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軒第三次獲得國際烹飪比賽冠軍的那天。
我在與他幾步之隔的距離,看著他將鮮花送給家裡的保姆,與其相擁親吻,褪去衣衫,顛鸞倒鳳。
他不知道,瞎了五年的我已重見光明。
他同樣不知道,五年前,是我放棄當紅畫家的身份,把眼角膜捐給了他。
……
我從來沒想過,恢復視力以後,回家看到的第一幕竟是愛人與小三的親熱戲碼。
我扶著門框,竭力不讓自己的身體無力下墜。
瞎了五年的我聽力尤為敏感,即便閉上雙眼,也能聽見兩人粗重的聲音,但當下,我隻能自欺欺人地詢問洛明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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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軒?是你嗎?”
我企圖用這種方式喚醒他的良知,讓他不要在他瞎了眼的妻子面前與小三為所欲為!
關婷婷纖細的腰肢被他的大手握著,其俏麗的面龐上浮現出一絲不滿。
洛明軒先是安撫般地親了她一口,而後才漫不經心的回答我。
“嗯,今天比賽忙了一天,很累了,我就在客廳歇會兒,你趕緊回房間休息吧。”
他的聲音裡有掩蓋不住的情欲,話雖然是說給我聽的,動作和眼神卻全投放在關婷婷身上。
仿佛我才是這裡最多餘的人。
以前洛明軒得了獎,都會第一時間將喜訊告知我,把獲獎花束贈與我,再準備一頓豐盛的菜餚。
他說,不管在外面獲得如何大的獎項,回了家, 就是我的專屬煮夫。
—
外面響起一聲悶雷,我被嚇得往屋裡縮了一下,不慎被洛明軒放到地上的獎杯絆倒,臉直衝衝地倒在了關婷婷甩在地上的內衣上。
一陣惡寒湧上心頭!
以此同時,膝蓋處傳來一陣刺痛,我被獎杯劃出一道口子,鮮血如注。
洛明軒細微地“嘖”了一聲,被我敏銳地捕捉到了。
他往我的方向走過來,卻在第一時間拾起地上的獎杯,透亮的水晶柱子被染上了鮮血,觸目驚心。
地上明明有許多散落的衣物,他卻毫不猶豫地撿起我的裙擺擦拭起來。
布料擦過我的傷口,細密的刺痛傳來,我下意識地後縮。
“明軒,我疼……”
我落下兩行淚,一時間分不清楚是傷口太痛,亦或是心痛……
洛明軒將手中的獎杯遞給關婷婷,胡亂地將我腿上的鮮血擦了擦。
“看著沒什麼事,是你看不見,心理作用罷了。”
我如鲠在噎,當下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臉上寫滿不耐煩的神色,但還是將我抱回房間。
我看見關婷婷嗔怪的眼神,還有對我明晃晃的敵意。
但此刻,我都隻能裝作視而不見。
我被洛明軒放在床上。
外面的雷聲越來越大,連他尖酸刻薄的語氣都快要被蓋了過去。
“回房間了,快躺著睡吧。”
他轉身就要離開,不料外面悶雷轟鳴,使我下意識握住了他的手腕,聲音哽咽又顫抖。
“明軒……”
我害怕雷聲。
五年前的那個雨夜,也是這樣電閃雷鳴。
因擔心他雙眼病情,我哭得不能自已。
洛明軒抱著淚如雨注的我在懷裡,說失明也沒什麼大不了。
他總有辦法為我們兩人拼出一番天地,給我一個家。
他的堅定和真心讓我動容,讓我決定把眼角膜讓給他,圓他成為國內頂尖料理家的夢。
因為害怕他有心理負擔,我便瞞了他足足五年。
愛到最後全憑良心。
日復一日的相處中,他開始嫌我麻煩沒情趣,在應酬的推杯換盞之中,物色了新目標,讓其登堂入室。
我原以為,隻要恢復視力做個正常人,我們的感情就會和好如初……
他甩開了我的手,煩躁地瞥了一眼。
“瀟瀟,都快30的人了,別那麼幼稚了。”
幼稚……
我的心如墜冰窟,顫抖著縮進被窩。
聽見關門聲響起,我打開手機,翻出幾天前收到的邀約信息,回復了一條確認信息過去。
既如此,那我便離開吧。
2
雨聲漸弱。
我躲在被窩裡咬著牙,竭力不讓眼淚落下。
醫生說了,人工眼角膜還在研究階段,剛剛換上的這段時間,當細心呵護。
我不能再為了洛明軒傷害自己的身體!
我隻恨我的聽力太敏銳,兩人在外面事後的闲聊竟一字不差地落入我的耳中。
“你真討厭,弄得人家忍不住叫出聲……要是被聽見了多不好。”
洛明軒含糊的聲音傳來,輕蔑的語氣聽起來完全像個陌生人。
“聽見就聽見,那瞎子還能離了我不成?這麼多年供她吃供她喝,要出去了,她啥也辦不了。”
關婷婷嬌嗔道:“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娶我。”
“快了,我最近在競選A市的餐飲協會會長,對雙目失明的糟糠之妻不離不棄於我有人設加成,等我功成名就,就悄悄哄她跟我離婚,到時候換你享福。”
“哄她離婚,她能願意嗎?”
“馮瀟不僅瞎,還傻。當初你住進來不也很輕松嗎?”
我捂著嘴,咬著被子,生怕自己的抽泣會被外面的兩人聽到。
但顯然,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不多時,外面便又傳來了曖昧的喘聲。
當初收留關婷婷,因她說自己是在鄉下逃出來的,要是被抓回去,便要被迫嫁人。
洛明軒勸我留她下來照顧我,她便理所當然成了我們家的住家保姆。
現在細細想來,哪有鄉下姑娘連洗衣做飯都不會,做的稀粥竟然有腥味!
家裡的食材不說頂尖,起碼都是挑最好的買……
原來從一開始,她就和洛明軒好上了!
現在洛明軒馬上要競選上協會會長,這兩人的狐狸尾巴也藏不住了……
—
一夜未眠。
天亮的時候,我第一次對我重獲光明這件事有了實感。
外面的陽光不再是曬在眼皮上溫熱觸感,而是能夠直達眼底的明亮。
但是,慶幸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很久。
很快,我便看到了掛在床頭的那張大合照……
竟然是洛明軒和關婷婷的親密合照!
他們竟然堂而皇之地把合照掛在了主臥床頭!
不僅如此,連衣櫃裡,梳妝桌,抽屜中……無一不滲透著關婷婷的痕跡。
這屋子,名義上我是女主人,實際上她早已鳩佔鵲巢!
買這房子的時候我雖已失明,但作為畫家的我,卻事無巨細地跟洛明軒描述了我對夢想婚房的設計幻想。
他口口聲聲說這是隻屬於我們兩個的房子,現在卻放任另一個女人在這裡留下各種汙穢的痕跡……
我站在衣櫃前,捏著關婷婷的性感睡衣,一把憤怒的火焰在我心底燃燒,卻猝不及防地聽到了她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夫人?您怎麼自己開了衣櫃。”
我竭力平緩了一下呼吸,再睜眼時,有些踉跄地坐回到床邊。
“感覺有點冷,想要找件衣服穿。”
關婷婷似乎松了口氣,視線轉移到衣櫃的時候,表情有掩飾不住的得意。
“您叫我呀,您這眼又盲耳又聾的,想要衣服也找不到。”
3
我任由關婷婷將各種醜衣服往我身上堆。
昨天路過鏡子不經意一瞥,竟發現我的頭發也被她剪得凌亂不堪。
我也曾疑慮過,為什麼我的頭發摸起來如此奇怪。
她卻仗著我看不見,哄騙我說是高層次發型。
去到飯廳,洛明軒看我的眼神有掩飾不住的嫌棄。
非主流的穿著,亂七八糟的發型,別說他,連我自己都忍受不了。
我捏著自己的衣擺,心裡莫名泛起一股酸澀。
感情好的那幾年,洛明軒發了工資就給我買新衣服。
我失落地說我看不見,買新衣服意義也不大。
他卻堅持要把最好最新的東西送給我。
他說,上天讓他在最後一刻獲得了配型合適的眼角膜,是恩賜,可以讓他長長久久地看我。
他說,他會永遠把我當公主,公主就要享用最美麗的。
我撇了撇嘴,衣擺的髒汙刺痛了我的眼,愛美的我竟也穿上了如此過時難看的衣服。
關婷婷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小把戲,在我面前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以後,竟然跑到洛明軒面前敞開浴袍轉了個圈。
我捏著餐具,低頭隱忍。
還沒到時候戳穿這兩個人惡俗的詭計。
洛明軒臉上是餍足後的明朗,手上捧著兩份精致的早餐,在自己的位置放了一份,而後又在關婷婷面前放了一份。
洛明軒喜歡上烹飪,要從大二那年說起。
那時候,我的父母因為空難雙雙離世。
我沉浸在巨大的悲傷之中,患上了厭食症和抑鬱症,一度想要輕生。
是洛明軒不離不棄地陪在我身邊,陪我去看醫生,換著花樣給我烹調美食,我才熬了過來。
他說,手中的廚具為我而握,往後,也會為我拿一輩子的鍋鏟。
而今,物是人非,餐桌上出現了第二個女人,他手中的美食,也優先給了她。
回憶往事讓我落寞失意,但關婷婷放在我面前的那盤殘羹剩菜,讓我徹底清醒。
我抬頭看著面前的兩人談笑風生,絲毫不覺得這盤剩菜放在我面前有任何問題。
我摸了摸碟子,甚至是冰冷的。
我佯裝不小心把碟子碰到在地上。
洛明軒不悅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抱歉,我不舒服,有點手抖。”
關婷婷打斷了他,捧著手裡的碗,殷勤地放到我面前。
“夫人,吃這一份吧。”
她表情諂媚又柔弱,俯身給我遞餐食的時候露出胸口的風光無限。
洛明軒登時扶住了她的手,將她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好啊,好一出偽善的戲碼,惹得好色的男人一陣心疼。
我冷眼旁觀這一切的發生。
若是往日,我早就道歉離席,寧願不吃,也不想惹得洛明軒不快。
但今日,我偏要爭一口氣。
我伸手,佯裝看不見,在餐桌上胡亂摸索,將兩人的碗筷全部掃翻,熱粥糕點全被我掃在地上,兩人眉來眼去的空隙,洛明軒精心烹飪的早餐全軍覆沒。
洛明軒怒了。
“馮瀟!你在做什麼?”
沒由來的一陣骨氣,我回嗆道:“我餓了。”
他大抵是忘了,一個雙目失明的人無法自己做飯,他們倆日日偷歡,已經三四天沒有給我做過吃的了。
洛明軒後知後覺自己的過激反應,遲疑地皺眉,隔著鏡片,盯著我的眼睛,似乎想要探究我眼底的風光。
裝瞎,我擅長。
半晌,他移開了目光,冷笑一聲,轉身從陽臺給我端出來一碗“食物”。
我看著碗裡的東西,一陣惡心想吐。
是一碗泡發了的狗糧。
看著已經泡了好一段時間,估摸是家裡的導盲犬lucky吃剩的狗飯。
“餓了就喝粥。”
他似乎在用這種折辱我的方式發泄自己的憤怒。
好惡俗!
我好想吐!
關婷婷站在我的對面,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洋洋得意。
腥膻的味道傳入我的鼻子,我突然想起之前關婷婷遞給我的那一碗同樣帶有腥味的谷物糧食粥……
她哄著我說對身體有益,讓我喝完了足足一碗。
事後我跟洛明軒抱怨,他還說是我敏感,隻是吃不慣粗糧。
原來!他一直知道關婷婷給我喂的是什麼東西!
頭皮發麻的感覺讓我再也無法控制心底的憤怒,我捏著拳頭愣在原地,雙腳灌鉛一般釘在原地,逃不掉,又咽不下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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