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真是!就這幾日也忍不得?你好生表現,我拿到了鋪子和銀子,到時候你說了便算!」
趙婆子委屈得很,提起我滿是咬牙切齒:「娘不過是受了一輩子白眼,想讓你和娘在族人面前能抬起頭來。誰知道會撞破?再說了,那丫頭心腸歹毒,有那麼多銀子還這般摳門!」
「看我日後怎麼收拾她!」
02
母子二人嘀嘀咕咕說了許久,不過這都不要緊。
陸楚河當真以為我那般痴傻,為了情愛什麼都可以不要,但他越是處處讓我滿意我就越是不放心,早早在他房裡安插了眼線。
這些話被原封不動轉述過來。
本以為不會有用上的一天,但終究還是來了。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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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時日,我因事務繁忙常宿在鋪子,又要四處走動,鋪子裡的事務都交給我的閨中密友沈婉柔打理。
沈婉柔從我與陸楚河相識起就對他不滿,覺得他是個吃軟飯的。
得知此事後,在鋪子裡開始明目張膽地為難陸楚河。
我先前的照拂全部取消,事事都按照尋常伙計來對待。
我私下給的月錢全部扣除!
生意做不好要罰銀子!還要當著眾人面檢討!
七七八八算下來,陸楚河的月錢所剩無幾,我又收回了給他的銀票,他的吃穿用度都隻能自己操持。
每每他來尋我,我都忙得不可開交,根本無暇理會。
「婉柔怎會那般做?她最是公正不阿,絕不會無故針對你!」
「看來是我高看了你,給你的月錢太多了,我真的很忙,莫要為這等小事來煩我可好?」
「銀票?難道沒了我的銀子,你就養不活自己了?我的銀子都用在正經事上,說了你也不懂!」
「不說了不說了,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
沈婉柔確實存了自己的心思,但她行事滴水不漏,隻是撤去了陸楚河的優待罷了。
這番作為不僅剝奪了陸楚河不該得的銀錢,更是損了他的顏面,令眾人知曉他已失了我的庇護。
從前對他處處通融的人,如今隻按章程辦事,也叫他難以適從。
我並未欺瞞於他,確是事務纏身。
隻是這事務,皆是為他設下的絆腳石。
趙婆子歸鄉後判若兩人,不再屈膝求活,反倒錦衣華服,金玉滿身,乘坐豪華馬車回了老家。
「我那兒子如今可了得,在一等鋪子裡當掌櫃,府邸連片!還有個痴心女子,家財萬貫,偏要倒貼於他!」
「原本我是瞧不上的,她卻三跪九叩,苦苦哀求,這才勉強應下。日後那鋪子便是我兒的了!若是她不孝順我,不為我添個孫子,立即休了她!」
趙婆子說得得意,吐出瓜子皮,又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中繼續誇耀:
「當初你們笑我無族譜,兒子不認我,如今誰是傻子?那些城裡女子自詡當家主母,讀書讀壞了腦子!」
「不願伺候婆母,哪有這等便宜事?待我好好教訓她!區區一個黃毛丫頭,還治不了?呸!」
「幸虧她爹早S,將來這偌大家業,還不是我母子說了算,她和她那賤人娘都得仰我鼻息過活!哈哈哈哈!」
看哪,一回鄉就原形畢露,無需細查,便知根底。
設計於我也就罷了,偏偏陸楚河和他娘妄圖染指我家產業,又辱我父,還想苦待我母。
我這人睚眦必報,心胸狹窄得很!
那些坐過牢的親族很快尋到此處,向趙婆子討要銀錢,他們初次入獄,耽誤了生計,還要自掏盤纏,早已怒火中燒。
恰巧撞見趙婆子珠光寶氣,誇耀錦繡前程,妒恨交加,不但四處嘲諷陸楚河攀附權貴,還S纏著要趙婆子賠償。
無奈之下,趙婆子又遣人尋陸楚河,他此刻左右為難,深恐親族鬧將起來。
7.
「姜姑娘,您該知曉,我們東家對我極為倚重,您這般貿然挖角,恐怕難以如願。」
眼前這位衣著得體,容貌出眾卻刻意素裝的女子是對家鋪子韓掌櫃的管事。
我此行有兩個目的,除了要給趙婆子添堵,還為了見她一面。
我親手為顧玉梅斟茶,目光落在她衣裳上的褶皺。
「若說倚重不過是端茶遞水,送些賬目,還要受人猜疑是東家的通房,連自己的容貌都要遮掩,這等看重我確實給不起。」
「但若你想獨當一面做買賣,領著伙計跑生意賺大錢,還能隨心展現自己的美貌,我倒是能給你這個機會。」
韓掌櫃的鋪子雖是老字號,確有實力,卻太過守舊。
似顧玉梅這般能人,隻因是女子身份,便屈居管事之位。
任她端茶遞水再是周到,賬目核算再是精準,他們也隻當她值得月俸六兩,換個人來也無甚區別。
顧玉梅舉杯飲茶,低眉不語,等我道來下文,我卻隻是靜觀其變,看她如何抉擇。
「姜姑娘,竊取機密之事我是決計不做的,這是我的底線。」
「自然如此。」我揚眉道,「明刀明槍地較量,我自有取勝的把握。我最敬重有原則之人,李姑娘不必做什麼,隻消等這一場勝負分曉。若我得勝,歡迎你來投奔,若是我輸了,你大可留在韓掌櫃處。」
「還有一事,我那心上人陸楚河,若是與韓掌櫃有什麼往來,還請事後給我個證據,就當是你應允了我的邀請,如何?」
商場之上哪有全然光明磊落,你不用陰招,不代表旁人如此。
若是不防患於未然,這買賣也開不長久。
顧玉梅頷首道:「姜姑娘這是要順便肅清門戶?」
「上回已經教訓過他,我想看看他可記住了教訓。」
待我重返鋪子,陸楚河的業績已跌至中下,沒了人替他遮掩美言,他的本事也不過如此。
見我視若無睹,他主動步入內室,雙手恰到好處地按上我肩頭。
「娘子,你總算回來了,我好生想念。事情都辦妥了嗎?你都瘦了,今晚回府讓我親自下廚如何?」
我靜靜地感受著他的手法,輕哼一聲,不作回答。
「娘子,若是這次生意能談成,咱們能賺千萬兩銀子,到時候你不必再操勞,在府中安心做個貴夫人,你看如何?」
我握住陸楚河的指尖,翻出日歷給他看:「這個月二十便能定下,咱們月底就可以定親,不如你先辭了鋪子裡的差事,我們先適應適應成親後的日子?」
這些話都是陸楚河剛與我相識時說的,他說男主外女主內不過是陳腐之見,我既有經商的本事,他願意相夫教子。
可如今我說出這番話,他遲遲未曾應允。
反倒眼神閃爍地看向別處:「可是你如今正是要緊時候,我若是辭了差事,你身邊少個可信之人豈不糟糕?再說了,若是日後你有了身孕,我又不在鋪子裡,沒人替你看著,那該如何是好?我看還是不辭的好。」
是啊,這要是辭了差事,以他現在的本事想要再進鋪子可就難了。
「誰說我要生孩子了?」我故作驚訝,皺起眉頭,「生產多痛啊,我可不要,再說了,我家這麼大的產業都不愁沒人繼承,你就更不必擔心了。」
見他神色難堪,我在心裡暗笑,又放出一記S招:「你不辭也罷,咱們成親前是要立下協議的,這差事也算是你的依靠了。」
「協議?」
「正是。」我拿出早就擬好的協議擺在他面前,「你放心,你的吃穿用度都由我來安排,你的月錢我給你加到三百兩,每月還給你零用銀子,你想要什麼物件合適我也給你買,如何,相公,我可沒虧待你吧?」
老實說,這已經是很好的條件了。
「這個不急,娘子,等你的大生意談成了,咱們再說吧。」
陸楚河收下了那份協議,但他手上的青筋卻並不是他嘴上說得那般雲淡風輕。
沈婉柔來尋我時,陸楚河就坐在旁邊的軟榻上,我們說話時他也在一旁聆聽。
「清漪,你放心,貨物我都驗過了,萬無一失,隻要這批貨能談成,我們定能大賺一筆!」
「是啊,我壓上了大半家產,若是失敗了,我們便重新謀劃。」
「別擔心,賬目清單我給你拿來了,你仔細看看,晚上我們一道去酒樓散散心。」
沈婉柔目光轉向陸楚河道:「小陸也去吧,公事是公事,私交是私交,我分得清,希望前些時日我公事公辦你不要記恨。這鋪子越來越大,沒個規矩也不好管,你能明白吧?」
陸楚河勉強擠出一絲笑意。
「婉柔,我和相公之後要成親了,協議也給他看過了,你莫要再吃味了。你二人都是我心尖上的人。」
聽到協議,沈婉柔面色一變,望向陸楚河時眼中多了幾分贊許:「好好好,我哪有吃味,他都能這般理解你了,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對了,你可有帶些什麼回來給我?」
我一拍腦袋立刻起身:「在我包袱裡呢,走吧,順便去吃飯,正好給你。」
「相公,你把賬目清單放進櫃子裡鎖好,這裡整理一番,我們在樓下等你。」
陸楚河連連應是,等我和沈婉柔出了門才暗中叫了一個小廝過來。
8.
酒過三巡,陸楚河面色已是緋紅一片。
離開時,我倚在他懷裡昏昏沉沉,步履蹣跚。
他把我送回府,略作收拾,見我沉睡不醒還輕輕搖了搖。往臉上灑了點水後,才去了樓下。
我睜開眼,輕輕跟了上去。
「兒啊,如何了?你們成親了沒有?娘真是熬不住了!」
陸楚河醉意正濃,舌頭都有些打結:「娘,我不想娶她了。她要我籤什麼狗屁協議!她的銀子,她的宅子,她的鋪子以後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她還不願意添丁進口!我堂堂七尺男兒憑什麼一個月才拿三百兩?她一個女人嫁了人就該把一切都交給我才對!」
「什麼?她怎麼心思這般歹毒!狗屁協議!我們不籤!」趙婆子惱怒一陣,滿口汙言穢語,待怒氣稍平又道,「可是兒啊,你要是不籤,那不是一個月連三百兩都沒有?這筆進項倒也不少……
「多什麼多!娘,你可知她這批貨能賺多少銀子?千萬兩!千萬兩啊,她給我那點算什麼!我一個大男人日日巴結她,她還想怎樣,都是她自找的,怨不得我!」
陸楚河頓了頓,喝了口茶水,「她的賬冊我都畫了圖,拿去賣給韓掌櫃,我要十萬兩!一次拿夠本兒,讓她虧個精光,都是她欠我的!」
聽到十萬兩,趙婆子說話都不利索了,連連答應,仿佛銀子已經揣進了荷包:「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兒子!就是聰明!隻是,會不會像上回一樣露出馬腳?我擔心……」
「不會,她的內室我熟悉,她離開前一切如常,回來後我也第一時間去了內室,無人察覺。」陸楚河翻看著手中的圖樣,松了一口氣,「她不仁我不義。」
9.
大約是沒幾日談妥了,陸楚河也不在意早出晚歸了,整日遊手好闲。
幾番規勸無效後,鋪子正式把陸楚河趕了出去。
而我也收到了顧玉梅的消息,陸楚河這兩日已經開始出入韓掌櫃的鋪子了。
談生意那日,陸楚河穿著一身錦衣出現在韓掌櫃身邊,眼中滿是得意之色。
「清漪,識相些,趕緊收手吧。」
韓掌櫃哈哈大笑,輕拍陸楚河肩頭:「姜東家真是給我送來了一個好手,我要讓他做我的大掌櫃,姜東家意下如何?生意場上的事,還需男子漢來做。」
嗤笑一聲,我晃了晃手裡的賬冊,看著陸楚河臉色大變。
「顧玉梅,你要做什麼?你是她那邊的?竟敢背叛我!你這個賤人!」
事情尚未了結,但顧玉梅卻穿著一身得體的衣裳走到了我的身邊。
我擋住了韓掌櫃,看了看陸楚河:「我才應該感謝韓掌櫃給我培養了李姑娘這樣的人才才對啊,跳槽而已,何談背叛,倒是你身邊那位,我已經報官了,正好今日大家都在,順便通知一聲。」
婉柔與顧玉梅會心一笑,攜手同我進了內堂。
「韓掌櫃莫慌,她手裡無憑無據,不過幾個婦道人家逞口舌之能罷了!」
銀子就這樣飛走,還要面臨牢獄之災,陸楚河一想到這種可能就腿軟,心中不住安慰自己,定要看這事情如何收場。
如果說,本來這事兒我隻有七分的把握,那陸楚河的反水就讓我有了十分!
那賬冊是真的,但是是最初始的一版,雖然真實但是粗糙,還有很多錯漏。
韓掌櫃做生意本就傲氣,到如今對手就我們這一家,自認已掌我們底細,在價格上抬得很高,但是貨物卻差了我們一個等級。
「抱歉,我們這次還是選擇和姜東家合作。姜東家,合作愉快。」
在我和客商握手的那一刻,韓掌櫃面如S灰,隨即轉身給了陸楚河一個耳光。
我知道他們鋪子的東家對他是有些意見的,這次丟了生意,回去免不了一番爭執。
正是我們鋪子奪他一塊肉的好時機!
陸楚河想甩就能甩,但要扳倒韓掌櫃的鋪子可不常有機會。
「李姑娘,今日就來我鋪子吧,後面有的是忙,月錢分紅一樣不少,說話算話。」
「不!不!清漪,不是,娘子!你聽我說!」陸楚河在走廊朝著我撲過來,我往旁邊一躲,他就撞到了柱子上,「娘子,我當然知道那是假的,我都是為了你啊,真的!你要相信我。」
我抬起起陸楚河的下巴,瞧了瞧他的臉不禁覺得可惜,「娘子,韓掌櫃還在呢,你這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陸楚河轉頭,正對上韓掌櫃怒火中燒的目光。
「你加油,我相信你可以的。」
10.
因為拿到了大生意,我大手一揮,整個鋪子伙計本月月錢發三倍!生意完成時,年節賞銀再翻倍!
鋪子上下一鼓作氣,發誓要完美完成生意,作為招牌打開市場,個個幹得熱火朝天。
而顧玉梅空降大掌櫃,卻沒人敢輕視她,她的來歷大家都清楚,果斷的作風更是讓伙計們下意識順從。
沈婉柔就更開心了,她本就喜歡做生意,喜歡銀子,沒了陸楚河之後,我和她沒日沒夜地幹,讓她越幹越上頭,好不容易睡著了喊的都是再來個大生意!
至於陸楚河,我根本懶得理會,隻知韓掌櫃在鋪子裡被人排擠得厲害,一腔怒火都衝著陸楚河去了。
我請的衙役也不是吃白飯的,我這邊的證據加上顧玉梅給我的,他蹲大牢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孫婆子本想著來享清福,結果說好能分得千兩銀子的兒子卻不知去向,東躲西藏連人影都尋不見。
可她離開前,把老家那群親戚罵得狗血淋頭,根本沒打算回去。
生意結束那日,鋪子裡的伙計都放了假,我與顧玉梅還有沈婉柔在城中最大的酒樓訂了席。
下馬車時,瞧見一個衣衫褴褸的老婦人追著一位富家小姐,卑微得讓人心酸,“小姐,求你再考慮考慮我吧,我是最好的管事婆子,什麼活計都能幹!當真,我姓陳,我兒子很有本事的,用我定不會後悔!小姐!求您留步......”
“在想什麼呢?”顧玉梅穿了件貼身的襦裙,短發襯得她明豔照人。
“在想待會兒叫幾個俊俏的戲子來給我們唱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