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行人要離開,李承聿讓侍衛上前攔我們去路。
「誰也不許走!」
陸昶和師父將我護在身後,與李承聿劍拔弩張。
僵持不下之際——
御前將軍帶著禁軍浩浩蕩蕩而來,不卑不亢行了一禮:「太子殿下,陛下請您進宮一敘。」
李承聿從我身邊走過,用隻有我們二人聽得見的聲音說:
「謝玉京,孤絕不會就此罷休。」
我眼皮狠狠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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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當夜一道聖旨,震驚長安上下。
太子李承聿收受賄賂,買賣官職,私下豢養兵馬,府中更是搜出龍袍玉璽,被連夜囚禁東宮。
陛下本欲要其性命。
是身懷四月的皇後脫簪待罪,長跪乾清殿外。
陛下憐惜娘娘慈母心腸,又感念多年父子情深。
特饒李承聿一命,玉牒除名,重新遷入先恆王名下,降為恆郡王,趕去江城,永世不得入京。
李承聿被趕出長安那日,我去京郊莊子中清點賬目。
忽然,一陣異香飄過,滿殿宮人倒了一地。
我反應過來時,腳下一軟,已經倒在李承聿懷中。
「李承聿,你想做什麼?」
我咬破舌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李承聿指腹撫上我臉,從眉到唇,一寸寸描摹,然後用力捏住我的下巴:
「朕真是未曾想到,朕的皇後竟要改嫁他人。」
「——!」
我心頭一震,猛地抬頭,對上李承聿陰森的黑眸。
他俯身湊近,灼熱呼吸叫我渾身發顫。
「怎麼,見到朕,皇後不開心嗎?」
謝蘭茵和我皆是重生,李承聿能重生也不奇怪。
很快,我鎮定下來。
「李承聿,你是準備又像上一世一樣S了我嗎?」
我譏諷勾唇。
「不過可惜,這次不是一屍兩命了。」
李承聿眼底閃過掙扎的痛苦之色,眨眼變成繾綣的溫柔。
「好嬋娘,我怎麼舍得傷害你呢?」
李承聿將我摟得更緊。
他的藥厲害,我渾身無力,完全沒法掙扎。
「畢竟朕還需要嬋娘的相助,才能在江城東山再起。」
我啐了他一口:「你這是造反——!」
前世,是有我和姨母輔佐打點,李承聿才勉強能做個守成之君。
今生他被廢,妄想造反稱帝,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李承聿猛地掐住我脖子,瀕S的窒息感瞬間襲來。
「朕本來就是天下之主!」
「他們明明收養了朕,有了親子就拋棄我,憑什麼?!朕不過是拿回自己該有的一切罷了!」
在我以為自己被掐S時,他又松開了手,溫柔地撫摸著我臉:「嬋娘,你乖一點。」
「不然朕不介意,再親手送你上路。」
我無力閉上眼,不欲和他多爭論。
李承聿滿意了。
「嬋娘,上一世是我有負於你,這一世我們重頭來過。」
是嗎?
可我不想和你重頭來過。
12
江城距離長安有千裡之遠。
這一路,隻要藥效稍減,李承聿就繼續給我下藥,我每日都在昏昏沉沉中度過。
偶爾清醒,便是被李承聿抱在懷裡。
他和我提起前世。
說在S了我後,方知後悔,為我寫下數百首悼念情詩。
說他從始至終所愛之人都是我,隻是從前年少,看不清心,願今生與我重新來過。
說因我離世不到兩年,姨母發動政變,他S在了那場動亂裡。
……
隻有聽到此,我才睜開眼。
「S得好。」
李承聿沉了臉,將藥劑量加倍。
等再醒來,我已經在江城的恆郡王府裡。
大概是到了封地。
李承聿很放心給我喂了解藥。
「先委屈你做一段時間恆郡王妃,等我招兵買馬S進長安,就立刻冊封你為皇後。」
「你要去S,就自己去S,別帶上我行不行!」
我揚手扇了他一巴掌。
這一巴掌,也耗光了我所有力氣。
我手被李承聿攥緊,他陰沉著臉,面目猙獰:
「謝玉京,我知道是我前世對不起你,我現在也在彌補了,你還想要我怎樣?」
李承聿怕不是真的腦子有疾。
竟以為給我下藥,將我擄來江城,畫兩個又大又圓的餅,是在彌補我?
我一時笑出了聲。
笑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我想怎樣——」
我止住笑聲,眼底恨意翻湧,「李承聿,我想你去S!」
李承聿曖昧摩挲我手腕。
「若是S在嬋娘床上,倒也不是不行。」
我胃裡湧起一陣惡心,直接閉眼不看這晦氣東西。
李承聿讓兩個婆子守著我,不允許我出房門半步。
期間。
謝蘭茵想來找我,都被攔在院外。
我沒法子離開,甚至尋不了S,隻能以絕食抗議。
李承聿也不急。
這日,他把謝蘭茵在內的王府一眾人聚集在一起,拽著我手出了房門,指著他們笑得殘忍:
「你一日不吃飯,我便S一人。」
我愕然看著他。
李承聿笑得更開心:「嬋娘最是心善,肯定舍不得他們S吧?」
他真是瘋了!
可瞧著那一張張驚恐的臉,我認命閉上眼:「我吃。」
這日用完飯,李承聿帶我乘車出門。
他帶我去了城外山上,綠樹成蔭的密林中,立著一座新墳。
待我走近看清——
墓碑上寫著「愛女李如意之墓」。
上一世,我診出腹中孩子是女兒時,便和李承聿商量我們的孩子要叫如意。
隻願她一生如意。
李承聿牽起我的手,在我指尖落下一吻。
「嬋娘,我知你放不下如意,所以我為她立碑,哪怕今生我們再有孩子不是她,也當作她來過這個人世。」
他眼底溢滿深情。
我有那麼一瞬恍惚,以為李承聿或許真是想同我重新來過。
不過一切是虛妄。
「嬋娘,你願為我聯系隱門,傾謝氏、武氏二族之力幫我重奪天下嗎?」
所謂情深彌補,皆是建立在權利利益之上。
我道:「好啊。」
見我同意,李承聿忙不迭讓下人準備婚禮,我也獲得了出門機會。
在一次外出買胭脂時,留下隱門聯絡印記。
成親時間定在月末二十八。
我掐算著時間。
按照腳程,陸昶應該快到了。
13
令我沒想到的是,成親前一日,謝蘭茵會來找我。
她再沒了之前的光鮮亮麗,臉頰瘦得凹陷,高聳的腹部配上纖瘦身軀,看上去有些扭曲的可怕。
見到我的第一眼,謝蘭茵眼底浮現濃濃妒恨。
「謝玉京,上一世我輸給你就罷了,這一世重來,殿下心裡的人本來是我,我今生竟還輸給了你。」
我默不作聲看著她。
謝蘭茵哭著質問我:「……大汗上一世待我很好,可他不愛我,我想有一個愛我的人,做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有什麼錯嗎?」
她哭得雙眼通紅。
我遞了帕子過去,漠然道:「你沒錯。」
謝蘭茵錯愕抬眼。
我看著門窗封S的廂房,慢悠悠出聲:「錯的是你愛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會愛你。」
上一世,我以為自己陪伴李承聿夠久,他就會愛上我。
可臨到此。
我才明了,像李承聿這樣權欲燻心的人,口口聲聲說著愛人,心裡最愛的隻有自己。
謝蘭茵怔怔望著我。
半晌,她嘴唇翕動,似要說什麼,被驟然帶著婆子闖進來的李承聿打斷。
兩個婆子往謝蘭茵嘴裡塞了布頭,沒有絲毫憐惜她是個孕婦,直接生拉硬拽拖了出去。
李承聿更是滿臉嫌惡:「關進柴房,沒孤的吩咐,不許放她出來。」
我在一旁看著。
莫名就對謝蘭茵有種兔S狐悲的憐憫。
錯愛像李承聿這樣隻愛自己的薄幸人,落得的下場隻有S路一條。
好在我能重來。
李承聿上前,牽起我的手,溫柔地道:
「嬋娘,謝蘭茵前些時日欺辱你,等她生下孩子,孤就把她交給你處置好不好?」
我隻嗯了一聲。
李承聿又問:「你是想離開我嗎?」
「怎麼會呢?」
我笑不達眼底。
當然會啦。
李承聿又絮叨說待S回長安,願效仿帝後,與我二聖臨朝,共治江山,我都當是耳旁風。
翌日清晨。
侍女伺候我換上嫁衣,第一聲嗩吶吹響那瞬,一支長箭破空而出,從李承聿太陽穴擦過。
砰——
府門被陸昶一腳踹開,他身後跟著御前將軍和北羌近衛,將整個恆郡王府團團圍住。
李承聿反應過來,掐住我的脖子,想要挾持我。
我反手拔下頭上簪子,毫不留情扎進他胸口。
李承聿吃痛一聲倒地。
「嬋娘,你騙我。」
他表情痛苦,像是被心愛之人欺騙有多難過。
我心中嗤笑。
到此時,李承聿居然還在演自我感動深情戲碼。
「你沒騙過我嗎?」
李承聿默然,閉目啞聲:「我時真的想和你重新來過。」
「可我不想和你重新來過。」
陸昶來到我身邊,他牽起我的手,讓我覺得心安。
「我回來時,就隻想和你此生不見,但我發現我做不到——」說到此,我渾身發抖,眼睛通紅。
「我的孩子,我隱門一脈數百條人命,我賠上的多年情意!」
「豈是你成語一句重新來過,就能輕飄飄揭過的?!」
所以在陛下因病,為姨母腹中之子打算,拉李承聿下馬時,我提議以身入局,就是想用背後勢力,引誘李承聿造反,從而報上一世之仇。
李承聿咬牙切齒:「你算計我?」
「是你心有不甘,才會入我棋局。」我譏諷道。
「你說愛謝蘭茵,卻舍不得太子之位,說放不下我, 其實是放不下我身後勢力罷了。」
我將李承聿所有遮羞布撕下。
「我母親出自文水武氏, 我是陳郡謝氏嫡女,又是隱門弟子,世族江湖,兵權財富,有我為妻,你李承聿何愁不能自立為帝?」
「說到底, 李承聿,你最愛的是權利,是你自己。」
李承聿被我說得啞口無言。
卻還是不甘。
「那烏爾罕呢?他知道——」
「我知。」
陸昶和我十指相扣。
「師兄當然知道。」
若無師兄相助,我這一局也不會這麼成功。
李承聿不甘閉眼,卻道:「嬋娘,我是真心愛過你的。」
重要嗎?
不重要了。
我與陸昶共乘一馬離去。
14
這一次, 沒有皇後求情,李承聿徹底被廢為庶人。
他的一眾黨羽也全部入獄。
據說那日我們走後, 謝蘭茵從柴房衝出來, 一刀捅進李承聿胸口, 痴痴地笑:「說太子殿下,我們一起去S吧。」
我聽完後, 隻是唏噓一聲,繼而繼續準備嫁妝事宜。
朝堂被徹底肅清,皇帝一病不起。
我掛念姨母, 與陸昶商量後,他先行回北羌,我和親之日推到來年九月。
來年二月, 皇後誕下一子,封為太子。
不過半月, 皇帝便病重。
駕崩當夜, 我抱著未滿月的小太子站在皇後身側後,看見皇帝拉著皇後的手,絮叨交代朝堂之事, 最後長嘆:
「……朕今生隻能陪梓潼到此了, 來日的路,梓潼要自己走了。」
話落,皇帝閉上了眼。
皇後痛哭出聲。
滿殿悲傷,我不由落了淚。
帝後夫妻, 能做到如此情深, 也隻有陛下和姨母了。
肩上一沉。
是陸昶為我披上了披風。
他眉間帶著風塵僕僕的疲憊, 牽住我的手:「小師妹, 我會一直陪著你。」
我感受他掌心溫熱, 輕嗯了一聲。
新皇年幼,太後垂簾聽政,加封我為昌平長公主, 正式和親北羌。
出嫁那日, 紅妝百裡。
長安內外,萬人空巷。
陸昶一身火紅喜袍,坐在馬上,腰間並蒂蓮玉佩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我和他四目相對。
陸昶朝我伸手, 朗聲笑道:「小師妹,來娶你了。」
我牽住他的手。
如過往無數個日夜,被他牽著歸家。
自此一生。
唯願與君白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