神志不清,胡亂飄蕩。可這棟樓卻還沒有變成陰煞之地,應該全靠著那吸收怨氣的玩意。而慕陽也是如此,怨氣成妖,S有蹊蹺,S後卻沒有變成怨鬼。
怎麼不算有異曲同工之妙呢?
我心中有了計量,淡聲道:“我懷疑這件事跟慕陽有關。”
也跟宋揚骍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