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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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立成一身血,嘴裡竟然還在叫嚷:「媽,我要張晚希,我要張晚希,你答應我的,我要張晚希當老婆!」


 


「你……你糊塗啊,媽怎麼給你張晚希!」


 


「廢物,一家廢物!給我張晚希,給我張晚希啊!」朱立成有點神志不清了,卻還在大吼。


 


趙翠哭成了淚人,站都站不起來了。


 


我躲在姑姑懷裡,也在不停地掉淚。


姑父主持大局,叫了警察和醫生。


 


黃叔和一些受傷的人去醫院,朱立成則先被警察銬了起來。


 


他徹底神志不清了,木訥地搖晃著,嘴裡喊著要張晚希。


 


朱天兩人也麻木了,呆呆地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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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喘著粗氣,一巴掌抽朱天臉上:「喂,看我看我,認得我不?」


 


「張銘……」朱天有氣無力。


 


我哥露出冷笑:「對,老子就是瘸子張銘,你們不是說我討不到老婆要絕後嗎?」


 


眾人都好奇地看我哥,不明白他這個時候怎麼還提這個。


 


我哥朝右邊指了指:「給老子好好看看,那是什麼!」


 


那裡竟停著一輛奔馳,一個三叉星輝的標立著,在陽光下反射著光芒。


 


眾人這才注意到鎮上竟有一臺奔馳!


 


奔馳車門打開,一個長發飄飄的女生跑了過來,蹙眉看著我哥。


 


「張銘,沒事了吧?你老讓我躲在車裡幹啥?」


 


「給我爸媽一個驚喜啊。」我哥一把摟住了女生,朝朱天兩人昂了一下下巴。


 


「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女朋友陸柯,廣東人,我帶她回來見家長。」我哥帶著七分愛意三分驕傲。


 


陸柯環顧四周,小聲地問:「誰是你爸媽?」


 


「我們是。」姑姑上前握手,眼睛發亮。


 


陸柯很好看,也很大方溫婉,哪個婆婆見了都喜歡。


 


陸柯連忙問好,有點緊張地捋了捋頭發,又戳我哥:「你媽媽不像農民啊。」


 


話落,姑父也上前握手。


 


他氣場驚人,一下子讓陸柯更緊張了,手心都冒汗了。


 


「你爸爸也不像農民。」陸柯再次戳我哥。


 


我哥哈哈一笑:「我爸是什麼市人大主任,反正我也不清楚,總之就很牛逼。」


 


陸柯傻了眼。


 


很顯然,我哥一直騙她,說姑父姑姑是農民。


 


但陸柯還是喜歡我哥,跟著回來見家長了。


 


我真佩服我哥,他瘸著腿在深圳做生意,不僅買了奔馳,還帶回來一個廣東女生。


 


在我們心中,廣東女生可是最難娶的,誰娶了廣東女生不得笑開花啊。


 


「我家是不會絕後的,絕後的是你們家。」我哥拉著陸柯的手,冷眼盯著朱天和趙翠。


 


兩人已經被打擊得體無完膚了。


 


他們最後一點優越感都蕩然無存。


 


「當然,你們也有辦法不絕後,要聽嗎?」我哥繼續發話。


 


「什麼辦法?」兩人竟然真的想聽。


 


他們已經無法指望朱立成了,朱立成讀不了書了,還得坐牢,一輩子毀了。


 


「你們還有三個女兒,我知道她們在哪裡,如果你們以後把她們當親人,好生照料,家裡有什麼遺產都給她們,你倆打工的錢也給她們做補償,她們會考慮回來的。」


 


我哥提到了我的三個姐姐。


 


三個姐姐早就去打工了,至今失聯,沒想到跟我哥聯系上了。


 


兩人一愣,疑惑道:「女兒回來有什麼用?不還是要絕後嗎?」


 


「草,煞筆,滾!」


 


43


 


這場鬧劇落幕了。


 


朱立成果然要坐牢,而且要坐很久。


 


他的大學、未來,一切都毀了。


 


我的親生父母,失去了一切。


 


摩託、房子、宅基地、存款,乃至唯一的男孩,都失去了。


 


我的升學宴改了日期,再辦了一次。


 


這次,朱天趙翠沒有來了,聽人說,他倆徘徊在縣裡的天橋上,不知道是不是要跳河。


 


三日後,一對跳河的夫婦上了新聞,屍體都被泡腫了。


 


正是朱天夫婦。


 


姑姑告訴我的時候,我在市裡大平房的陽臺給仙人掌澆水,手指停頓了一下。


 


沙發上,我哥跟陸柯正恩愛,聞言紛紛看我。


 


我繼續澆水,頭都不回。


 


「你們猜猜,我讀完大學,爸爸能不能進省裡當官?」


 


「不可能吧,總不能省裡的領導也看中他吧?」我哥連連搖頭。


 


姑姑也讓我別異想天開,姑父四十多歲,在市裡當差已經很厲害了。


 


「看不起紫微星是吧?可別忘了,鴻運齊天,青雲直上!」


 


我一語中的。


 


我才大三的時候,姑父就被調去省裡了。


 


也是這一年,老家的親戚傳來一個消息,朱立成被打S了。


 


「他在牢裡太鬧騰了,看誰不順眼就打,簡直跟個神經病一樣,結果遇到個新犯人,人家不慣著他,用牙刷柄捅進他喉嚨了。」


 


朱立成就這麼S了。


 


姑姑明顯全身一松,隨後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最後垂頭流淚。


 


她放松了,是因為我的危險徹底解除了。


 


畢竟朱立成出獄後還可能威脅到我。


 


她流淚是因為朱立成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


 


由於沒有人願意給朱立成收屍,朱立成會被火化,骨灰都無法留下。


 


我看出姑姑的糾結,便提議:「媽,我們去把朱立成的骨灰帶回村子吧。」


 


姑姑一怔,抱緊了我。


 


我們兩人去領了骨灰,返回了熟悉的村子。


 


由於是低調回來,沒人知曉。


 


姑姑打算把朱立成的骨灰罐埋在老屋後面。


 


「這裡理應是成仔的家,可惜他被搶走了。」姑姑坐在泥土上,神色復雜。


 


「麻先生說過,破軍需要教化,如果成仔一直跟著我,我肯定會把他教育得好好的。」


 


我聽得沉默不語,隻是抱了抱姑姑。


 


而不遠處傳來嬰兒啼哭聲。


 


我跟姑姑對視一眼,都跑去看。


 


是李老漢的兒媳婦生了,不少村民都在外面觀望。


 


我跟姑姑走近,聽見李老漢在罵:「又是女娃,你個造孽的東西到底要生幾個女孩?」


 


「公公,我也不想啊……」李家媳婦有氣無力。


 


「三個了!你要我老李家絕後是不!」李老漢破口大罵。


 


他老婆卻在阻止:「你罵個什麼勁兒?沒見到朱天家多慘嗎?再說了,女娃子也能上清華北大,三個清華北大也行啊!」


 


「行個屁,你當誰都是張晚希啊!」李老漢氣急敗壞,竟搶過啼哭的女嬰跑出家門。


 


「你們誰要抱去,我家不養!」他朝著圍觀的村民吆喝。


 


村民們面面相覷,沒有動作。


 


「唉,今日東風不止,流水長綿,我看Ťũ̂ₑ柳絮乘風,金水得勢,好日子啊!」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竟是麻先生。


 


他挎著青布袋而來,頭上還沾染了許多柳絮。


 


眾人全都來了精神,對他客氣得很。


 


畢竟他算出我是紫薇命,早已聲名遠揚了。


 


李老漢也熱情無比:「麻先生,你說的是啥意思啊?」


 


麻先生神秘一笑,摸了摸女嬰的額頭,又點了點她的鼻尖,連連點頭。


 


「這女娃乘東風而生,得金水助勢,此乃朱雀乘風之命,要是取名沾了水,必定一輩子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麻先生一番話說得所有人心動不已。


 


李老漢不由摟緊了女嬰,驚喜地問:「真的?」


 


「不信給我養。」麻先生伸出了手。


 


李老漢往後一縮,幹笑著拒絕:「信信信,我本來就喜歡女娃,怎麼會不養呢?」


 


「好吧,我看跟她有緣,就賜名一個潤字,你家呢天天雞飛狗跳,為了個兒子不得安寧,這可不行,再加個寧字,就叫李潤寧吧。」


 


麻先生幫忙取名了。


 


李老漢樂壞了,趕忙去取錢。


 


麻先生擺擺手:「我做辦白事的,收你喜慶錢不妥,你隻要記住,朱雀喜水,更要安寧,若為了個兒子,搞得朱雀不得安寧,這財富也就隨水流走了。」


 


「明白明白!」李老漢點頭說好。


 


他一定好好養著朱雀,不會讓她不得安寧。


 


44


 


李老漢家有了朱雀,可把村民們羨慕壞了。


 


一眾人紛紛圍上去,詢問自家女娃是什麼命。


 


麻先生仙風道骨一笑:「我們村出了紫薇,福星自然高亮,誰家有了女娃就好生養著,有福氣的。」


 


大伙都開心了。


 


我跟姑姑對視,跟上了離開的麻先生。


 


走近了麻先生才發現我們,不由一樂:「紫微星,莫不是來給我錢的?」


 


「麻先生,您真是神算子,我這次回來也有心想感謝您,我可以出錢幫您在市裡安家。」姑姑真誠道謝。


 


麻先生聞言大笑不止,眼淚都出來了。


 


我跟姑姑一頭霧水:「麻先生笑什麼?」


 


「你們還真信我會算命啊?」麻先生語出驚人。


 


我跟姑姑傻了眼:「你不會?」


 


「當然不會,基本都是靠蒙的,隻是略懂一點命格風水罷了。」麻先生還有點小得意。


 


「那您怎麼算出晚希是紫薇星,怎麼算出她能把我老公旺上省長?」姑姑不信。


 


麻先生好笑道:「張晚希一出生就白白胖胖,啼聲響亮,雙目有神,這種娃娃一看就聰明。」


 


「你老公小張,英挺大氣, 能力出眾,吃苦耐勞,又是當官的, 不出意外肯定能當大官嘛。」


 


麻先生摸起了胡子:「一命二運三風水, 人人都說命運是注定的,卻不知道風水可以改命。」


 


「什麼叫風水呢, 大家又會說你祖墳埋好你陽宅建好, 這就是好風水,其實大錯特錯,真正的風水是人。」


 


麻先生頗有深意地看我們。


 


我們依舊不解。


 


「石關鄉多少個村子啊, 我都走遍了, 遇見的人,沒有一個比得上你們。」


 


麻先生指了指姑姑:「朱愛玲,你心善淳樸, 勤勞有愛, 將一個窮苦的家打理得蒸蒸日上。」


 


「你老公張國華為民鞠躬,從不貪墨, 忙了公事忙私事, 從不打罵家人,會為老婆煮飯洗衣, 會陪孩子讀書識字,這在村裡有幾個男人做得到?」


 


我跟姑姑聽得出神。


 


麻先生又指我:「張晚希, 你是被好人家養出來的紫微星,如果你留在朱家,你就不是紫微星了,你跟你三個姐姐一樣下場。」


 


我醍醐灌頂, 瞬間開悟。


 


原來不是我給姑姑家帶來了鴻運, 是姑姑家自己養出了好風水啊。


 


「但凡好家庭, 都有好風水, 女兒也可以養成紫薇、朱雀、三才、文曲……


 


「反之, 若是壞家庭, 必有壞風水, 兒子也能養成破軍、貪狼、月煞、孤龍……」


 


我跟姑姑聽得久久不語。


 


朱立成是被養廢了啊。


 


他都有本事考上本科,若是從小好好教育, 不溺愛,不偏袒,不放縱, 又豈會是破軍呢?


 


「謝謝麻先生指點迷津。」我認真道謝。


 


麻先生哈哈一笑,哼著歌走了,並不需要我們為他在城裡安家。


 


回到市裡後, 我開始利用業餘時間寫作。


 


畢竟我還是一顆文曲星呢。


 


大學畢業後,我開始讀研,等我讀完研後, 姑父在省裡嶄露頭角,坐上了二把手的位置。


 


省長是鐵板釘釘的事了。


 


鴻運齊天至此一一應驗。


 


我精心雕琢數年的作品《紫薇閃亮,朱雀乘風》也出版了。


 


我自己還特意去買了一本,在恬靜的下午, 坐在陽臺的吊籃上靜靜地翻閱。


 


我很希望讀者能明白麻先生的一番苦心:女娃娃可以閃亮,也可以乘風。


 


因為女娃娃可以是紫薇,也可以是朱雀。


 


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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