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看到我媽發的消息,她說她看新聞知道我們這裡出事了,很擔心我,讓我看到消息了第一時間回她一下。
又說程馳聯系她了,她實在是害怕我會出事,就把我出差的具體位置告訴了他。
就在這個時候,程氏捐助的物資剛好送到我們手上。
我盯著手裡的食物和水,開始懷疑,我剛剛看到的那個身影也許真的是程馳。
說不定他跟著來送物資了。
我想多問兩句,遞給我東西的那人隻說了一句「程氏的負責人累倒了,已經被送去醫院」,就匆匆去給其他人送食物了。
我不放心,雖然決定不再聯系,但如果程馳真的為了救我們而累倒,不去看一眼也太沒良心了。
周照陪著我去打聽了一下。
分發物資的人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周照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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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告訴我,程氏此次的負責人不是程馳,而是下面一個部門主管。
我松了一口氣。
這樣挺好。
省得彼此虧欠。
我們的項目被迫終止,出差也提前結束。
我跟我媽說了一聲,讓她不要擔心我,我馬上就回去。
收拾好東西,我和周照坐上了回去的高鐵。
周照在安淮沒有什麼親人,我媽知道周照這幾天一直很照顧我,讓我喊他到家裡吃飯,去去驚。
然而,回到安淮的第二天,我還沒來得及邀請周照,程馳就又出現了。
手背上還貼著醫用膠帶。
他拉住我的手,啞聲說:「孟園,我們談談。」
我甩開他的手:「沒什麼好談的。」
不管程馳是什麼反應,我轉身刷卡上樓。
如果我回頭看一眼,就會發現,身後的程馳走路一瘸一拐,像是承受著極大的疼痛。
但我沒有回頭。
一次都沒有。
12
我的拒絕和疏離,讓程馳換了個方式。
他從我上司入手,安排了個應酬。
又在飯局結束後,找借口單獨留下我。
安靜的包間內,程馳顯得格外落寞。
「家裡安排我聯姻,是地產大亨的女兒。」
我沉默片刻,抿唇說:「恭喜。」
被冷落這麼多天都沒說過重話的程馳,此刻卻忽然帶了點怒火。
「孟園,你一定要這麼跟我說話嗎?」
說完以後,他又有點挫敗地想去拉我的手。
我把手抽出來,語氣有點衝:「不然呢,你想我怎麼樣?
「知道我們之間連做朋友的情誼都沒有了,自己沒把握能聯系上我,就讓我領導出面施壓是嗎?
「你是怎麼想的呢?是不是覺得就算我不願意,礙於領導的面子,我也不好推辭?
「程馳,怎麼你也要用這種你看不上的招數了呢?」
我把之前程馳嘲諷我的話,一字不落地還給他。
程馳身形僵住。
他有些狼狽地捂住臉,弓起的脊背有些顫抖。
片刻後,好似沒有聽見那些難聽的話一樣,繼續說:
「我跟她見過幾次面,但是我不喜歡她……」
我打斷他:「這些不必告訴我。」
不管對方是誰,告訴我這些,對另一個女生來說,都是一種傷害。
程馳無聲張了張嘴,隨後點頭。
「好,你不想聽這些,我給你講點別的好不好。」
程馳開始講他不幸的家庭,講他當時拒絕我隻是擔心重蹈覆轍。
這些天,我一直不明白。
當初是他選擇拒絕我。
他身邊可供選擇的人那麼多,為什麼拒絕了我以後,又會在我身上後悔。
直到程馳告訴我,當初他的父親程譽想要拿到林家的注資,而林家也想和事業如日中天的程家聯姻。
雙方一起偽裝出愛意,哄騙程馳的母親林玥嫁給了程譽。
可拿到融資後,程譽就恢復了真面目,不僅對自己的妻子冷淡,還派人關著她,不準她出去亂說話。
林家為了利益,對自己女兒的痛苦視而不見。
絕望之下,林玥便把所有的痛苦哀怨都轉嫁到程馳身上。
認為程馳的存在就是她屈辱的證明。
而程譽為了培養一個心理強大的接班人,任由林玥折磨程馳。
後來林玥精神狀態崩潰,多次想要自S,程譽才把程馳接過來。
按照自己病態的方式,繼續培養接班人。
當初,程馳為了反抗這個扭曲的家庭,選擇從樓上跳下去。
沒S成。
反而坐了幾年輪椅,被迫日日面對這個相互算計的家。
後來腿復健成功,第一時間逃離了那裡。
相處五年都沒有告訴我真正的身份,不是因為不願。
而是因為坦白意味著更大的痛苦。
至於那天不留情面地拒絕我。
則是因為沒被愛過,所以聽到愛的第一反應,是推開。
他從包間抽屜裡拎出幾包藥給我。
聲音嘶啞:「你的藥,我給你帶來了。
「我身邊沒有別的女性朋友,隻有你。
「孟園,我隻有你。」
13
程馳沒有等到我的回復。
因為他說到一半,就暈倒在了地上。
我隻好開車送他到醫院。
醫生檢查過後,我才知道,程馳的腿傷從未徹底痊愈。
程馳的助理告訴我,出事的時候,是程馳跟著去送的物資。
當時程馳擔心我被困,就換了衣服跟著救援隊一起救人。
隻不過找到我的時候,正好看見周照蹲在我面前幫我上藥。
「地勢復雜,小程總摔了很多次,腿傷復發,不得不離開。
「又交代我們,如果您是和別的男人一起來問,就不要告訴您他受傷的事。」
助理說完就走了。
我留在病房裡,等程馳醒來。
期間,醫生過來找我談過話,告訴我程馳的腿不能再這麼任性妄為了,要不然很容易留下後遺症。
我回到病房的時候,程馳已經醒了。
我把醫生開的藥放到他手邊,告訴他用量,也告訴他醫生的囑咐。
程馳一直盯著我。
我知道,他是在等我的答復。
想了想,我說:「程馳,我們之間真的過去了,你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從不回頭。」
程馳眼裡的希冀霎時間落空。
「我知道我之前對你說的話太難聽,我想找你解釋,可你不僅搬走了,連見也不願意再見我。」
他嗓音沙啞:「我能問問為什麼嗎?」
我知道,也許在程馳看來,我放棄得很輕易。
但其實不是。
過去的五年裡,有很多次我都想,要不然就跟他告白算了,勝過這種不清不白的關系。
但每次,程馳都會有所察覺,然後刻意冷落我一段日子。
於是我又想,哦,好吧,他這樣對我,應該不是喜歡。
沒有人愛一個人會愛成這樣。
我應該再等等,等他對我有好感的時候,再說出這一切。
次數多了,我也會感到難過和無力。
不過這些已經過去,沒什麼解釋的必要了。
我想來想去,最後隻剩下一句:「因為不想讓我媽跟著我難過。」
我知道過去那五年裡,我愛你又無法告訴你時,我是如何的忐忑和難過。
我不想讓我媽也因為我而難過。
我有無限勇氣,但面對家人時,還是會膽怯。
所以隻能逼著自己狠心一些,再狠心一些。
隻要不回頭,就不會有重蹈覆轍的可能。
沉默片刻, 程馳問我:「你是不是怪我當初那麼對你, 你恨我嗎?」
我搖搖頭:「我不恨你。
「你那時隻是不喜歡我。
「從小到大,這世界上不喜歡我的人太多了。如果人人都要怪,那我活得該有多不快樂。」
程馳嘴裡呢喃:「多不快樂。」
他喉嚨裡發出似哭似笑的音節。
看起來很落寞。
「所以, 我現在在你眼裡,跟路邊隨便一個人沒什麼區別。」
以前是有的。
以前是獨一無二的。
但我的時間這樣緊張。
生活在追著我跑。
我哪裡來的時間,為一件獨特卻又不屬於我的東西落淚呢?
我嘆一口氣。
「你無法判斷別人的愛意到底是真是假,隻能不停地試探,看對方是否會一次次忍痛繼續擁抱你。
「可是程馳,我沒有那麼多試錯的機會。我一直被生活追著跑, 稍有不慎就可能會被壓垮。即便活得這樣倉促, 我還是用了五年, 想要換取你對我的一點認可和喜歡。可五年過去了,我們還是走到了這樣的局面,可能我們原本就是不合適的。」
忽視自己的痛苦,來體諒別人的不易,本身就是很需要勇氣的一件事。
然而我們都不是永遠勇敢永遠無畏的人。
程馳愣神,久久未能說話。
離開前,我跟程馳說:「你聽過一段話嗎?想要和一個人制造羈絆, 就要承擔掉眼淚的風險,我們不怕掉眼淚, 但是要值得。」
程馳有些落寞:「是我不值得。」
我說:「不是,是想要告訴你, 隻要值得, 我們是可以忍受掉眼淚的痛苦的。
「下一次愛一個人的時候,大膽一點吧。不要再用難聽的話把她推開,這樣太傷對方的心了。」
程馳把臉埋在掌心裡, 肩膀聳動,沒有說話。
那天後,我回歸了自己平淡安穩的生活,努力工作, 努力向前走。
有空的時候,就帶我媽出去旅遊。
告訴她這大千世界還有很多美麗的東西,她可以放慢腳步,試著享受自己的生活。
我沒有再和程馳聯系。
偶爾從一些花邊新聞裡,還是能聽到程馳的消息。
比如他因為不肯聽從家裡的聯姻安排, 又被他爸給架空了。
比如程馳他爸覺得程馳無法掌控,準備再要個孩子。
現在正在和外邊養的小情人一起努力著。
程馳外婆家也知道這些,正想方設法阻撓。
日子過得雞飛狗跳。
我過生日那天, 安淮下了好大一場雪。
我媽在家裡給我準備了一頓很豐盛的晚飯,交代我一定要邀請好朋友回家一起慶祝。
還沒到下班時間, 我就悄悄摸魚, 開始給我在安淮的好朋友們發消息。
發到一半,新來的同事戳戳我。
「園姐你看,樓下那個人好奇怪, 站雪裡一動不動, 快被淋成雪人了。」
我從窗戶那兒看了一眼。
正和仰頭看過來的程馳對上視線。
我若無其事收回視線,端起手邊的熱奶茶小口小口喝。
想起曾經程馳問我,真的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嗎?
我說太難了。
他用他的一部分好留住了我五年。
可那天的雨實在太大了, 淋湿的不止有我。
我不得不離開。
等程馳回頭找我時,已經太晚了。
我人生的雨季已經過去,也尋得了自己的光亮和溫暖。
並不打算接受別人遲來的朝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