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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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聽他講到最後一句,周言酒杯突然放了下來,重重磕在桌上。


酒杯驟然碎裂,紅酒灑落在他泛白的指尖上。


 


林墨嚇了一跳,連忙說:「周哥,別生氣。


 


「早分手是好事,鹿霜這種女的我見得多了,不是什麼好茬,別被她糾纏上就萬幸了!」


 


周言卻恍若未聞,半天,隻是沉沉問:「番茄炒蛋?」


 


不止林墨傻住了,其餘兩個朋友也愣住。


 


紅酒如血般從桌面蜿蜒墜落地面。


 


周言突然想起來,鹿霜曾和他說。


 


她說,她不喜歡番茄炒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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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她喜歡的人愛吃,她也願意嘗嘗。


 


「周哥?」林墨支吾地轉了話題,「欸,嫂子還沒來嗎?


 


「唔,我們先坐下,等等嫂子吧。」


 


他本以為這話能讓周言開心點,不承想他卻站起身來,徑直往門外走去。


 


身旁好友悄悄拉了拉林墨,示意他別說了。


 


等周言出了包廂,身旁好友才低聲對林墨說:


 


「其實,我覺得周言心情一直不是很好。


 


「還有,這一次,貌似是白若兮主動說要來找周哥的。」


 


而周言已經下了樓。


 


到了一樓,他遠遠瞥了一眼,果然見到鹿霜和許才川吃著飯。


 


她微微彎起眼睛,像一頭森林小鹿般,看起來很開心。


 


他心裡突然像扎了根刺一樣,在逼迫他往前走,把許才川趕走,那根刺似乎才能拔出來。


 


但他忍住了,驀地轉身朝外走去。


 


他開車回去了別墅。


 


其實這些年在他身邊待過的女人中,鹿霜是最不像白若兮的。


 


也不是其中最好看的那個。


 


可不知為什麼,卻是在一起最久的。


 


一晃就過了三年。


 


他停下車來,朝房子裡走去。


 


門前小花園被修剪得整整齊齊。


 


沿著鵝卵石小路,還養了好幾盆仙人掌。


 


是鹿霜養的。


 


不過很顯然,她一直沒什麼養花的天賦,就連仙人掌,她都能給養得黃枯枯的。


 


他的心情有些煩躁起來,正巧見保潔阿姨走過來,就順便讓她把這幾盆仙人掌扔了。


 


保潔阿姨連聲應:「好。」


 


看起來她嫌棄這幾盆仙人掌很久了。


 


周言又推開房門,走進屋裡。


 


窗外的夏日透照進低調奢華的大廳裡,卻顯得荒無人煙的空空蕩蕩。


 


「欸,周言,你回來啦?」


 


她的聲音仿佛在耳邊回蕩。


 


周言甩了下腦袋,努力將煩擾他的聲音掃出腦海。


 


他走到冰箱前,打開冰箱門。


 


冰箱裡空空的,隻有一個被切了一小塊的蛋糕。


 


上面寫著:「生日快樂。」


 


微微一頓,他將蛋糕拿出來。


 


被切了一小塊,大概是被她吃了的,走的時候,她可能是忘了冰箱裡還有蛋糕。


 


遲疑片刻,他取了水果刀,在被她切的缺口處,又切了一小塊。


 


放入口中,淡淡的。


 


她知道他不愛吃太甜的。


 


看見廚房裡搗鼓後被扔進垃圾桶的東西,他才意識到,這蛋糕是她親手做的。


 


他生日那天,她在幹什麼呢?


 


守在桌前,徹夜等他回來過生日?


 


想起那畫面,他心裡突然有些不舒服。


 


他又折返身,回到房間。


 


略一轉眸,見到書桌角落處放著個無人問津的八音盒。


 


周言怔了下,走過去,坐下。


 


那還是他大三生日那天,鹿霜從隔壁學校特地騎車過來送給他的。


 


那天雨下得很大,她冒著雨淋得一身湿答答,將八音盒送給他時,不知是冷還是緊張,手在微微發抖。


 


他本是不想接的,隻是回頭時,對上她湿漉漉的眼睛,不知怎麼就心軟了,拿過了它。


 


她打了個噴嚏,然後笑了。


 


後來他也打開過一次,隻是沒聽幾秒,又合上了。


 


現在過了這麼久了,它早已不會響了。


 


周言換了電池,才重新打開它。


 


八音盒傳出清脆流水般的曲聲。


 


他頭一次認認真真聽起來,才意識到,這是她自己錄進去的琵琶曲。


 


隱約還能聽見撥弦時的沙沙聲。


 


他想起鹿霜來時就背著個琵琶,大概是她自己彈的。


 


他聽著它直到曲聲徐徐落下後,鹿霜的聲音從裡頭傳出來了:


 


「周言,我喜歡你……」


 


周言驀地合上,心底冒出兩字來:


 


騙子。


 


周言又起身,往門外走。


 


保潔阿姨正準備把仙人掌丟進垃圾桶裡。


 


周言突然撲過去,大手撈過了滿是刺的仙人掌。


 


阿姨錯愕地看著他:「周……周先生?」


 


他的手心被刺傷了,有隱隱的血滴滑落。


 


周言仿佛沒有痛覺,隻是抱著它們又放回原位。


 


7


 


吃完飯後,許才川一直說要送我回家。


 


我搖頭:「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


 


他這才閉了嘴。


 


我慢吞吞走,也不知道想走去哪裡。


 


最後繞到了一個小湖邊。


 


小湖的水很幹淨清澈,隻是因為周圍雜草叢生,位置也偏僻了些,一直沒有什麼人來。


 


之前我發現這處風景時,很喜歡,總想拉著周言來走,但周言並不喜歡這地方,嗤笑這是小野湖。


 


我深吸一口氣,松了松身骨,沿著湖邊慢吞吞散步。


 


後面,我又坐在湖邊看著遠處,那裡的夕陽光灑滿樹木。


 


直到太陽快落山時,我才起身,準備回去。


 


一隻手突然從身後按住我的肩膀。


 


我嚇了一跳,回頭時,對上周言略帶醉色的眼睛。


 


酒氣很重,撲在我臉上。


 


我怔了下:「周言?」


 


他很少會喝這麼多酒。


 


周言卻不說話,隻是低眸看我,片刻才問:


 


「為什麼選他?」


 


聲音有些啞。


 


我困惑不解時,他又連著問:「他很有錢嗎?比我給你還要多嗎?我這麼好忘是嗎?」


 


我想掰開他鉗子般的鐵手:「你認錯人了。」


 


他像是在問白若兮。


 


當年白若兮接受別人的表白時,聽說周言消沉了很久。


 


這些年來,他身邊的人都知道,周言一直都很害怕白若兮將他忘記。


 


手鉗得越發緊了。


 


周言又問:「你不是不愛吃番茄炒蛋嗎?」


 


在這時候問出「番茄炒蛋」幾個字時,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好笑。


 


我忽然反應過來:「你跟蹤我?」


 


但轉念又想到早上碰見林墨的場景。


 


大概是他告訴了周言。


 


周言有些躁動起來:「鹿霜,你說話。」


 


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了。


 


不出預料的話,大概會是白若兮打來的。


 


這一聲好像把他敲醒了,周言靜了下來。


 


半晌,他慢慢松開了手,仿佛才看清我是誰:「喝多了。」


 


8


 


接下來的兩個月,我都沒再見到周言。


 


好像我們那天的離別徹底也將過去割斷了,我整日沉浸在工作中,已經開始逐漸分不清,是因為太忙而忘記了他,還是確實已經放下了。


 


不過就連我闲暇時,似乎也沒有精力去多想一下過往。


 


許才川也許是看出來我那天吃飯的心情不是很好,總是時不時來找些樂子逗我笑。


 


比如時不時送上門的外賣——貌似還是他自己親手做的飯菜。


 


比如找我一塊兒去遊樂場玩遊戲。


 


比如他自己畫了個大花臉突然從路邊跳出來,故意嚇我一跳。


 


我有時候都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你不覺得自己很幼稚嗎?」


 


許才川把一個鱷魚腦袋從頭上摘下,頭發亂成雜草:


 


「……你不喜歡嗎?」


 


我沒好意思說。


 


其實,我確實挺喜歡一些別人眼中幼稚的東西。


 


周言就說過我許多次幼稚。


 


我笑著拿出手機。


 


中學群裡的朋友時不時還會提到白若兮的事。


 


【他們倆是在一起了嗎?】


 


【應該是吧,我聽燕餘說前幾天在路上看見他們在一起。】


 


【好奇怪,但是沒有見到若兮官宣欸,她平時很喜歡分享生活日常,這不太像她的風格。】


 


【說實話,你們不覺得若兮和周言在一起有點兒太快了嗎?好像她分手也沒有多久……】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實我覺得若兮以前就喜歡周言的,告訴你們一個小秘密,她的 QQ 相冊密碼「喜歡的人是誰」,一直是周言哦……】


 


我胡亂翻了下,就不再去看。


 


9


 


又過半個來月,早上再次醒來時,太陽光已照進屋內。


 


我揉了揉眼,才發覺自己竟趴在桌上睡著了,電腦屏幕上是昨晚的婚紗設計圖。


 


一看時間跳到了八點多,我才遲鈍地意識到:


 


今天是夏柒月師姐結婚的日子。


 


我趕緊跳起來,匆匆洗漱,從衣櫃裡不多的衣服中挑出一套新買的換上。


 


幸好師姐結婚的禮堂不算遠,騎著我的小電瓶車也能趕過去。


 


我跨車上去,擰了幾下,卻沒開動。


 


在這時候掉鏈子。


 


我開始有些急起來,準備打車時,扭頭忽然見到對面公路旁停了一輛熟悉的銀白色轎車。


 


車窗開著一半,裡面的男人回頭,濃如墨的黑眼睛和我直直對上。


 


我拿著手機稍頓。


 


有那麼一瞬間,我竟會覺得他是特地在那裡等著我的。


 


下一刻,一抹纖細暖黃的身影出現在他車邊。


 


白若兮今天打扮得很是漂亮,好像是也要去參加什麼宴會。


 


她回頭看見了我,先是一愣,接著暖暖地笑了下,隔著馬路朝我打招呼:


 


「鹿霜,好久不見。」


 


我大概笑得有點尷尬。


 


「嘿,鹿霜!」


 


身旁疾風呼嘯般飄過來了一輛摩託車:「你的車壞了嗎?上來,我載你一塊兒去!」


 


許才川笑吟吟地出現在我身旁,他那輛看起來怪裡怪氣的電瓶車和他矜貴的臉顯得莫名違和。


 


目光落在他身上,我又尷尬起來:「呃……坐電瓶車去嗎?」


 


「怎麼?你嫌棄我啦?」


 


「不是不是!」我小聲嘀咕,「多謝。」


 


說實在,在我印象當中,許才川這樣的公子哥,以前總是開著他的豪車穿梭來去的。


 


尤其是像今天這種見那麼多舊友的日子,他竟會開著電瓶車去。


 


坐上車時,我忽然想起之前偶爾和他提到過一句,說:


 


「我不太喜歡悶在轎車裡,容易暈車,如果天氣好,我更喜歡騎自行車或者電瓶車。」


 


從那之後見到他,好像就總是電瓶車居多。


 


「坐穩了!


 


「開嘍!」


 


起速有些猛,我下意識環住他的腰。


 


一抬頭時,卻見到周言的豪車在前面開著。


 


他的車開得很慢,我和許才川總是時不時出現在他身旁。


 


在等紅綠燈時,周言轉過頭來,視線在我的手上略微停留,眸光微沉。


 


我將頭別到另一邊。


 


後面開車到一半時,天突然變了臉,哗啦啦灌起雨來。


 


我和許才川猝不及防,一下淋成了落湯雞。


 


許才川大聲問我:「鹿霜,要去避下雨嗎?」


 


「不要,反正都淋湿了。」


 


其實我非常喜歡雨天。


 


周言和我正相反,他很厭惡雨天,能有選擇就從不願意在雨天出門。


 


但許才川似乎也很喜歡雨天,不僅沒著急,反倒笑得很開心。


 


我也被他感染,忍不住笑了:「嘴笑得那麼大,你小心吃一嘴巴雨。」


 


「你也好意思說我,別以為我沒回頭就聽不見你也在笑。」


 


周言的車突然加快了速度,從我們眼前一晃而過。


 


10


 


等到禮堂時,我和許才川已經淋成了落湯雞,互相瞪著對方嘲笑。


 


夏柒月看見了,連忙讓我們去烘幹衣服:


 


「天吶,抱歉,這天氣你們能趕來,真是太感謝了!」


 


我意外發現周言和白若兮也在現場,白若兮正在和夏柒月談笑。


 


想了想,白若兮朋友很多,同樣不過隔壁大學學校,認識也不奇怪了。


 


周言神情淡淡,掃了我一眼,讓人瞧不出情緒來。


 


匆匆將衣服烘幹後,大學好友秋紫朝我走來,見我這一身衣服時有些詫異,話估計未經腦子已經說出來了:


 


「天啊,霜霜,你這身衣服這麼貴,怎麼買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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