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經常在家族群裡亂推視頻。
「百歲老人還活著不吉利，家裡的福氣會被吸走。」
「家裡要是有老人滿一百歲就該小心了，之所以長壽是吸光了子女的福氣。」
我以為年滿百歲的奶奶不會在意。
可又一次嫂嫂在群裡轉發了瓊瑤自S的新聞後，奶奶喝農藥自S了。
除了我，沒有任何人為她難過。
可當我再一次為奶奶申冤時，喝醉的哥哥一凳子砸在我腦袋上。
「那麼掛念那個老東西，你也下去陪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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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血流不止，他們卻沒一個人打 120，就這樣活生生拖到咽氣。
事後，爸媽也幫著向警察開脫。
「是她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我和奶奶被草草埋葬，他們一家卻為擺脫兩個累贅在墳頭狂歡。
再睜開眼，我回到了嫂子轉發視頻的那一天。
1
「老人活得太久不是好事，把家裡的福氣全部吸走了…..」
一睜眼，我就看到嫂子轉發的新聞。
群裡靜悄悄的，沒人說話。
她竟然直接艾特了奶奶。
「剛剛刷到的，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看著這熟悉的一幕，我忍不住一個激靈。
我給奶奶注冊的微信還沒有變成黑色頭像。
我重生了！一切都來得及改變！
我像陣風跑去奶奶的房間。
果然，她躲在被子裡，悄悄抹眼淚。
我氣得奪過她的手機，直接在群裡開噴。
「你瞎發什麼呢一天天的！闲得慌就去找個班上！」
「哪怕腦子被喪屍啃光了，都不會信這種鬼東西，我真為你和我哥後代的智商感到擔憂！」
又轉身安慰奶奶。
「那些都是營銷號亂編的，你千萬不要往心裡去！你是我們家的福星，供著還來不及呢！」
奶奶勉強擠出笑容，
「我知道，不會的。」
可是看著她紅紅的眼眶，我知道，她還是聽進去了。
上輩子就是這樣，奶奶表面對我強顏歡笑。
可嫂子總是在群裡亂發東西，奶奶變得越來越沉默，最後喝藥自S。
爸媽重男輕女，我從小就是奶奶帶大的。
此刻看著她依然鮮活的模樣，我鼻頭發酸。
我抱著奶奶，暗暗發誓，重活一次，再也不會讓悲劇重演。
出了房門，就看到我爸媽和哥嫂都坐在那，面色陰沉。
我爸重重地一拍桌子，
「周琳琳！女孩子家家的，你怎麼敢在群裡罵你的嫂子！」
我媽也神色厭惡，
「一堆親戚都在群裡，你嫂子分享個視頻，跟吃了火藥一樣給誰看？！」
我毫不示弱，
「咱們家除了奶奶，還有哪個百歲老人？嫂子得有多歹毒才會發那種東西？她欠罵！」
嫂子在一旁柔柔弱弱，
「我隻是看它說得有模有樣的，才想發出來，我也是為了咱們這個家啊！
上輩子嫂子也是這樣，一說她就開始裝無辜，打著為小家好的名號，天天在群裡轉發封建迷信。
「還有琳琳，我最近在備孕，看到一個視頻說，妹妹在家不好，影響生兒子，你什麼時候搬出去呀？」
上輩子她也說了類似的話，不過是時隔幾個星期，嫂子查出懷孕後趁機提出來的。
她聯合爸媽把我趕了出去，也因此，我沒能守著奶奶。
看來輩子因為我的頂撞，這件事提前了。
我爸信以為真，
「還有這事？你怎麼不早說，我說你怎麼一直懷不上！」
我媽也毫不留情地衝我吼，
「聽到了沒？你在家影響我抱孫子！趕緊給我滾出去！」
我毫不猶豫，
「出去就出去！」
「但是我要帶著奶奶一起搬出去！」
我爸比較封建，想要阻止我，
「怎麼還能把長輩帶出去的，不像樣！」
我媽卻趕緊拽住他的衣袖，
「她樂意伺候就讓她折騰去唄，家裡還少一張吃飯的嘴，誰知道這老東西還能活多久呢。」
我爸還在猶豫，嫂子也煽風點火。
「爸，百歲老人把家裡的福氣都吸走了，說不定我懷不上兒子，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這話觸到了我爸的心結，他立刻同意了。
又急不可耐道，「你把你奶奶帶出去了，就不能送回來了！你也看到你嫂子發的，她在家會吸福氣的！」
2
奶奶不想給我添麻煩，可拗不過我的執意。
我租了間小小的一室一廳，和奶奶同吃同睡。
風平浪靜了幾個星期，嫂子突然歡天喜地在群裡宣布，
「我懷孕了！」
一下子親戚炸開了鍋，也有人八卦，
「恭喜啊，聽說你試管三年都沒懷上？這次怎麼一發就中了？」
嫂子得意道，
「家裡妨礙我的幾個都趕出去了，我還刷到一條視頻，按照裡面的說法，整整吃了三個月的素。肯定是菩薩被我的誠意感動了！」
我沒有出聲。
當然不會提醒她，她本來就因為婚前墮胎太多次難懷孕，又吃素營養不良，這胎三個月不到就保不住了。
嫂子還在繼續賣弄，
「我家天寶三代單傳，這胎有多重要，就不用我提醒你們家吧！你們平時刷到什麼注意事項或者禁忌之類的都轉發給我，等我生了兒子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其他人自然都打哈哈。
我等得就是這刻。
收藏好久的視頻一秒內發出。
「屬雞的和屬蛇的不能呆在同一屋檐下，特別是孕婦要十分注意。雞吃蛇，非S即傷。」
「屬雞女嫁屬蛇男，婚禮現場出大事！老人說：雞蛇相克，災禍無窮。」
又好心提醒，
「媽，你屬雞，嫂子，你和你肚子裡的寶寶，都屬蛇。」
群裡詭異的沉默了。
半晌，我哥冒出來，懷疑地問，
「周琳琳，你不會是因為之前的事，故意發這種東西嚇唬人吧！」
猜對了！
我嘴臉掛著一抹冷笑，瘋狂打字。
「怎麼可能呢！」
「那天嫂子說了之後，我也去研究了下相關東西，受益匪淺呢。」
「這可是粉絲超 100 萬的神婆發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呀！」
「她還發了相關案例呢，可嚇人了，有個屬蛇的媽媽就因為家裡的保姆屬雞，流產三次呢！」
這下，嫂子坐不住了。
「媽，為了你孫子著想，你要不要避一避？」
我媽暴跳如雷，
「避避避！避哪去？！我孫子也屬蛇！總不能我避一輩子吧！」
「不要老信這些封建迷信！我的孫子，命硬的狠！」
我笑容嘲諷。
同樣的事落到自己身上，我媽一下就變無神論了。
可已經迷信到魔怔的嫂子會輕易罷休嗎？
一天晚上，我媽突然在群裡發瘋，
「誰把家門的鎖換了！我進不去了！」
可一直到晚上 9 點，都沒人理她。
最後嫂子慢吞吞地出來，
「媽，我查了一下，雞蛇相克有化解的辦法。」
「就是盡量減少同處一屋的時間。你在家一天待的時間，最好不能超過 10 個小時。」
「為了你孫子的健康著想，白天你就別回家了。」
零度左右的天，可不把我媽凍夠嗆？
我媽簡直氣壞了。
「周大生！周天寶！能不能出來管管她！有做媳婦的這麼對婆婆的嗎！」
我哥吞吞吐吐，「媽，這也是為了孫子，您就忍忍吧。」
我爸也不以為然，「你的身子能有多金貴？沒事去外面溜達溜達，衝撞了我乖孫就不好了！」
我媽隻能轉移目標，
「周琳琳你也說句話啊！需要你的時候跟S了一樣，我養你這個女兒有什麼用！」
我慢悠悠道，
「媽，咱家附近有個橋洞，你要是嫌冷可以去躲一躲….」
半天不見她回應，再一看我媽氣得退群了。
我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上輩子，奶奶自S後我回家討公道。
卻被我哥砸中後腦勺。
我媽嫌晦氣，把我丟去了橋洞下。
茫茫大雪中，我失血過多直到咽氣。
這輩子，也該換你體驗體驗了！
3
我媽在橋洞底下凍得瑟瑟發抖。
家裡其他人都無動於衷。
她忍不住在群裡對嫂子瘋狂辱罵，
可嫂子哪甘示弱，隻要搬出「我今țū²天肚子又不舒服了」，我爸和我哥就會跳出來幫腔，我媽就隻能啞鼓熄火。
群裡其他親戚都安靜如雞，關起門來看這一出大戲。
可是有一天，我回去取東西。
卻看到嫂子扶著肚子，和我媽站在廚房裡，兩個人舉止親密，哪有一點隔閡的樣子？
我皺皺眉，看到我媽眉飛色舞。
「我去私信問過神婆了，他說屬相相克這種小問題，隨便出手就能解決。」
「我順便還求她出手，作法保佑你，這胎一定生個健康的大胖小子。」
她一抬頭看到我。
「周琳琳，你回來的正好，上個月工資發了沒？」
我不動聲色，
「還沒，怎麼了？」
她毫不客氣道，
「發了就立刻打給我，神婆上門很貴的！你吃家裡用家裡這麼多年，是時候報答了。」
我隨便應付了兩句，又裝作不經意地提起，
「聽說這個神婆有保證生兒子的秘藥，是真的嗎？」
我媽瞪起眼睛，
「哪用得著那些，你嫂子肚子這形狀，我瞅著就是兒子！」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嫂子眸光微動。
我知道，她因為懷孕的事大動幹戈，其實她才最擔心自己生不出兒子。
果不其然，神婆上門，裝模作樣地撒了幾道符咒，圍著嫂子亂舞兩下。
一看就是貨真價實的騙子，奈何爸媽哥嫂全都一臉虔誠。
完事嫂子就神秘兮兮地拉住她，兩人進了小房間。
出來後的嫂子口袋鼓囊囊的，滿臉喜色。
她緊接著朝嫂子使了個眼色，後者皺起眉頭。
「剛剛這個房間是誰住的？」
我爸慌忙迎上前，
ṭûₗ「是我媽，她現在已經搬出去跟孫女住了。有什麼問題嗎？」
大師搖搖頭，眉頭緊皺。
「不吉利，這屋裡的老人超過 100 歲了，是要把家裡的福氣都吸光啊！」
一股怒氣衝上我的腦門，
「我都把奶奶接țŭ⁺出去了，三個月沒回家，她還怎麼吸福氣？！
上輩子也是這個「大師」亂嚼舌根，奶奶才會更加把「吸福」的說法往心裡去。
沒想到這輩子他都沒見到奶奶，還能張口胡來。
「這和在不在家沒關系。她的根在這，這種作用是無形的，這很難辦啊———弄不好會影響子嗣。」
我爸一下子緊張起來。
「大師，那怎麼辦，有沒有辦法化解？」
「辦法倒是有，就是太費錢了，你們還不如等一等，老人家嘛，隨便來個小風小熱，都有可能帶有——」
我聽不進去了，抄起掃帚把她趕了出去。
回過頭，卻看到幾個人若有所思的表情。
深深的無力感佔據了我的內心。
千防萬防，他們還是像上輩子一樣，對奶奶「吸福」的荒誕說法深信不疑。
我怒吼著，
「你們別想對奶奶動什麼歪心思！除非從我屍體上跨過去！」
嫂子陰陽怪氣，
「你激動什麼，現在她可是跟著你過，要吸也是先吸你。」
我媽則神情厭惡，
「跟老不S感情那麼好給誰看，回頭第一個就把你的福氣吸光！」
我紅了眼眶。
「當年我出生是個女孩，你們把我扔出去，是奶奶把我撿回來養大的！」
「小時候我和我哥都發燒了，你們把他送到最好的醫院，我在家等S，是奶奶拿私房錢把我背去的醫院！」
「且不說吸福的說法有多可笑，她真要吸，吸光好了！」
我媽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抄起拖鞋就揍我，
「幾十年前的事還記到現在，養你果然不如養塊叉燒！」
「你哥是男孩！能一樣嗎！別人家的閨女都早早嫁出去拿彩禮補貼家裡了！你這個白眼狼！」
我無力地躲著，心裡一片悲涼。
嘴唇咬破滲出鮮血。
這就是我的家人，虧我曾經還對他們抱有期望。
我爸張了張嘴，到底沒說什麼。
4
我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出租屋。
奶奶正在給我打毛衣。
年過百歲還精神抖擻，耳聰目明，這明明是有福之人的象徵！
卻因為愚昧家人的封建無知被另眼相看！
我緊緊抱著奶奶，像抱住珍寶一樣不撒手。
奶奶不明所以，但還是拍拍我的背，慈祥道，
「怎麼了琳琳，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小孩子一樣撒嬌。」
我哽咽著，「奶奶，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我先是幫奶奶退出了家族群。
又給她注冊了一個新抖音，確保大數據每天推送的都是一些，「笑一笑十年少」「老人活得越久越祥瑞」的正面新聞。
接著給出租屋裝了兩套監控。
叮囑門衛，不要隨便放陌生人進來，哪怕對方自稱是我的家人。
隨著我的洗腦和陪伴，奶奶逐漸解開心結，變得越來越樂觀。
可我沒想到，她還是出事了。
除夕夜，我特意去菜市場買了豐盛的食材，想和奶奶過個溫暖的新年。
可當我到家，織了一半的毛衣散亂地攤在地上。
搖椅還殘留著體溫，卻不見了奶奶的蹤影。
我發了瘋似地去質問保安。
對方卻一臉懵逼，
「你嫂子說接你奶奶回去過年，老人家也同意了呀，換了身新衣服，笑得可開心了。」
我沒空和他爭辯，又去調監控。
果然，孕肚微挺的嫂子攙著奶奶，有說有笑地下了樓。
可當我匆匆趕到家，一家四口圍著火鍋有說有笑，哪裡有奶奶的身影？
「周琳琳！你這是什麼動靜！還有你這是什麼表情，大過年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哭喪呢！」
我爸開口就罵。
我卻冷冷道，
「奶奶呢？」
我爸莫名其妙，
「什麼奶奶？你在說什麼？」
我無暇搭理他，轉身質問嫂子。
「嫂子，我奶奶呢？」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我哪知道奶奶在哪，她不是跟著你過嗎——Ťú₈」
我打斷她，
「監控都拍到了，她跟你出小區的。」
嫂子張了張嘴，顯然沒想好說辭，我媽卻把湯盆重重放下。
「是回來了，可是她老糊塗了，又跑出去了，怎麼，沒回去找你啊？」
她面露惡意，
「這冰天雪地的，可別凍S在外面噢。」
「你——」
我突然想到什麼，撒腿向外狂奔。
邊跑邊祈禱，快一點，再快一點！
果然，我在橋洞下，看到了那個熟悉的的身影。
蜷縮在我送她的花棉袄裡，一動不動。
「奶奶！」
我撕心裂肺地喊。
好在，那身影顫抖了一下。
奶奶還活著！
5
醫院裡，我哭著掏出奶奶的醫保卡。
「求求你，一定要給她用最好的藥。」
可是護士接過卡，卻顯示餘額不足。
她看了眼消費記錄，神色古怪。
「你確定這是你奶奶的卡嗎？」
消費記錄都是一些 xx 養胎丸之類的東西。
全是最名貴的用藥、幾千幾千地刷，隻剩幾毛錢了。
我氣衝衝地質問我媽。
卻被毫不留情地回懟，
「裡面的錢給老不S的用多浪費！我家乖孫兒補補身體怎麼了？！」
我花光了存款，依舊不夠付奶奶的醫藥費。
我紅著眼眶在家族群借錢。
我哥卻第一個跳出來。
「不許借！周琳琳你有手有腳，怎麼這麼不知羞恥！」
我媽也附和，
「我們周家人做不出這種不要臉的事！把你養這麼長，是讓你跟親戚借錢的嗎！」
我爸更加決絕，
「我們和周琳琳已經斷絕關系了！你們要是借她錢，反正我們是不會幫還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