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溫羨。
我張了張嘴,發出生澀嘶啞的聲音。
「阿羨——」
溫羨的聲音打斷了我。
「曲映晚,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的聲音很冷,像是冰刀子一樣在剐我心口的肉,讓我又冷又痛。
「他們說你做這種手術從來沒失敗過,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知不知道她才二十二歲,她沒了一條腿該怎麼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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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晃得我更暈了。
我想解釋,可一張開嘴發現發不出一個音。
「你還想說什麼,他們都說了是你中止了手術,才拖延了時間!」
肩膀上傳來疼痛,溫羨抓著我的手逐漸用力。
「曲映晚,我從來沒想過你會這麼惡毒,你的醫德呢,你的醫者仁心呢!」
溫羨留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肩膀上的痛蔓延我全身,我的心從未像這般痛過。
手術快結束前,我確實中止了五分鍾。
那是因為我的身體實在撐不住了,才休息了五分鍾。
眼前越來越黑,我終於支撐不住栽倒在地。
在失去意識前,我聽到護士慌張的聲音。
「曲醫生!曲醫生你怎麼流血了!」
10
我的身體很沉,也很累。
再睜開眼,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
窗外陽光格外刺眼,我抬起手,右手上的腕帶提醒我身在何處。
婆婆靠在一旁,她身上還穿著那件衣服。
平日裡那般雍容華貴的人,如今蓬頭垢面,真絲襯衫上全是褶皺。
我抬手想要幫她撫平褶皺,可沒想到越來越皺。
「映晚,你醒了。」
婆婆的聲音很輕,像是怕打擾我一般。
我垂下手,輕輕點了點頭。
「映晚,你們還會有孩子的。」
我將頭偏向一邊,不想讓她看見我落淚的樣子。
已經五個月的肚子早就顯懷,醒了後我就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
我的孩子沒了。
我懷著全部期待想要迎接的孩子沒了。
「媽,我們不會有孩子了。」
婆婆握著我的手一僵。
她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會再原諒溫羨了,永遠不會。
「是媽不好,媽怎麼就沒攔住溫羨,映晚啊……你這孩子命怎麼這麼苦啊。」
她抱著我的手慟哭。
我們都知道,這不怪她。
我明白,當媽的總是愛為自己的孩子承擔錯誤。
但這個錯誤,沒有任何人能替他承擔。
在接受我後,公婆對我都很好。
無條件支持我的事業。
婆婆也找我談過心。
她說當時不喜歡我,以為我是個隻會依附男人的花瓶。
但逐漸相處,她發現我完全獨立,不僅有能力還有野心。
雖然醉心醫療,但處事卻圓滑。
她說很難不喜歡我。
我們之間就像親母女一樣。
在我獲獎時,她會在臺下為我拍照鼓掌,真心為我驕傲。
也會將我們的照片發在朋友圈置頂,替換掉公公和溫羨的照片。
還會在下午茶時向其他人炫耀自己有個多麼優秀的兒媳。
她是真的疼我。
我也不止一次覺得幸運,覺得終是苦盡甘來。
但上天又跟我開了一次玩笑。
我支撐坐起身:「媽,溫羨呢?」
婆婆無奈嘆氣,但還是如實告訴我。
「現在應該在沈緒歌的病房,她自S了幾次,溫羨才——」
說到最後,她仿佛覺得剩下的話難以啟齒。
我的身體雖然虛弱,但也能下地行走。
婆婆不放心執意要扶著我去找溫羨。
醫院裡大多數醫生護士都認識我,短短幾步已經遇到好幾個來打招呼的人。
他們認識我,也知道溫羨是我丈夫。
而我的丈夫在我流產的同時,陪著別的女人。
這種時候我還能感嘆,還好我臉皮厚。
若是我臉皮薄點,現下估計想辭職了。
11
沈緒歌病房外圍了一圈護士。
裡面好像在發生爭吵。
聽外面護士的話,好像是沈緒歌想要自S。
病床上的沈緒歌哭得梨花帶雨不斷掙扎,溫羨SS抱著她不松手。
他的嘴裡一直在說對不起,對不起。
最後沈緒歌掙扎累了,抱著溫羨號啕大哭。
兩個人像是沉浸在什麼場景裡一樣,毫不顧忌周圍。
婆婆用力敲了敲門,「溫羨!你幹什麼呢!」
兩個人這才被打斷。
溫羨如夢初醒般看著我們。
「媽……」
婆婆衝進病房,一巴掌扇在溫羨臉上。
「你還知道我是你媽,你看看你在做什麼!」
沈緒歌立馬擋在溫羨身前。
她的臉上還全是淚水,甚至下身都無法移動,但依舊想要保護溫羨。
「伯母,要打就打我吧,不怪羨哥。」
婆婆沒有一絲猶豫,又一巴掌甩在沈緒歌臉上。
溫羨睜大眼睛,他連忙抱住沈緒歌對著婆婆質問:「媽,你幹什麼!緒歌她救了我的命!」
婆婆被氣急,指著溫羨大罵:「溫羨,當初你跪在我和你爸面前,你說不和映晚在一起你會S,你這麼快就忘了嗎!
「你現在在幹什麼?映晚剛因為給她做手術流了產,你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還和別的女人摟摟抱抱,溫羨,你還是個人嗎!
「我告訴你,我們溫家隻認這一個兒媳。」
比起生氣,她眼中更多的是失望。
她失望,自己的兒子是個負心漢。
溫羨抬眸看向站在門口的我。
那雙眼裡格外復雜。
他像是對著婆婆說,又像對著我說:「給我點時間,我不能辜負緒歌。」
我的睫毛顫了顫。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我平靜開口:「你是婚姻過錯方,我不要求你淨身出戶,但我會按照法律分割我們夫妻共同財產的一半,我名下你送我的房子和車子有你婚前購買的,我都會還給你,如果你沒有異議,明天早上八點帶著身份證準時出現在民政局。
「如果你有異議,我會讓律師聯系你。」
溫羨猛地站起來。
他的眼裡滿是不可置信。
「你要和我離婚?
「孩子沒了我也很難過,可我們以後還會再有孩子的,緒歌的腿是真的沒了啊,映晚,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自私。」
看著他的臉,我隻覺得格外陌生。
那個對我毫無保留愛著的少年,已經S了。
「請你保持手機能正常接通,不要讓我的律師聯系不到你。」
我頓了一下:「溫羨,自私的人是你,她救了你,不該讓我來承擔。」
我轉身離開。
溫羨沒有追出來。
婆婆罵溫羨的聲音響徹整個走廊。
平日裡那麼有素質的人,把能想出來所有的髒話都罵在了溫羨身上。
見我出來,看熱鬧的人紛紛低下頭。
我挺直脊背,離開這個讓我感到屈辱的地方。
12
辦了出院,我回了趟溫家。
B險櫃裡的現金,黃金首飾和各種珠寶被我裝進了行李箱裡。
收拾完這些, 我看向床頭那張碩大的婚紗照, 想了想還是叫佣人拿下來。
我雖然忙, 但對家裡每一樣東西都盡心盡力。
床上的四件套,牆上的藝術畫, 我們的水杯還有桌子上的擺件。
每一樣都是我親手挑選的。
我走向房間角落, 拿起溫羨曾經送我的高爾夫球杆。
這個球杆我一直沒用過。
沒想到第一次用, 竟然是用來把我精心拼湊的家砸個稀爛。
第二天溫羨並沒有出現在民政局外。
我沒太意外。
溫羨不是一個容易放棄的人。
他還愛我, 但他也愛上了沈緒歌。
他給我發信息:【如果砸東西能讓你撒氣, 你可以隨便砸, 但我不同意離婚,映晚別鬧了,我陪緒歌熬過這段時間就回家。】
我拉黑了他的電話,並讓我的律師起訴離婚。
院裡特批了兩個月的假。
我買了張機票,飛往新西蘭。
曾經這條路線我和溫羨暢想過無數次。
但我太忙了,沒有時間。
現在踏在異國的土地上, 我才發現原來我想看的風景隻是風景。
不是必須和誰看才是風景。
整整兩個月, 我都沒有回國。
寧靜的牧場, 熱烈的篝火,懶散的牛羊和粘人的小狗。
我從未如此安定過。
兩個月假期很快結束,到南城的那一刻, 我才插入電話卡。
兩個月,我以為溫羨會陪著沈緒歌康復。
或者他們兩個已經在一起了。
可我沒想到, 他們S了。
一直到了殯儀館, 我還是不敢相信。
手機裡,上百條溫羨發來的消息。
他說他錯了, 他對不起我。
他以後會補償我。
他鬼迷心竅。
他想我。
甚至,他還想象了以後的生活,我們孩子的名字。
我不知道他和沈緒歌發生了什麼。
明明我走時, 他還把沈緒歌放在心上。
婆婆已經哭得不成樣子, 她斷斷續續給我講了事情經過。
在沈緒歌一次次崩潰和自S下,溫羨受夠了。
他心動的是那個陽光充滿激情的沈緒歌。
不是這個渾身喪氣, 動不動要去S的沈緒歌。
我才走沒幾天, 溫羨和沈緒歌就爆發了爭吵。
同時,沈緒歌也後悔為他付出了一條腿。
這個時候溫羨想起了我的好。
他像大夢一場迷途知返, 瘋狂給我發信息。
若不是沈緒歌這邊纏著不讓脫身,他已經飛往新西蘭找我了。
在溫羨明確表示不會離婚,隻會陪她一段時間後, 徹底讓沈緒歌破防。
大吵一場後,沈緒歌說隻要他答應一個要求, 以後都不會再來打擾。
溫羨答應了。
沈緒歌說她想要肆無忌憚最後活一次。
他們去跳了傘。
沈緒歌是有跳傘證的, 她執意要和溫羨跳一個傘。
溫羨拗不過他, 隻好讓工作人員違規操作。
最後,沈緒歌沒開傘。
因愛生恨。
選擇了最極端的辦法。
看著靈堂中間溫羨的照片,我心中格外復雜。
恨他的時候也恨到讓他去S。
可現在他真的S了。
我們甚至連婚都沒離。
我扶住哭到暈厥的婆婆, 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我們的恩怨, 就此消散。
溫羨S後,公公對企業不再上心,逐漸將股權變賣,和婆婆一起移居國外。
大多數家產都留給了我。
從此以後, 我徹底沉心醫學,救回無數人性命,再也不將對家的渴望寄託在別人身上。
我一人足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