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總說吃虧是福，直到她帶著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的兒子掛了我的專家號。
我建議她盡早手術，她卻堅持讓外甥自己痊愈。
「這是老天對我們家的饋贈，就得讓我兒子多經歷磨煉。
而且你姐夫是博士後，讀了很多書，他說我兒子心髒能自己長好。」
我苦口婆心勸服他們夫妻接受手術，外甥平安長大。
誰料多年後，外甥在蹦極時心髒驟停，不治而亡。
姐姐醫鬧網暴，罵我庸醫S人，賺黑心錢。
姐夫把我堵在巷子裡，捅了十七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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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眼，我回到了姐姐掛我號的那天。
「清清，我們想放棄治療。」
我笑著安慰她：「你跟姐夫都是有福之人，懂得比我多。」
1
我重生回了外甥剛確診先天性心髒病的那天。
外甥生下來就體弱多病，經常感冒發燒。
在我的堅持勸說下，姐姐姐夫才帶著三歲的外甥來醫院檢查，一查就查出了先天性心髒病。
姐夫毫不在意地翻看著病歷：「我查過了，先天性心髒病的治愈率是百分之九十五，不是什麼大病。」
姐姐也點頭附和：「清清，你姐夫是博士後，讀了好多書。」
身旁的助理醫師忍不住想開口，我用眼神示意她閉嘴。
作為心外科專家，我見過的先心病患者太多了。
外甥患的是最常見的室間隔缺損。
中小型缺損自愈的情況確實存在，但絕大部分患者在三歲前就已經愈合。
外甥的先心病是大型缺損，完全沒有自我愈合的可能性，必須盡早手術。
上一世，我出於專業和情感的角度，幾乎不留情面地斥責姐夫。
想讓外甥自愈，無異於慢性S人。
全家人輪番上陣勸說，最後姐姐姐夫決定接受手術。
外甥術後恢復得不錯，除了不能參加一些極限運動外，跟正常人沒什麼區別。
但姐姐並不認為外甥得以平安長大是做了手術的功勞。
相反，她覺得做手術剝奪了老天賜給外甥經受磨難的機會。
所以總是教導外甥，吃虧是福，多受點苦才能彌補你的福氣。
上一世我一直不能理解，為什麼外甥明知自己的身體條件不允許還非要去蹦極。
直到舉行完葬禮的那天，跟外甥一起去蹦極的同學找到了我。
他說，所有人都勸外甥不要蹦極，但外甥堅持說這是一次可遇不可求的機會。
是老天恩賜給他磨煉心智的機會。
最終，外甥在十八歲生日前一天一躍而下，親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姐姐在旁邊聽完了全程，更加篤定外甥意外去世是因為我當年堅持手術。
現在她們家破人亡，全是老天的懲罰。
於是網暴我庸醫S人，又僱了一伙人每天去我工作的醫院打砸，向醫院索賠。
我被醫院辭退後，姐夫把我堵在巷子裡，捅了我十七刀。
前十六下刀刀避開要害，最後一刀時他說，這是我的報應。
路人發現我的屍體報了警。
我媽摸著我面目全非的臉哭暈了過去。
可警察來我家抓人時，我媽居然出具諒解書，請求不要追究姐夫的刑事責任。
「清清，你姐姐已經失去了兒子，不能再沒有老公了啊。」
或許我媽真的想讓我一命賠一命吧。
看著面前暗自得意的姐姐，我清了清嗓子，恢復了得體的微笑。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你跟姐夫都是有福之人，懂得又比我多，外甥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姐夫瞪了助理醫師一眼：「瞧見沒，這才是專家。回去多看看書吧！」
我告訴她不要理會姐夫，把今天看診的全部監控視頻備份，並準備一份免責聲明，我拿給姐姐籤字。
這一世，我就看看你們的福寶究竟能活幾年。
2
晚上下班剛到家，我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清清，我聽你姐姐說了，他們打算放棄治療，讓睿睿上個好的私立幼兒園，自己慢慢恢復。」
趙睿是外甥的名字。
上一世，我心疼趙睿，主動託關系送禮，讓趙睿去了本市最好的私立幼兒園。
環境好不說，三餐營養膳食搭配合理。
而且全英教學，一個班就十個孩子，老師能好好照顧趙睿。
姐姐姐夫滿意得不得了，但卻隻字不提高額的學費。
還是我媽私下跟我說，姐夫還在讀書做研究，每個月工資就三四千塊。
姐姐懷了趙睿後就辭職了，一直到現在也沒上班，
並且，姐夫說他媽供出一個博士後不容易，每個月還要給他媽兩千塊的赡養費。
他們一家三口全靠我媽的退休金生活。
所以趙睿從上幼兒園起的花銷，大部分都是我掏的。
「清清，你幫睿睿選個好點的幼兒園，別委屈了我的大外孫。」
聽著電話裡我媽絮絮叨叨的聲音，我默默罵自己蠢。
「媽，我姐說吃虧是福，睿睿去私立幼兒園可不是吃虧，而是享福啊。
要是睿睿年紀輕輕就提前把以後的福氣享受了，他心髒還能恢復嗎。」
上一世，姐夫的論文發表需要疏通關系，可我媽實在拿不出錢。
是趙睿偷偷記住了我B險櫃的密碼告訴姐姐。
姐姐拿了我的房產證作抵押，貸了三十萬的高利貸。
她本打算等姐夫下一個實驗經費審批下來就趕快還錢，誰知道姐夫的論文數據出了問題。
不僅論文沒能發表，下一個實驗直接無限期暫停。
我媽抱著趙睿抹淚，趙睿一臉天真地問我。
「小姨，你不是還有金條嗎？」
我媽沒養過我，我從小跟著爺爺奶奶長大。
那些金條是爺爺奶奶攢了一輩子的積蓄，臨終前換成了金條，給我當嫁妝。
討債的人天天堵在家門口，要不是姐姐攔著，我媽就要跪下求我了。
沒辦法，我用那些金條替姐夫抵了債。
「媽，要我說，睿睿在家養著是最好的。
更何況有我姐夫這個學識淵博的博士後在，睿睿肯定比那些去幼兒園的孩子們啟蒙更快。」
我媽還想說什麼，姐姐在電話那頭打斷她。
「就是啊媽，清清說得有道理，我相信我老公。」
3
在家養了幾個月後，趙睿又得了肺炎，高燒四十度不退。
姐姐怪我媽帶趙睿下樓遛彎時著了涼。
她說如果是她婆婆那種懂科學育兒的人來帶趙睿，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可她婆婆是個在鄉下喂豬的，我媽退休前好歹在大城市上班，還有個高中學歷。
所謂的「科學育兒」，可能隻是姐夫家祖墳選的地方好，才出了一個博士後。
我媽又委屈又傷心，一氣之下抱著趙睿打車去了醫院。
「清清，我帶睿睿來急診看病了，你下來跟護士說一下，給我們加個號。」
上一世，趙睿術後免疫力差，有一段時間總是感冒。
我媽沒少讓我在醫院求人辦事。
姐姐姐夫還怪我，要不是我堅持手術，趙睿怎麼會平白無故多受這麼多罪。
我心疼趙睿和我媽，不光觍著臉說盡好話，看病拿藥更是沒讓姐姐出過一分錢。
察覺到同事關切的目光，我搖了搖頭。
「媽，我剛因為姐姐放棄治療的事得罪了領導，現在院裡沒人買我的面子。」
我媽慌了，聲音裡帶著哭腔：「睿睿都燒糊塗了……那可怎麼辦呀！」
「睿睿是有福之寶，不會有事的。要不你問問姐姐怎麼辦……」
話還沒說完，姐姐就衝進了急診科，一把搶走我媽懷裡的趙睿。
「媽，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這都是我睿睿的福氣！」
聽著話筒裡傳來的聲音，我勾了勾唇。
姐夫諱疾忌醫，中專畢業的姐姐又一向標榜自己智性戀。
對姐夫言聽計從，甚至把姐夫的話奉為聖旨。
以至於她懷趙睿時連產檢都沒做過，因為姐夫說產檢的儀器對嬰兒有輻射。
上一世，盡管趙睿術後免疫力差，但經過科學的調養後，他恢復得很好。
而現在，姐姐帶著趙睿去了婆婆家。
電話掛斷前我聽到她質問我媽：「你是不是一直都見不得我好？原來你就是那種會嫉妒女兒的媽媽！」
4
聽說趙睿在他奶奶家用偏方養了兩個月。
快過年時姐姐一家又搬回了我媽家。
再次見到趙睿時，他卻神色萎靡。
時不時地咳嗽幾聲，帶著厚重的痰音。
飯桌上，姐姐正眉飛色舞地向親戚炫耀。
「是藥三分毒，我家睿睿從來不吃藥。
就得讓他自己戰勝病毒才能增強免疫力。」
「清清是小地方來的，別聽她的。」
我發現有些不對勁，在趙睿左邊打了個響指，他毫無反應。
我心裡一咯噔，又在他右耳旁邊試了一次，過了幾秒後他才扭頭看了看我。
怪不得他聽人說話時，總是下意識歪著頭。
那場高燒很可能讓趙睿的聽覺系統受了損傷。
正當我猶豫要不要跟姐姐說時，同事轉發給我某平臺的一段視頻。
文案是「有福之寶不入醫院之門。」
視頻中正是外甥趙睿的身影。
趙睿身後的電視中放著動畫片，但他卻絲毫不受幹擾地盯著手中的繪本。
姐姐還得意地說：「我家福寶遺傳了博士後爸爸的聰明基因。
雖然有先心病，但從小就愛看書，比同齡寶寶成熟一百倍。」
這段視頻更加印證了我心中猜想。
恐怕再拖下去，趙睿的聽力損傷就是永久的了。
同事說外甥看起來不太正常，問我要不要再跟姐姐好好談談。
我淡定打字：「尊重他人命運，放下助人情結。」
5
飯罷親戚都走得差不多了，姐姐拉著我坐下：「清清，年後我們想到你家住一段時間。」
她看我不說話，繼續解釋。
「現在空氣質量這麼差，我家睿睿每天得呼吸多少髒空氣喲。
所以你姐夫說了，想把媽現在住的房子重新裝修一下，裝個新風系統。」
上一世，這事是我媽提出的。
她甚至把老房子賣了，第二天全家人背著大包小包站在我家門口。
我出於自己的私心答應了。
畢竟沒享受過母愛，說不定住一起之後能跟我媽更親密一點。
主臥陽光房讓給了趙睿，我舍不得讓我媽住保姆間，隻好自己搬了進去。
可沒想到，姐姐在搬進來之前，就在打我學區房上學名額的主意。
她知道我對我媽有求必應，所以又讓我媽說服我，把趙睿加到了我的戶口本上。
趙睿順利升入本市最好的小學和初中。
一路享受著最頂尖的師資力量和教育資源，最後考上了姐夫所在大學的少年班。
姐姐更加確信趙睿是有福之寶。
甚至在學校邀請她作為優秀學生家長上臺分享教育經驗時，大肆宣揚吃虧是福的理論。
多虧她從小鼓勵趙睿直面困難、勇於吃虧，所以才有他今天的成績。
完全沒把我每天輔導趙睿功課到深夜放在眼裡。
趙睿還覺得自己天資聰穎，是真正的天選之子。
我拒絕了姐姐，跟她說別學網上那些人，把孩子養得這麼嬌氣，以後可成不了大事。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咱們得主動給睿睿創造一個磨練意志的環境，這樣他才能成才。」
姐姐深以為然，破天荒地跟姐夫吵了一架，罵他是隻知道享受的敗家子。
我倒要看看，這一世沒了名校光環的加持，趙睿究竟能有什麼作為。
6
趙睿沒有知名幼兒園的經歷，對於幼升小的知識又一竅不通，最後隻能回姐夫戶口所在地的縣裡上小學。
可他聽力受損，通常要跟他說好幾遍他才能聽懂。
而且趙睿比同齡人矮一大截，瘦弱的身板跑兩步就開始喘。
老師嫌他笨，同學跟他玩不到一起。
慢慢地，趙睿開口說話時竟然結結巴巴，很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同學嘲笑他性格孤僻又聾又啞，經常欺負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