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那年,遲鳴帶著巨額遺產住進我家。
所有人都說,他是我的童養夫。
我那一身嬌縱跋扈的毛病,三分家裡寵,七分他縱容。
可後來我跟他表白,他卻眉眼冷淡:
「書禾,你太不乖了,不是我喜歡的款。」
我連夜定了機票出國,一走就是三年。
期間聽說遲鳴戀愛了,訂婚了。
最後又退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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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年伊始,遲鳴給我打來電話:
「書禾,我有點熬不下去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1
「別亂摸。」
在遲鳴說出這三個字之前,我從沒覺得,把手直接伸進他褲兜掏手機這一行為有什麼不妥。
雖說男女有別,但過去十年,我們如影隨形,親密得宛如一體。
直接掏他手機這種事,對我來說太順手了。
直到旁邊的朋友們開始打趣:
「大小姐,對鳴哥這麼不信任,還查崗呢?」
「大庭廣眾之下,你倆注意影響喂!」
「就是就是,都老夫老妻了,回家膩歪行不行?」
我微微一怔,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剛才好像確實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
遲鳴睨了他們一眼,又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一步。
我順勢把手抽出來,閃了閃眼神,還是覺得有點尬。
於是就先發制人:「幹嘛?手機裡真藏秘密了,不能看?」
「又找不到自己手機了?」遲鳴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把他的手機遞了過來。
習慣比疑問先行一步。
他習慣了,我經常把手機亂扔,有時候還會忘記給手機充電。
需要給家裡打電話的時候,就直接拿他的手機。
連我爸媽都習慣了,一接通他的電話,最先聽到的,不是他的聲音,而是我的。
甚至有時候他們找我,也不打我電話了,直接就打遲鳴的電話。
久而久之我都忘了,我和遲鳴之間,還沒有確認過關系。
2
我跟閨蜜說,我想跟遲鳴表白。
閨蜜一口橙汁直接噴了出來:「……你跟他表白?」
「不行……嗎?」
寧ṱų⁶鹿一臉見了鬼的表情:「你憑什麼跟他表白?他跪下來求娶你還差不多!」
「……」
不止她這麼想,外面所有的人,應該都是這麼想的。
遲鳴十歲那年,父母遭遇意外,雙雙去世。
他的叔伯為了巨額家產,欲對他痛下S手。
是遲家的管家覺察到不對勁,冒S把他救了出來,送到我家。
當時遲鳴因為挨餓挨打,已經奄奄一息。
我從來沒見過那麼漂亮又那麼蒼白的男孩子,五官精致完美,卻不沾生氣。
我有些害怕地問爸媽:「他會S嗎?」
爸爸說不會。
媽媽則問我:「小禾,爸爸媽媽想把他留在家裡陪你一起長大,你願意嗎?」
我看了遲鳴很久。
期間他好像也睜開眼睛看了我一眼。
隻一瞬,就又閉上了。
平靜而絕望的等待著我的宣判。
那時候如果我說不願意,或許這世上早就沒有遲鳴了。
所以寧鹿覺得:「你家救了他,又庇護了他十年,最後還把他家所有的產業都交回了他手上,但凡他是個人,有點良心,認識知恩圖報這四個字,他就該三跪九叩來求娶你!」
「……三跪九叩太誇張了吧?」
「那就一步一跪。」
「……」
寧鹿:「你這是什麼表情?難道你還想跟他表白啊?」
我點點頭:「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晚怎麼樣?」
寧鹿:「……以後你們結婚別給我發請柬!再見!」
3
話是這麼說,但下午布置場地的時候,寧鹿還是來了。
一邊幫忙一邊罵罵咧咧。
「我說你為什麼要先跟他表白啊?先表白的人容易被拿捏!」
「再說了,大家早就默認他是你的童養夫了,表不表白都一樣!」
「不一樣。」我鄭重地說,「大家默認是默認,我和遲鳴之間,需要一個明確的確認。」
至少我要讓遲鳴知道,我從來沒有把他當成我的童養夫。
我喜歡他,是真誠的,純粹的。
無關他身上的巨額財富,也不會拿我家的庇護之恩脅迫他。
如果他不接受我……
不可能!
過去十年,我跟遲鳴睡過同一張床,吃過同一份飯。
他的手機我可以隨便玩,他的行蹤永遠會跟我報備。
對我有求必應,事事把我放在第一。
如果這都不算愛,那怎樣才算愛?
我滿腔篤定,隻等我的男主角登場,直抒愛意,擁抱圓滿。
4
遲鳴遲到了。
過去這十年,隻要是我發出的邀約,無論大小,遲鳴每次都是提前到的。
可今晚,他整整遲到了半個小時。
寧鹿幾次看向我,感覺她的髒話已經飚到了嘴邊,隻等遲鳴一到,就會立刻開腔把遲鳴罵個狗血淋頭。
但我把她攔住了。
我問遲鳴:「堵車了?」
遲鳴搖搖頭。
我正要問下一句,遲鳴的身後忽然走出來一個女孩子。
清清秀秀,溫溫柔柔,一看就是很乖的。
她笑著跟我打招呼:「書禾姐,你好,我叫真真。」
遲鳴這時也終於開口解釋:「遲到是因為剛才去接真真了。」
身後一片倒吸氣的聲音。
其中還夾雜著寧鹿的一句髒話。
我沒聽清,因為耳邊嗡嗡的。
在我打算跟他表白的聚會上,他居然帶了另一個女孩來。
還是特意去接的,並因此遲到。
這都不能說是打我的臉了,簡直是把我的自尊踩在腳下,一點一點碾碎。
心口驟痛,我SS盯著遲鳴。
他就站在我的面前,明明觸手可及的距離,卻又好像隔了很遠很遠。
遠到我花光了所有的力氣,也還是無法到達他的身邊。
我再也沒有先前的篤定,開口時帶了一點遲疑:「遲鳴,你喜歡我嗎?」
遲鳴靜靜地看著我,眉眼之間是我從未見過的冷淡,他說:
「書禾,你太不乖了,不是我喜歡的款。」
他喜歡的,是真真那樣的,看上去就很乖很乖的。
不是我這種,嬌縱跋扈的大小姐做派。
遲鳴抬手摸了摸我的頭,頗有股語重心長的意味兒:「書禾,以後乖點吧。」
我乖不了。
整個京市的人都知道,我的嬌縱跋扈,三分是我爸媽寵出來的。
剩下七分,是遲鳴縱容出來的。
可他現在卻說,我太不乖了,他不喜歡。
太可笑了。
5
我讓遲鳴帶著那個真真立刻滾。
其他人也滾。
然後我開始扔東西。
滿牆的花,扔進垃圾桶。
蛋糕,也扔進垃圾桶。
愛心裝飾物被我用力扯下來,然後撕成一片一片。
恍惚間我甚至覺得,我撕的不止是裝飾物,更像是在撕扯自己的那顆心。
今晚ƭű₎所有的驚喜布置,最後都變成了要命的回旋鏢,精準而兇狠地扎中我自己。
很痛,但不流血。
所以不能喊,也沒法喊。
最後還有一段視頻。
鏡頭裡全是我和遲鳴。
生理期的時候,遲鳴蹲在我面前:「走不動就不走了,來,我背你回去。」
跟朋友鬧了矛盾,遲鳴笑著揉我的頭發:「我們小禾不會有錯的,肯定是別人的錯。」
還有很多很多他送我禮物的畫面——
「書禾,新年快樂。」
「書禾,情人節快樂。」
「書禾,天天快樂。」
去年生日那天,他還帶我去看了極光。
如果遲鳴看了這份視頻,應該會想起來。
極光之下,他曾借著酒意輕輕吻過我。
我以為那是情投意合的愛。
原來,那隻是酒精上頭時的不清醒。
我不是他喜歡的款。
遲鳴,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
6
寧鹿一直在包廂外等我。
看我麻木地走出來,她滿目心疼,說要送我回家。
我說不用。
她立刻就急了:「你這幅樣子怎麼開車?你要是出車禍了,全天下的人都以為你是表白不成鬧自S,那對狗男女不得笑S?」
「……」
雖然我很難過,但是表白不成鬧自S這種戲碼也太爛俗了。
我不會那樣。
寧鹿把我塞進車裡。
車剛一啟動,她就開始罵人。
罵我,也罵遲鳴。
「我說了不讓你表白吧!你非不聽!
現在好了,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遲鳴是真特麼有病!
當初你逃課,是他主動替你掩護的吧?
你想去酒吧,又怕人太雜,是他主動陪你去的吧?
也是他說的,這輩子不管你闖了什麼禍,隻要有他在,他都給你兜著!
結果呢?他現在說你太不乖了!
我草!你剛才就應該暴打他一頓!
沒有你和你爸媽,有他遲鳴的今天嗎?
他媽的真不是個東西!」
「算了。」
寧鹿罵了一大堆,可我隻有兩個字:算了。
遲鳴不喜歡我,還能怎麼辦呢?
我說過的,不會以庇護之恩脅迫。
但今晚之後,我跟他之間,也不可能再和平自然地相處下去了。
我沒法看著他和別人在一起。
沒法看著他對別人好。
更沒法看著他……去愛別人。
那就我走吧。
我連夜定了出國的機票,一走就是三年。
我爸媽知道後也沒多說什麼,隻喃喃:
「不在一起挺好,挺好……」
外面的人總說我家貪圖遲家的錢財。
遲鳴也聽過那些傳言。
或許他的心裡,也是防備著的吧。
十年庇護,到頭來連個好名聲都沒有落下。
反而襯得我的感情,像是早有圖謀。
7
在國外的三年,我跟遲鳴基本斷了聯系。
倒不是說彼此拉黑或者換了號碼,而是很默契地從對方的生活裡消失了。
所有的朋友對此都很震驚。
畢竟過去那十年,我和遲鳴走得太近了。
近到失去自我,近到我以為永遠不會分開。
寧鹿也說:「我還以為你會很快熬不住。」
然後灰溜溜地回國,又和遲鳴不清不楚地粘在一起。
我笑笑:「讓你刮目相看了吧。」
寧鹿點頭,又問:「最近還吃藥嗎?」
「好了。」
「真好了還是假好了?」
「真好了。」
寧鹿似是有些不信,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最後還是咽了回去。
她要說的事,大概跟遲鳴有關吧。
過去這三年,我總會從不同的朋友那裡聽到遲鳴的消息。
跟真真分手了。
又談了個女朋友。
又分手了。
自我離開後,他好像終於掙脫了枷鎖,可以自由戀愛了。
最後一次聽到遲鳴的消息,是從我爸媽的嘴裡。
他們跟我說:「遲鳴要訂婚了。」
我在電話裡很平靜地哦了一聲,然後就扯開了話題。
像是不想再聽到遲鳴的消息。
我爸媽以為時間過去這麼久了,我應該是真的放下了。
他們在最後掛電話的時候,還問了一句:「遲鳴單獨給了你的請柬,你要回來參加嗎?」
參加不了。
那個電話掛斷後,我當場就犯了病。
沒人知道,出國後我表面上積極向上陽光開朗,背地裡其實在大把大把地吃藥。
或許是我偽裝得太好了,連經常來看我的爸媽和寧鹿在此前都沒有察覺出來。
是那次我犯病後,給寧鹿打電話說了一大堆顛三倒四的話。
她才驚覺,我從沒放下,更別說走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她跟其他朋友打了招呼,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跟我提遲鳴了。
我以為他會在訂婚之後很快結婚,過上幸福圓滿的生活。
可他沒有。
寧鹿在回國前告訴我:「書禾,遲鳴半年前就退婚了。」
我愣了一下,又笑著反問:「跟我有什麼關系?」
寧鹿:「我知道你沒有放下他,外面也都在傳,說他退婚是因為你,我提前跟你說,是讓你心裡有個準備,我怕他會來找你。」
「不會的。」
遲鳴要是心裡真有我,三年前就不會以那樣難堪的方式當眾拒絕我的表白。
後來又轟轟烈烈地一場接一場戀愛,還訂婚。
所以我不相信,遲鳴的退婚跟我有關系。
直到第四年伊始,遲鳴終於給我打來電話:
「書禾,我有點熬不下去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8
那一瞬間我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他又低聲問了一遍:
「書禾,你什麼時候回來?」
「回哪裡?」
「回國,回家,回到我身邊。」
我聽笑了,連著笑了好幾聲才開口說:
「我什麼時候在你身邊過?沒有的事兒,談什麼回到你身邊?」
「對不起。」
遲鳴的聲音有種異樣的低沉,隔著電話都能聽出來幾分醉意。
大概是喝醉了,所以才會打這個莫名其妙的電話。
我讓他去找他的未婚妻。
遲鳴說:「我退婚了。」
「那就找你女朋友。」
「也沒有女朋友。」
「……」
當初明明是他拒絕了我,現在這幅可憐兮兮的樣子,搞得好像被我拋棄了似的。
我下意識地想要罵他。
就跟以前一樣,他惹惱了我,我就臭罵他一頓。
然後他笑著抱住我,揉揉我的頭發,說我像隻炸毛的小貓。
以前真好啊。
好到我出國之後,每一次想起以前,心口都會不由自主地抽痛。
痛了三年,吃了很多很多的藥。
現在好不容易好點了,他又來撩撥我。
「書禾……」
遲鳴還要說什麼,但我沒有聽下去,幹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然後遲鳴就飛過來找我了。
直接堵在我家門口,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笑著說:「書禾,我來接你回去。」
9
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怒也不怨:
「回去幹什麼?你的訂婚宴我沒參加上,現在是來接我去參加你的婚禮嗎?」
遲鳴被我噎了一下,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有點幹巴巴。
他知道我是個脾氣很壞的人。
按道理,三年前那樣拒絕我,現在又這樣毫無預兆地空降到我面前。
我應該對著他又打又罵,狠狠發一頓脾氣才對。
可我太平靜了。
這樣的平靜讓遲鳴意外的同時也有點發慌。
他上前一步,想要拉我的手。
我毫不猶豫往後退了兩步。
遲鳴臉上僅剩的那點笑意,也徹底風幹了。
他的嗓音低了下去,跟我道歉:「書禾,對不起。」
「你指哪方面?如果是因為你的突然出現跟我道歉,那我接受,並且請你現在就離開。
如果是為了三年前的表白被你拒絕而道歉,那麼沒必要。
感情就是你情我願,你不用因為你不喜歡我而道歉。」
遲鳴搖搖頭:「我怎麼會不……」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寧鹿的電話。
「遲鳴是不是去找你了?」
我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人,「你怎麼知道?」
「關雲瑤昨晚去機場送人,看到遲鳴了,她一跟我說,我就猜到那混蛋應該是去找你了。」
「在我面前呢。」
寧鹿在電話那頭倒吸一口涼氣,緊接著幾乎是用咆哮的聲音吼道:
「黎書禾,你要是敢跟他和好,我們就絕交!這次是真的!」
她吼得太大聲,遲鳴應該也聽到了,表情很明顯地變了一下。
我回了句:「放心吧,不會的。」
寧鹿還是不放心,掛斷電話後,又發了好幾條微信。
比起憤怒,她更多的是心疼。
心疼那晚我被遲鳴當眾拒絕後的無措和難堪。
心疼這三年我明明放不下,卻一個人S撐,沒有聯系過遲鳴一次。
愛情很重要,但我的驕傲更重要。
我可以先喜歡,可以先表白。
但我不能,被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10
遲鳴被我拒絕後,就回國了。
我以為他不會再來。
但隻隔了兩天,遲鳴就又出現在我家門口。
這次他還帶著行李箱。
我看都沒看他,徑直從他身邊走過。
「書禾。」遲鳴一邊喊住我,一邊伸手攥住了我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