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是跟二爺好好過日子,憑著兩個孩子,日後再助公子們尋仙緣,就是二爺的正妻也得給您三分顏面。
「國公府潑天富貴,旁人隻有羨慕的份呢。」
她也不顧姐姐聽進去沒有,自顧自地安排。
「稍晚些給姨娘沐浴,多放些鮮花牛乳。」
姐姐蝴蝶骨倏忽顫抖兩下。
「萬一生了異味,貴人嫌棄,壞了二爺好事……
「仔細你們的皮。」
府醫塗好藥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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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嬤叫我出來,剛出庭院就甩了我一巴掌。
「少問少說。
「就你識得兩個大字!」
我捂著臉,裝作委屈地看著她。
嬤嬤嘆了一口氣,將我拉到角落。
「別怪老婦心狠。
「實在是主子們看管得嚴。
「那蕭姨娘原是個神仙,心氣兒高,生了孩子還對二爺冷心冷肺的。
「二爺還要靠她籠絡京城權貴呢,萬不可刺激她想過去當神仙的日子,引她自尋短見。」
我從腰間荷包掏出碎銀子塞進嬤嬤手裡。
「多謝嬤嬤提點。
「我剛來國公府,一頭霧水,生怕哪裡行了差錯。
「方才說籠絡權貴,怎麼個籠絡法?」
嬤嬤點了點我的腦袋:「你年紀小,不通情愛。
「不曉得那男人,都想看高高在上的仙女兒跌落神壇,任他們宰割。
「這檔子事說來跟青樓女子做的活計沒差。
「入夜你就曉得了。」
6
嬤嬤引了一黑鬥篷男子進了院子。
態度十分恭敬。
男子擺擺手,壓低聲音吩咐:「我不喜外人在場,都出去。
「動靜再大都不準來壞爺的好事。」
嬤嬤微微蹙眉:「喲~爺您可輕點兒,這位可懷著二爺的孩子。
「饒是她根骨強健,也怕受不了您龍精虎猛。」
男主嗤笑一聲。
「國公府還想白吃我的好處?
「操些闲心,快滾。」
嬤嬤連忙抬手讓幾個丫鬟跟著出去。
她輕聲嘆道:「總歸我也是個女人……造孽啊……」
「嬤嬤?」
「無事,既然這位爺不用伺候,那就去歇著吧。」
我恭順應下,行至拐角處,伏在牆根。
待到侍衛撤遠,防備松懈時,翻牆回去。
順著牆沿走到門口,用短劍撬開門縫,閃了進去。
那男子鬥篷外衣脫了一地。
進了紗帳後,卻故作教書先生般文绉绉道:「明承愛慕神女已久。
「當年烏山剿匪,神女英姿,明承一見鍾情。」
他搭上了姐姐的手腕,順勢俯身,語調沙啞靡亂。
「神女也不曾想過吧,曾經連一個眼神都不願賞賜的人,如今卻要吻你……」
短劍脫手而出,直奔他的頭。
一聲悶響。
明承昏迷,摔在床榻邊。
我抬腳將他踢遠了些。
「姐姐不怕,烏檀來了。」
我攥著鐵鏈,以短劍相擊。
錚錚錚——
「阿檀,是阿檀。」
姐姐綻出哀傷的笑容。
素白手腕在虛空中摸到我的小臂。
「捆仙索,巫族所制,刀劍對其無用。」
我不信邪地又砍了一通。
這鐵鏈竟毫發無損。
可,可姐姐怎麼辦?
我牽著姐姐手腕,迷茫失措。
「鑰匙在肖昌德之妻身上,她是巫族人,擅毒。
「阿檀要當心。」
滾燙的淚滴在姐姐手背。
太好了。
她沒有被那些人騙昏頭。
我就知道神明她不會耽於情愛,放棄大道眾生。
她可是千年來第一位修眾生道飛升的神官!
天知道。
神官入夢那晚,我輾轉反側。
有一瞬間懷疑。
蕭蘊靈她是不是個欺世盜名的騙子!
她救我出土匪窩。
她說女子貞節不在羅裙,在拳頭裡。
她告訴村民我有仙緣,要看到我修道成仙那一天。
隻有她一個人這麼說過。
山匪說我是個粗笨丫頭,看了就倒胃口。
村民說我自小被送進山匪窩裡,怕是早就沒了貞節。
臉皮薄一些,就該找根布條吊S。
我信了她這麼多年。
所以,我要來京城。
我要尋一個真相。
幸好,她還想逃,她沒騙我。
姐姐,烏檀救你。
7
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將明承扒個精光。
抬腳將他胸口,大腿踹得青紫。
又捉來幾隻螞蟻放在他脖子,咬出點點紅痕。
姐姐受過的屈辱,我烏檀來日必加倍奉還!
肖二爺的正妻苗氏平日沉浸在培育的蛇蟲鼠蟻上,甚少出門交際。
也難尋機會奪鑰匙。
上天有眼,恰好逢上長公主五十歲生辰宴。
苗氏動身前去赴宴。
我裝病跟嬤嬤請假,又拿銀子跟苗氏身邊服侍不起眼丫鬟換了班。
她裝束不似京城尋常人,滿頭銀飾,玲瓏作響。
面色蒼白陰鸷,胸前墜著一枚半月形小鑰匙。
一晃一晃,十分打眼。
這長公主也是個舉世罕見的妙人。
青絲剃光,著一身尼姑袍子,儼然一副法師做派。
宴席第一道菜,卻是酒釀牡丹。
貴婦們尚且還在面面相覷。
公主已經舉盆豪飲。
瓷盆遮住她臉的片刻,貴婦們的嫌棄都溢出來了。
酒水打湿下颌,她隨手一抹,抬眼打量四周。
鳳眸似醉非醉。
「喝啊,怎麼不喝?
「嫌我粗鄙?」
誰敢這般開罪皇家人。
明明她們案前都放有盛酒的杯盞,可大家互相對視,紛紛抬手舉盆猛灌。
仿佛誰喝得少了、慢了,會被這假尼姑瘋婆子記恨。
公主神情淺淡,讓人上第二道菜。
酒釀桂花……
九道菜下來,眾人不僅喝了個水飽,還都醉迷糊了。
有人罵丈夫又納了一房小妾。
有人哭訴婆母規矩大。
有人暢想去江南一遊……
平日不敢說不敢道的話,借著酒,都發泄出來了。
都丟臉了,等同於沒人丟臉。
就算酒醒,也可以推託給公主。
「醉話哪兒能當真,都是這個長公主太任性,偏要人飲酒。」
我悄悄打量公主一眼,不禁感謝她誤打誤撞幫我的大忙。
苗氏似乎不善飲酒,已經喝得大醉了。
目光驟然撞上,她慵懶撐著桌,淺淺一笑,衝我敬酒。
醉酒人身子沉,丫鬟扶不住。
我穩穩抱住她往屋走,貼身丫鬟趕去馬車拿幹淨衣裳。
簪子劃斷繩結。
我將鑰匙揣進荷包裡,飛快跑出去。
可剛抬腳要走,這苗氏吐了一番,酒醒了七分。
她警覺得很,一摸脖子上鑰匙,邊開口喚人。
「來人!捉賊!」
我鑽窗逃走。
越是慌亂越容易被抓。
我找了間侍衛繞開的屋子,推門鑽進去。
好巧不巧,撞上正在換衣的公主。
她隻頓了一下,便繼續從容地換上新袍子。
「奴婢走岔路了,現在就走。」
還未轉身,公主幽幽地笑道:「小毛賊,偷了苗氏何物?讓我看看。」
我心一跳,目露兇光,時刻準備逃出腿上纏著的短劍。
侍衛叩門問道:「公主,肖夫人要借人手抓賊,您的意思?」
「不借!
「她做那麼多腌臜事,多看一眼就是壞我修行。
「本公主累了,打擾我修習佛法的,統統撵出去。」
侍衛得令離開。
公主挑眉:「這下能看看了吧?」
我仍是不信她。
「苗氏整日搗鼓些陰邪玩意兒,前來赴宴,自然不會帶她寶貝的毒蛇毒蟲。
「那便是S物。
「聽聞苗家遭過神官欺壓,耗盡心力,造出一根捆仙索,佔盡風頭。
「你取的物件,大抵與捆仙索有幹系。」
這人也太精了!
她毫無顧忌地靠著桌子坐下,看著天際霞光,自言自語。
「我不喜苗氏為人狠辣。你跟著侍衛從側門離開吧。」
我感激一拜。
趕回國公府時,苗氏還未歸。
鑰匙插進鎖芯,卻擰不動!
我不信邪,又重試了兩次。
一個猜想湧上心頭,我背後一冷。
這鑰匙,是假的。
8
門口有動靜。
我立刻將鑰匙藏進袖中。
隻見嬤嬤進來,打量一番,嘖嘖稱奇。
「二夫人好端端的,怎麼想起來看蕭姨娘了?
「據說她在公主府喝醉了酒,吐了兩頓,還沒回府,就先命人來看蕭姨娘。」
我佯裝懵懂:「二夫人沒來過嗎?」
「傻丫頭,哪有正室來看小妾的。」嬤嬤嘀咕著,「看二夫人那邊的意思,估計是要出大事了。
「我得先去探探口風,別出什麼差錯栽我頭上。」
這苗氏定是知道我偷鑰匙的用意了。
經此一事,往後她必定更加謹慎。
我一人,也無法與國公府相抗衡。
若留姐姐在這惡窟……她不知要遭多少劫難。
熱淚簌簌掉落。
「阿檀,你的短劍呢?」
「姐姐,在我身上。」
我看著孱弱的人伸出雙臂,她語氣堅定:「砍了!」
我耳邊如遭雷轟。
「姐姐……」
「別說雙臂,我寧可S,不願在這麻木地過一日又一日。」
這時,我才懂姐姐腕上的傷從何而來。
旁人都說她是瘋婆子。
可她不過是想要自由。
床上沒有尖銳之物。
她就用牙啃咬手骨。
若不是府醫一次次上藥止血,這雙手怕是早就被啃斷。
不是猶豫的時候,我掏出短劍,屏氣凝神。
她是個好師傅。
教給我的劍法,我在七年裡練了千千萬萬遍。
湧出的鮮血刺痛了我的眼。
嬤嬤藏的藥粉被我厚厚撒了一層又一層。
撕開棉布包裹斷處。
我背上她,逃出生天。
9
世人景仰神仙,覺得神仙處處比人強。
無數人渴求的劍法,她就這麼傳給我一個山野丫頭。
不負期待。
我斬S攔路侍衛,闖出一條路。
為不驚動一府人,挑著偏僻路走。
偏偏,撞上提著蝈蝈籠的小公子。
我不想殘害稚子,飛快掠過。
他卻驚呼:「逃跑了!瘋姨娘逃跑了!快來人啊!」
我耳朵尖,聽見侍衛匆匆趕來的腳步聲。
是我大意了。
心裡總覺得小公子是姐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