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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的他,盯著手上的校服外套,呆愣地站在原地好久。


宋江鶴突然記起來了,就是在今夜,他信了林枝意的那些話,信了有人操控著這一切,信了他們的人生早就被書寫好了。


 


宋江鶴的神魂凝滯,回憶就像是被打開了閘,那些隨著時間,被他忽略的回憶。


 


像洪水一樣,向他襲來。


 


他呆愣著,想到林枝意年少時同他說的話。


 


命定的女主角。


 


陳欣冉。


 


而女配角林枝意,注定遠走他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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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似乎,與他,與陳欣冉,與林枝意的命運,都聯系上了。


 


宋江鶴看到年少的自己,想到自己未來是那樣急切地想要擺脫所謂的命運,極盡瘋魔。


 


可他似乎,不會成功。


 


16


 


宋江鶴在年輕的自己身體裡,待了好久。


 


時間長了,不知道是不是十八歲的自己的情緒影響到了他。


 


又或者是,他再經歷了一遍過去,在年少的記憶裡重拾了愛意。


 


他有時透過自己的眼睛,看著林枝意,逝去的青春與愛意,好像又逐漸回來了些。


 


他看到為了趕學校工作,累得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林枝意。


 


忍不住道:「身體比較重要,不要那麼累著自己。」


 


宋江鶴知道這話林枝意聽不到,但他想說,在自己身體裡的時候他好像學會了自說自話。


 


他看到學校的人都說年少的他與林枝意般配,忍不住道:「毛頭小子,哪裡般配。」


 


這話一出,他自己都愣了,那股醋勁極大的佔有欲,似乎好多年都不曾有過了,但此刻,卻是那麼清晰地躍動在他心間。


 


宋江鶴有些無法忍受,隻能看著自己的軀殼與林枝意親密的日子,他迫切地想要高中時的主權,再回到他身上一次。


 


但緊接著,他發現了不對勁。


 


大學時的他們,又遇到了陳欣冉。


 


最開始,彼此都沒有異樣。


 


但緊接著,宋江鶴發現,「他」加了陳欣冉的微信。


 


「他」與陳欣冉聊了天。


 


「他」在林枝意身邊,與陳欣冉隔著人海,遙遙相望,微笑。


 


宋江鶴慌了,如果說高中的異樣是因為他,那此時呢?


 


是誰?


 


是此時愛林枝意愛得要S要活的年輕版自己嗎?


 


顯然不可能!


 


宋江鶴想要搖醒這個蠢貨,「不許接!不許跟她說話!一一會傷心的,你不能這樣!你幹了什麼蠢貨!」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情緒,影響到了身體裡的另外一個靈魂。


 


年輕的他顯然也發現了自己的不對勁。


 


但這個不對勁的結果,讓他幾乎要瘋了。


 


宋江鶴比誰都了解自己,年輕的他愛林枝意,愛到瘋狂,他不允許任何人給她帶來傷害。


 


哪怕那個人是自己!


 


宋江鶴發現自己在用刀割自己,滿手鮮血,手機被摔得粉碎,鏡子中映照的他面龐扭曲,如同地獄爬上來的惡魔。


 


「宋江鶴!」


 


房門被猛地打開,林枝意的叫聲讓他茫然地抬起了頭,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下意識,收起了刀。


 


宋江鶴看到林枝意淚眼婆娑,滿是心疼的眼神,她想碰又不敢碰。


 


他看到醫生隨之而來,看到母親捂著嘴,在父親懷裡哭泣的樣子。


 


宋江鶴看到自己帶著哭腔,痛苦而堅定地說:「我不要別人,林枝意,我不要別人,我隻要你,我隻要你……」


 


宋江鶴看到他隻身一人前往寺廟,三千臺階,一階一階地跪,旁人驚詫駐足觀望的目光,他視若無睹。


 


宋江鶴知道,他真的怕了。


 


他怕他真的敗給命運,與林枝意分開。


 


怕自己真的娶了別人,讓林枝意傷心。


 


他害怕一切。


 


因為他清楚地感受到一切的不可控。


 


宋江鶴愣愣地想,當初的他,愛意如此堅定,廢了半條命,破了命運的詛咒。


 


終於與林枝意在一起了。


 


現在的他,在做什麼……


 


他讓年少的他,一切白費。


 


回到了起點。


 


宋江鶴後悔了,他看著林枝意身穿婚紗,看著她恬靜的笑容,看著親朋好友為他們送上真摯的祝福。


 


他後悔了。


 


時間消磨了他對林枝意的愛,讓他被命運再度牽著鼻子走。


 


他抱著不屬於他的情緒得來的感情,親手推開了他用命換來的愛人。


 


十八歲的他,求神拜佛想要拿掉的枷鎖。


 


三十五歲的他,親手戴上。


 


17


 


宋江鶴不能接受,他看到年少的自己正在飛速經歷著自己後七年的人生。


 


他望著那略過的一幅幅畫面,他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怒吼著,隻能怒吼著。


 


可到了最後,隻剩下絕望。


 


無人回應,無法阻撓的絕望。


 


18


 


宋江鶴看到了林枝意的人生。


 


他止不住紅了眼眶,像是困在籠子裡的人渴望自由,他極度渴望林枝意。


 


仿佛回到了十八歲。


 


宋江鶴看到林枝意遠走他鄉,一生未歸。


 


他不斷對著林枝意的背影哭喊,想伸手,卻被束縛著,他想掙脫束縛,發了瘋地想。


 


宋江鶴掙扎著,他像是瘋子,怒吼、哭號、叫喊,把自己折騰得狼狽不堪。


 


但束縛卻也消失了。


 


「林枝意!——等等我,你說過不會不要我的!你說過的!——」


 


宋江鶴一步不敢停留,他向林枝意的背影飛馳,在觸碰到她的那一秒,卻猛地推開了一扇門。


 


在這扇門裡,他看到了林枝意在他鄉遇愛人,結婚生子,一生順遂。


 


19


 


宋江鶴醒了,他像是突破了某種禁錮。


 


他在家裡鬧翻了天,不要娶陳欣冉,不要孩子,什麼都不要,他要林枝意,他要林枝意回來。


 


「啪——」


 


宋母狠狠扇了他一巴掌,眼眶含淚,


 


「宋江鶴,我不許你再去找枝意,你配嗎!你自己看看你自己,你還配得上她嗎!」


 


宋母覺得,有一瞬間,她好像看到了十八九歲的宋江鶴,偏執、瘋魔、狠心,隻有林枝意能拉得住他。


 


她的兒子,見了林枝意,變成了一個瘋子。


 


離了林枝意,變成了一個沒人管得住的瘋子。


 


20


 


我不知道宋江鶴經歷了什麼,隻知道,在某一天回家,我在家門口看到了狼狽不堪的他。


 


他坐在石階上,頭發凌亂,唇邊長出了很多青色的胡茬,閉著眼睛,低垂著頭。


 


我靜默地看了幾秒,給 110 打了個電話。


 


警察來帶走他的時候,我看到宋江鶴轉頭,將目光準確無誤地放在了我身上。


 


在觸及他通紅疲憊的眼睛時,我被他眼中泛濫成災的情緒驚到了。


 


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我看到了十八歲的宋江鶴。


 


21


 


他又來了。


 


路過他身邊的時候,宋江鶴局促地站起身,用那雙哀戚的眼睛看著我。


 


如果不知道的人見了,可能會以為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


 


我不明白,他明明得償所願了,為什麼還要一副舍不得我的樣子。


 


他此刻,難道不應該走上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人生巔峰嗎。


 


來我這小小門前,受什麼氣。


 


我不想跟他浪費時間,也不想未來一直到看到宋江鶴。


 


不想看到三十五歲的他,用十八歲時熱烈的眼神看著我。


 


我嫌惡心。


 


我打開門,讓他進屋。


 


宋江鶴至始至終沉默著,他可能也知道自己對我有愧。


 


如果當初分開時,他是今日的這副樣子……


 


我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宋江鶴喉結滾動了一下,眼眶又湿潤了,「想你了,一一。」


 


「別這麼叫我。」


 


我撇開視線,又接著說:「你是來給我送你和陳欣冉的結婚請帖的嗎?」


 


宋江鶴看上去很慌張,他急忙開口道:


 


「不,不是,沒有結婚,我不會跟別人結婚,我愛的不是她,我、你還記得嗎?你之前說過的,都是有人操控了這一切,我才會變成這樣……」


 


我聽著宋江鶴磕磕巴巴地搬出劇情的說辭,沉思著。


 


我與宋江鶴結婚後,隨著時間的拉長,他逐漸淡忘了我曾經對他說的劇情,但他現在陡然提起來,還是讓我有些驚訝的。


 


等他磕巴地說完,目光直直地注視著我,好像在等待我的宣判。


 


我嘆了口氣,「宋江鶴,和什麼劇情無關,你的心變了,才會讓你走到今天的局面。」


 


十八歲的宋江鶴,少年孤勇,一腔熱血,認定一件事,咬S不放,認定一個人,就是一輩子。


 


他有無限的勇氣和偏愛,成功對抗了劇情的操控。


 


可隨著時間,隨著成長,他經歷了太多,他的心被太多的事情佔滿,他也早已沒有當年滿腔的愛意。


 


重新被劇情掌控,似乎無可厚非。


 


我其實能理解宋江鶴的變心,人在時間面前太渺小,人心也最是易變。


 


他不可能堅持一輩子對我滿滿的愛,總會空缺出一點,讓劇情有機可乘。


 


他也身不由己,就像媽媽一樣。


 


我對他們的感情是一樣的復雜。


 


但理解不代表不怪。


 


被拋棄的是我,我怎麼能不怪。


 


宋江鶴流了眼淚,我盯著他的淚水,有些恍惚地想到,他有多久沒在我面前,情緒外露了。


 


我們曾經明明是世界上最親密的關系。


 


宋江鶴道:「我的心沒變,我還是隻愛你,隻想要你一個人,一一,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


 


宋江鶴眼裡的害怕和臉上極盡破碎的光彩,讓我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我隻在年輕時的他身上看到過這副表情,害怕我離開,害怕餘生沒有我。


 


可他現在,早就過了非我不可的年紀了,這情緒,也許隻是一時的。


 


隻是十多年的相伴,七年的相戀,讓他習慣了我的存在,一時無法接受我的離開。


 


就像宋江鶴第一次應酬沒有回家,我不習慣,在沒有他的大床上失眠,直到第二天看到他回來,我才陷入沉睡。


 


而後來我知道,那一天,陳欣冉在酒局上遭難,宋江鶴也被對家下了藥。


 


他們在我失眠的那個晚上,在宋江鶴曾說睡不習慣的酒店大床,滾作了一團。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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