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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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渾,」我難以置信地開口,「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我堂堂正正進的公司,現在就因為你一句降低負面影響,我不僅得了個關系戶的名聲,還要被她姚靜抹黑成敲詐公司的騙子!我們結婚的事是你自己說出去的,要走也是你走!」


 


見我如此油鹽不進,吳渾發火了:「我就不明白,一塊臘肉有這麼重要嗎?你在這上蹿下跳,害我丟人現眼!」


 


我一言不發,冷冷看著他,指指門外,他才放低聲音辯解道:「我隻是從大局出發……」


 


這時,一個員工小心翼翼走過來:「吳經理,何粒,張董事讓你們去辦公室一趟。」


 


我和吳渾相顧無言,搭著電梯一路上到董事長的辦公室。兩杯茶水已經擺在桌上,張董事沉聲道:「我都聽主管說了,現在我想問你們幾個問題。」


 


「您說。」


 


「你們是什麼情況?」


 


我還沒回答,吳渾迅速應聲道:「張董事,您知道的,我是在何粒入職後才和她結的婚,平時也刻意避嫌,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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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董事抬手打斷他的話:「公司明令禁止辦公室戀情,你們之前的隱瞞,我可以不追究。但現在既然發現了,就得有個處理結果,是不是?」


 


吳渾急忙說:「我們都商量好了,我賺得多,職位也高,我留下,何粒走!」


 


7


 


聞言,我不樂意了:「誰商量好了?你沒問過我的意見!我憑自己的本事入職,你是賺得多,我的工作也一樣重要!」


 


張董事見狀,手指叩叩桌子,示意我們安靜下來:「我給你們一周時間,你們自己商量好,誰走誰留。」


 


從董事辦公室出來,吳渾止不住埋怨我:「你看,你又給我找事!張董事都說了,咱倆隻要有一個人離職,這事不就過去了嗎?你偏偏在這時候犯倔,這下好了吧,惹得大家都不高興!」


 


我腳步一停,嘴裡泛起苦澀的臘肉味。看著面前喋喋不休指責我的丈夫,我突然意識到,他愛自己的利益勝過愛我,甚至能為了面子,逼著我咽下他人釀造的苦果。


 


「吳渾,」我平靜地說,「一周後,我會自己離職。」


 


聽我這麼說,吳渾立刻抓住我的手,臉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的表情:「你早這麼說多好!走,我們再回去一趟,跟張董事說你會離職……」


 


我毫不猶豫打斷他,「我還沒說完呢,我要先和你離婚,再去離職!」


 


話音剛落,吳渾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何粒,你說什麼?」


 


我一字一頓道:「我說,我要離婚。」


 


驚訝、疑惑、不滿,他的表情幾經變換,最後停留在我熟悉的煩躁上:「何粒,你是不是吃臘肉把腦子也吃壞了?我不就讓你謹慎點,別站在公司對面,難道就成我的錯了?」


 


我搖搖頭:「從我吃壞肚子開始,我一直在維權,而在你幹什麼呢?你拼命打壓我,否定我,阻撓我,結果竟然是因為採購員是你帶的實習生!吳渾,我自認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卻隻想著利用我們的關系,給你的利益讓步!」


 


「我好心勸你,你不領情就算了!」被我戳破心中的想法,吳渾面色惱怒,「你成天想這想那疑神疑鬼,我早受夠了!離,這婚必須離!」


 


8


 


未免夜長夢多,我迅速預約民政局,準備周末就去和吳渾離婚。


 


然而,姚靜不知道從哪聽到消息,竟然跑到我的工位前對我說:「何姐,你誤會了,我和吳經理真的沒什麼,就是單純的工作關系。你要和吳經理離婚,這幾天他心情都不好,你去勸勸他吧!」


 


周圍的同事耳朵全都悄悄豎起來。


 


她雙眼含淚,言辭懇切,我不動聲色道:「你是以什麼的身份和我說這樣的話?」


 


姚靜支支吾吾,我卻沒給她思考的機會,直接站起來與她平視:「我和吳經理是有婚姻關系,但我向來公私分明。無論你是以什麼身份,出於什麼心理來跟我說這番話,你都越界了。」


 


見她還想辯解,我出口打斷她:「我的私事和你無關,我也從未懷疑過你和吳渾。我還有工作,請回吧。」


 


姚靜找不到機會繼續勸我,看我已經坐下來開始敲鍵盤,隻能悻悻走遠了。


 


我正準備拿我放在桌面的報告單,手卻摸了個空。我疑惑地翻找,我明明放在這,怎麼不見了?


 


這時,一個和我關系不錯的同事恰好路過,發現我滿頭大汗地找東西,小聲對我說:「何姐,剛剛姚靜手裡好像拿著一張紙,她給丟到垃圾桶裡了。」


 


我在垃圾桶裡果然發現了我的報告單,沒忍住氣得笑了一下。姚靜這個兩面三刀的小人,淨會惹事,報告單不見了,我就得再跑一趟文印室。


 


這樣的小動作像飯裡的沙粒,純膈應人。


 


我看著被揉成一團的報告單嘆口氣,這下重印一份是免不了了。我剛想扭頭就走,餘光看到垃圾桶裡似乎有一團泛黃的紙,好奇心促使我拿起紙團。


 


我們公司的打印紙都是白的,怎麼突然冒出來一張陳舊到泛黃的紙?


 


打開紙團,那竟然是一張入庫單,潦草的字跡表明,這是公司一年前採購臘肉的單據。


 


等等,一年前?


 


真相像浮上水面的潛艇,猛然出現在我眼前,我的手因為激動而顫抖,小心地把它折疊起來,放進自己的口袋。


 


9


 


我敲敲張董事的辦公室門,看見我來,她眼裡似乎閃過一絲失望:「何粒,你在公司待了這麼久,確定要離職嗎?」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把舊入庫單的照片推到她面前:「離職也離婚。不過,我今天來不是說這個,而是想給您看一樣東西。」


 


張董事仔細端詳照片,我在一旁補充道:「這是我在公司垃圾桶偶然發現的。而且,我看了公司年貨的採購記錄,火火牌臘肉買了十斤。但是,連我總共六個人,每人兩斤臘肉,應該是十二斤臘肉才對。也就是說,我拿到的臘肉很可能是一年前就買的,現在已經過期了!」


 


張董事皺起眉頭,過了一會兒,她才說:「過期的存貨是可以報損核銷的,我看一年前買臘肉的也是姚靜,這屬於她的個人行為。」


 


我了然:「張董事,我想請您幫個忙。公司發的年貨之前放在哪個倉庫?」


 


張董事敏銳地覺察我的意圖:「你想查監控?我確實可以查,但是你快離職了,我為什麼幫你呢?」


 


我笑著說:「不瞞您說,醫生已經通過化驗,確定我吃的臘肉已經變質了,隻是我不清楚姚靜是不是代表公司,這才來找您呀。」


 


她打量我半晌,忽然勾起嘴角,拍拍我肩膀:「走,我和你去倉庫。」


 


心中一塊巨石落地,我長出一口氣,總算說服張董事幫我尋找證據。


 


倉庫監控清清楚楚地記錄著,姚靜指揮工人將年貨打包裝上車,運往公司年會現場。就在工人們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她悄悄跑去另一個倉庫,拖出一袋布滿灰塵的臘肉,草草拍幹淨,還特意塗改生產日期。


 


我拷下這段監控,謝過張董事,就迫不及待地和年會錄像對比起來。視頻中,姚靜不易覺察地摸過那幾袋臘肉,提出一袋遞給我:「不好意思,肉脯沒有了,換成臘肉可以嗎?」


 


反復觀看中,我的餘光捕捉到一處細節,倒回去看,隻見臘肉噴印在包裝上的 5 被她改成 6,硬生生多了一年出來!


 


我這邊在緊鑼密鼓地收集證據,姚靜那邊一無所察,還在我離職搬走時,跑過來假惺惺地掉了幾滴眼淚:「何姐,你又離職又離婚,以後生活可怎麼辦呀?」


 


我平靜地看著她演戲:「這不用你操心。無論是家庭還是事業,離開小人,我的生活才會變好。」


 


姚靜急於向我耀武揚威,反而忘記周圍的同事都看著,他們非但沒跟著她嘲諷我,反而用異樣的眼光打量姚靜,逼得她落荒而逃。


 


10


 


她本以為自己大獲全勝,不想我一紙訴狀,將她告上法庭。


 


我以確鑿的證據向她索賠,她慌得六神無主,向吳渾求助,吳渾卻也自顧不暇。


 


我的突然離開,導致吳渾的生活節奏全部混亂,晚上睡不著,早起上班不知道領帶放在哪,面對姚靜的求助,吳渾不耐煩地把她推到一邊:「去去去,你還嫌給我惹的事不夠多嗎?你為什麼就不能跟何粒學學,自己處理所有事情,當這麼久實習生白當了!」


 


姚靜不可置信道:「吳經理,當初是你說那批貨處理掉浪費,反正臘肉越放越香,過保質期都沒事!再說了,何粒離職不也是您授意的嗎?您當初明明說,等她辭職做家庭主婦,給你生個孩子,你也能安心工作!」


 


聞言,吳渾臉色突然變得陰沉:「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又沒讓你去給何粒送變質臘肉,是你自己送的!」


 


他們一路爭吵到法庭上,聽到他們狗咬狗,我的內心反而非常平靜。我堅持向他們索賠,這件事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許多在職場上受過委屈的打工人紛紛講述親身經歷:


 


【我領導總喜歡給我她的舊衣服,真不明白,我又不是窮到連衣服都買不起!】


 


【老板送個胸針,還問我怎麼不戴上?我都沒好意思告訴他,那胸針就是地攤貨,上面的鑽都快掉光了!】


 


【支持維權!改天不經意給送我過期咖啡的老板看。】


 


聲浪一波高過一波,公司適時發聲明,指出送過期貨是他們的個人行為,已經將二人辭退,今後將公示年貨採購記錄。


 


拿到賠償金和離職補償,我一邊修改簡歷,一邊海投,竟然幸運地找到一家給我開高薪的企業。至於吳渾和姚靜後來的生活如何,我不關心。從束縛中脫離出來,我才發覺外面的天地如此遼闊,我是如此自由。


 


11


 


臘肉事件之後的某天,我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我本想直接掛掉,但那頭實在太過執著,我不得不接起來。


 


「喂,何粒,你在哪呢?」


 


我聽出是婆婆的聲音,冷冷回復道:「我已經和吳渾離婚,我在哪,跟您有什麼關系?」


 


聞言,婆婆頓時怒火中燒,氣得破口大罵:「你個S千刀的賤貨!我家吳渾被你害得丟工作,你個喪良心的還要他賠錢,就是你這賤人害他!」


 


「如果您隻是打電話過來滿嘴噴糞,我就掛了。」我果斷將手機拿遠一點,對著那頭說。


 


電話裡安靜了一會兒,隨後是一個低啞的男聲:「何粒?」


 


「有事快說,我很忙,沒空聽你懺悔。」


 


吳渾似乎苦笑一聲,「何粒,你說,我要是也吃了那塊臘肉,是不是我們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會的,」我直言道,「我沒有要求你吃臘肉,我隻希望我的另一半可以和我感同身受,而不是在我苦苦掙扎的時候指責我。」


 


「姚靜……」


 


「停,」我打斷他的話,「我不關心姚靜,也不關心你,你別來找我了,我過得很好,不需要伺候你和你媽的日子,舒服多了。」


 


感覺到我要掛電話,吳渾急忙說:「等等,我還想問,你給媽煲的參雞湯的配方……」


 


我沉默了,聽他在電話裡絮絮叨叨地說,不管怎麼煲都沒有我煮的味道,他甚至希望我再回家一趟教他煲湯。


 


「小區右邊的那家農貿市場,樂樂農家菜,想喝多少買多少。」


 


無視婆婆破防的叫罵聲,我掛斷電話,迅速拉黑號碼,長舒一口氣。


 


「小何,你最近看新聞沒?有個女的太慘了,找不到工作,她家人覺得她丟人,要綁她回家結婚呢!」


 


同事把視頻放到我眼前,我一眼認出這正是姚靜。她穿一身灰撲撲的衣服,抱著路邊的電線杆不松手,旁邊幾個人使勁掰她的手:「靜靜聽話,你賺不到錢,嫁人不也挺好嗎?那家願意出五千彩禮,你就安心嫁了吧!」


 


「不!」姚靜大聲尖叫,「我以前一個月就能賺五千!我,我要留在城裡,我在城裡掃大街也不嫁人!」


 


視頻戛然而止,其他同事追問:「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聽說報警了,但畢竟是家務事,警察也隻能協調……」同事嘆口氣,「還好我們這些人有工作,跟社會有聯系,總不至於大街上突然被綁去嫁人,又或者在家裡突然就消失了。」


 


看著警方發布的藍底白字的報告,另一個同事突然出聲道:「咦,姚靜?這不是之前那個送過期年貨給員工,最後被開除的那個嗎?」


 


公司內的同事多少聽過這件事,聞言,他們露出鄙夷的神色:「聽著耳熟,原來之前就把自己作到業內封S,怪不得找不到工作!」


 


我看著視頻裡她聲嘶力竭地哭泣,復雜的情緒湧上心頭。平心而論,我不想輕易原諒姚靜曾經給我造成的傷害;但她拼命掙扎的模樣,又讓我生出一絲兔S狐悲的悲涼。


 


「好了,聊天暫停,收拾一下這塊地方,金總的朋友待會要來我們部門參觀!」前輩拍拍手,招呼我們一起打掃衛生。


 


「金總的朋友?」


 


「是啊,」前輩說,「聽說在另一家公司當董事,姓張,在我們公司也有點股份。」


 


沒等我琢磨過來,一回頭,張董事就站在我身後。看見我,她笑著說:「何粒!好久不見,新工作怎麼樣?」


 


「我適應得很快,謝謝您掛念。」我回答。


 


她拍拍我的肩膀,寒暄幾句,徑直向燈火通明的辦公室走去。


 


我收回視線,周圍的同事收拾完也都回到工位上繼續工作,白熾燈一閃一閃,照著夜幕下勤奮的打工人。


 


番外


 


我叫張品,目前在一家公司當董事。


 


禁止辦公室戀情的制度,正是我規定的。


 


許多員工都覺得沒必要,就連總裁也拿這事說過我,話裡有話地告訴我別太苛刻。


 


我打個哈哈敷衍過去了。他們不知道,我之所以立下這個規矩,就是為了保護正常員工的利益。先不論戀愛關系是否影響到正常工作,就算最後結了婚,難免有偏袒對方的嫌疑。再誇張點,所有人都不努力工作了,成天想著怎麼跟上級談戀愛,這公司還要不要運營了?


 


當然,規矩是S的,人是活的。那天主管跑來告訴我,人事的吳經理和其他部門的女員工隱婚,被他發現了。


 


我迅速找來他們, 要求他們一走一留。果不其然, 那個一直搶奪話語權的吳渾直接開口說,讓女員工離職,他留下來工作。


 


令我欣慰的是,叫何粒的女員工並沒有聽從他的安排,而是當著我的面同他吵起來。我告訴他們,他們有一周的時間決定誰走誰留。


 


幾天後, 何粒獨自來找我。我以為她最終決定回歸家庭,心下一冷,卻聽到她說,想讓我幫她找公司發的年貨臘肉變質的證據。


 


這件事我自然有所耳聞,包括吳經理是如何利用丈夫和經理的雙重身份,阻止她維權, 但她比我想象中的更果斷,離婚和離職並沒有阻擋她尋找真相的決心。


 


意料之外的, 我還在這件事中看到另一個女員工的身影——她叫姚靜, 是吳經理手底下的實習生。


 


據我所知, 她和吳經理確實沒有越界,工作能力也說得過去。而且, 她非常擅長為自己謀劃,甚至到了精明的地步。剛進公司,她就被幾個老油條塞了不少工作。放在其他新人身上, 多半就是唯唯諾諾接下來,做不好還要被罵。但她笑著應承,不斷詢問老油條困難的部分如何下手, 老油條讓她自己想,她就轉頭去問吳經理。不得不說, 她看人很準, 好面子的吳經理立刻叫來那幾個老油條,狠狠訓斥了一頓。此事一出,再也沒有其他人把自己的工作丟給她。


 


為自己的利益謀劃, 並沒有什麼需要指責的必要。但她不該通過吳經理和何粒的婚姻關系, 讓吳經理說服何粒不要追究臘肉的事,甚至逼迫何粒離職。她以為自己隻不過是有一點私心,利用公共規則達到自己的目的。然而,這也是一個女人在利用女性在婚姻中的不平等關系, 去攻擊另一個女人。


 


在不危害公司利益的前提下, 我順手推了何粒一把。她是個聰明人, 明白我的意思, 隻向姚靜和吳渾索賠。眼見事情鬧大了, 公司順理成章把他們二人開除,並承諾以後的年貨都會公示採購記錄,這場風波總算過去了。


 


哦, 還有一件事。


 


我翻翻通訊錄, 找到繼承家族企業的閨蜜,一個電話打過去:「喂,金棲啊,你那最近是不是在招人?我這有個剛離職的老員工, 專業對口,能力也不錯,便宜你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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