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是我唯一喜歡過的男生。
我對他的感情深入骨髓,我仰望他,追逐他。
我甚至想過,哪怕剩下最後一口氣,也要為他遞上鮮花。
可他笑著收下我的好意,轉頭,就跟我的朋友甜甜蜜蜜地在一起了。
我是全世界最後一個知道的。
01.
那天是沈舟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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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早上就給他發消息,他一次都沒回。
整個微信界面,被我的單口相聲綠成一片草原。
但我還是親手為他做了一個蛋糕,手指被烤箱燙紅一片,又辣又疼。
沈舟不住宿舍,他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我知道地址。
我提著蛋糕滿心歡喜,來到他家門口,按響門鈴。
開門的是她。
身材窈窕的女人站在門口,我和她大眼瞪小眼,雙雙愣在了原地。
「顏顏?」我脫口道。
「林凡?」她也一樣震驚。
「你怎麼在這兒?」
這個問題說完我就後悔了。
還用問嗎——
顏顏身上穿著一件寬大的白襯衫,領口繡著一個小十字,我記得很清楚,這是沈舟的衣服,鎖骨下的第一顆紐扣松過,還是我幫他加固的。
而顏顏此刻就穿著它,露出一雙修長白皙的腿,曼妙的曲線若隱若現,渾身都散發出沈舟的味道。
室內氛圍曖昧旖旎,惹人遐想。
「是快遞嗎?」沈舟的聲音從屋裡響起。
他見顏顏沒答,便趿拉著拖鞋出來,聲音又低又沉:「寶貝兒,怎麼不說話?」
那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沈舟從不這樣跟我說話。
他光著上身,牛仔褲隻拉了拉鏈,沒有系扣,露出內褲的一條邊。最矚目的是,他脖子上有一個吻痕,動人心魄。
沈舟見到我,立刻皺眉,聲音也變得冷冰冰:「你怎麼來了?」
仿佛在質問。
我擠出笑容——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給你發消息,你一直不回,我做了蛋糕給你,沈舟,生日快樂。」
「嗯,」他不耐煩道,「放那兒吧。」
顏顏伸手接蛋糕,我手指上的燙傷完全暴露在她眼前。
我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你們在一起了?」
「是啊。」沈舟摟著顏顏,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顏顏是個妖精,太讓我著迷了……對了林凡,你跟顏顏是一個專業的吧?」
豈止,我倆還是一個宿舍的,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
昨天周五,顏顏沒回來,她是本地人,我以為她回家住了。
原來她就在學校附近,在沈舟的房子裡,在他的懷抱中。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顏顏看著我和沈舟。
沈舟答:「林凡是我高中同學。」
「等等,可是你們差了一屆。」
「她復讀了啊!我家顏顏真是,傻得可愛。」說著,沈舟在她腰上掐了一下,顏顏嗔怒似的打了他一下。
我內心刺痛,胃裡仿佛痙攣一樣疼,故作輕松地說:「蛋糕吃不完放冰箱,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先走了。」
「這就走了?」顏顏說,「留下來一起吃吧。」
「不了,我回了。」
「可你專門送來,多過意不去啊!」
沈舟說:「她要走你就讓她走嘛,我陪你吃還不行嗎?」
「那也行吧。」顏顏笑著看他。
我轉身離開,在門關上的那瞬間,我聽到沈舟略帶嘚瑟地說:「林凡喜歡我,好幾年了,趕都趕不走,十足一舔狗,我讓她幹啥就幹啥……」
02.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也不怪顏顏,我喜歡沈舟這件事沒告訴她,她跟沈舟在一起,是她的自由。
而且顏顏前幾天就跟我說她脫單了,隻是那時我沒想到,對象是沈舟。
再具體一些,可以追溯到上個月。
我們系趣味運動會,沈舟破天荒地要來給我加油,可我的項目都結束了也沒見到他人影。
後來我就在角落裡,看到沈舟正跟顏顏說話,顏顏笑靨如花。
顏顏是我們系裡出了名的美女,才大一,就有了小校花的美譽,恐怕沈舟那時候就是衝她而來。
那天晚上,我發微信問沈舟,你喜歡顏顏嗎?
沈舟否認了,說我瞎想。
可如今看來,我不是瞎想,我就是瞎。
我怎麼就沒發現,沈舟這段時間對我越來越敷衍?他所有忙碌的時候,剛好都是顏顏也不在的時候。
我吹著仍然發紅的手指,手機在口袋裡震了,沈舟問:「你還沒走遠吧?幫我帶一桶水上來,農夫 5L 裝的。」
然後,就把錢轉來了。
我可以一走了之的,可這是他今天跟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慢吞吞走到門口小店,問老板要了一桶水。
付賬時,沈舟還追問:「你怎麼不回?已經走了嗎?」
我回:「馬上。」
但我沒有立刻返回,我坐在小超市裡,發了好久的呆,平復心情後,才提著大桶往回走。
到了單元門口,我看向角落的垃圾桶。
一個做得有些粗糙的蛋糕躺在裡面,歪七八扭,怕被人發現似的,上面還蓋著爛掉的菜葉。
我腳步停頓了一瞬,便不再去看。
到了樓上,沈舟來給我開門,他已經把衣服都穿好了。
但顏顏已經不在了。
「她走了,」沈舟猜到我在想什麼,沒好氣地說,「她以為我跟你有點什麼,很生氣,衝我發了一通火,就走了。」
「你沒跟她解釋?」
「越解釋越生氣。」
沈舟看我的眼神很埋怨,似乎責怪我壞了他的好事。
我把水放下,搓了搓勒紅的掌心。
「蛋糕呢?你們吃了嗎?」
沈舟眼神閃躲:「我吃了一塊,其他的讓顏顏帶走了。」
「哦,味道怎麼樣?」
「……還行。」
我沒有拆穿他的謊言。
「林凡,你現在有事嗎?別那麼急著走,幫我打掃下房間吧。」
沈舟隻有在使喚我的時候,語氣才會柔和一些。
他笑著哄我:「拜託啦,我一個人做不完,你就幫幫我吧,好林凡。」
我猶豫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他手機響了。
沈舟接起電話,蹺著腿坐在沙發上,跟人說起馬上要開始的機器人大賽。
「我知道,又攤上許榆了,媽的真晦氣!」
他低聲咒罵著,然後指了指牆角,示意我掃帚在那兒。
我還是沒能一走了之。
說好我隻是幫忙,可最後卻變成了我一個人忙碌,他跟個大爺似的,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叼著煙,滿嘴都是「許榆」。
我知道這個人,跟沈舟同一屆、同專業。沈舟一直以來的學霸光環,在許榆這個學神面前變得暗淡很多。
成績、榮譽、賽事,隻要許榆參加,沈舟就永遠隻能拿第二,因此,習慣了被眾星捧月的沈舟把許榆當成最大的競爭對手。
我沒有打擾他打電話。收拾垃圾桶時,我俯下身,看到裡面用過的「小雨傘」。
我心髒一痛,像被針扎了一樣。
03.
星期天的晚上,我再一次見到顏顏。
剛好宿舍裡另外兩人出去了,隻剩下我倆,氣氛僵硬。
我想起沈舟下午給我發的微信——
「林凡,你能不能幫我哄哄顏顏?她到現在都不理我,你知道的,我跟你什麼關系都沒有啊,我也沒喜歡過你,全是誤會!求你了,隻有你能幫我了。」
印象中,這是沈舟第一次求我,我想象不出如果面對面,他會是什麼語氣。
「那個……」顏顏忽然出聲,把我的思緒打斷,「林凡,你跟沈舟,真的高中就認識了?」
「是。」
「你那時候就喜歡他?」
「嗯,他昨天不是都跟你說了,他沒撒謊。」
顏顏的背影一滯:「抱歉,我不知道你喜歡他,但我和他在一起是堂堂正正,沒有搶別人的,你不會介意吧?」
我笑了一下:「你到底想說什麼?」
顏顏終於回頭,用漂亮的眼睛看著我:「林凡,你能不能放棄沈舟?」
「如果我說不能呢?喜歡他是我的事,你如果不爽,可以當作不知道,在你們分手前,我不會跟你搶人。」
「你這樣是不是有點過分?」顏顏惱了,「我把你當朋友,這事我怎麼能裝作不知道?」
我聳肩:「顏顏,我一直也把你當朋友,所以才會誠摯地奉勸你——」
「什麼?」
「跟他分手。」
「……」
顏顏氣得說不出話,從她憤怒的眼神中我看出了各種吐槽和反擊。
最終,我們的僵持以她甩門而出告終。
寢室恢復安靜,我望著緊閉的房門,陷入沉思。
其實我很清楚,就算顏顏跟沈舟分手了,也不會是我。
大約在三年前,沈舟就說過,他永遠也不會喜歡我。
「林凡?林凡有點胖,我不喜歡胖子,她那胳膊輪起來能把我錘S哈哈,而且她又不好看,心裡沒點數嗎?我喜歡白白的瘦瘦的,眼睛大的……」
「估計這個世界上女的S了一大半,我才會考慮林凡吧。」
時至今日,回想起他那些話,我內心隻剩下麻木。
相比之下,顏顏確實是沈舟的理想型。
她的燦爛,讓我無所遁形,連「喜歡」都變得卑微。
04.
顏顏沒跟沈舟分手,我也依舊沉默地躺在沈舟微信的角落裡。
沈舟會在朋友圈秀恩愛,跟我以前想的一樣,他會大大方方地把心愛的女孩展示在朋友們面前。
有高中同學調侃:「喲?女朋友?好漂亮的妹子!」
沈舟:「妹什麼妹?叫嫂子!」
幾次之後,高中那一幫人現在看到顏顏的照片,就會自動排成隊形「嫂子好」。
偶爾會有不識趣的,在評論裡提到我。
「林凡不是跟你一個學校嗎?她呢?」
沈舟沒回,那個同學自討沒趣,很快把這條刪掉了。
你看,這真是三個人的電影,我卻沒有姓名。
六月底,沈舟破天荒地主動聯系我。
他想讓我去幫他買海洋館的票,要兩張,他約了顏顏去玩。
我覺得很諷刺,大概兩周前,我還轉發了海洋館的鏈接,表示想去。
現在,我自己還沒去成,卻要幫我喜歡的男生和他的女朋友排隊搶票。
正好是周六,海洋館門口早早就排起了長隊。
沈舟跟我說,他先帶顏顏去旁邊的公園轉轉,等我買到票,他們再回來。
末了他還敷衍地問了句:「你一個人排隊,不礙事吧?」
我打了好幾行,最後刪掉:「沒事,你們玩吧。」
就在我低頭的功夫,身後一個帶孩子的老阿姨衝到前面,理直氣壯地插隊。
我前面穿著休闲褲的男生開口了:「阿姨,您不關注公眾號:胡\\巴 士能插隊。」
「我年紀大,還帶著孩子,你就讓我一下咯!」
「不行的,阿姨,」休闲褲還挺有禮貌,但態度很堅決,「我讓您插隊,對後面的人都不負責,您還是好好去排隊吧。」
「你這個小伙子怎麼回事?」阿姨一下子怒了,「你就讓我一下會S啊?現在的年輕人懂不懂什麼叫尊老愛幼?你爸媽是怎麼教育你的啊?」
後面的人聽了都不高興,七嘴八舌地斥責她。
老阿姨臉上陣青陣白,氣勢絲毫不輸,舌戰群儒,把所有人罵了個遍。
但休闲褲男生依舊不讓。
眼看戰況激烈,小男孩也不甘示弱,伸出手,惡劣地推了男生一下。
小孩力氣能有多大?男生個子很高,隻是向後踉跄了兩步。
可就是這兩步,他踩空了邊上的臺階。
有人驚呼「小心」,我離他最近,不等思考便伸出了手,一把拽住他的手臂,硬是把他扯了回來。
那小鬼還在笑,露出一嘴豁牙,為自己的惡作劇沾沾自喜。
我有限的耐心告罄了。
我走過去,看著老阿姨:「滾到後面去。」
老阿姨愣了一下:「你有沒有禮貌……」
不等她話說完,我直接攥著熊孩子的領子,猛地把他往旁邊一推——
「你不滾,我就讓你孫子滾。」
熊孩子哇地哭了。
阿姨懵了,估計是頭一回見人上來就動手。
「我要報警!」她說。
「你報啊,看到後面了嗎?全是我的證人,你盡管報。」
對上我板著的一張臉,阿姨終於慫了,老賴最怕硬碰硬。
她趕緊抱著自己的寶貝大孫子,嘴裡嘀咕不清地走了。
「等等,」我想起來還有件事,狠狠瞪了那熊孩子一眼,「跟這位哥哥道歉了嗎?」
經過剛才那番驚嚇,娃已經很怕我了,哆嗦著說「對不起」。
休闲褲目瞪口呆,衝我豎起大拇指:「果然,能打敗魔法的隻有魔法。」
我笑了一下:「跟這種賴皮鬼講道理是行不通的。」
他由衷道:「謝謝女俠,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請你吃飯吧。」
「不用客氣,心領了。」
休闲褲一直要謝我,但我心不在焉地,沒太細聽他說什麼。
南方城市,六月底已經入夏,我今天出門忘記帶傘,現在被太陽炙烤,越發難受。
休闲褲轉頭看我,擔心地問:「你是不是不舒服?」
「是的,我要去旁邊坐一會兒,」我有點撐不住了,「麻煩你多算個人頭。」
「好,你去吧,排到了我叫你。」
我腳步虛弱地向敞篷傘走去,還沒到陰涼地,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05.
醒來時,我聞到消毒水的味道,知道自己正躺在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