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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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江樾捧在手心十年的小青梅。


 


十年前,爸爸墜樓後,走投無路的媽媽帶著我搬進了江家。


 


因為心理疾病,我不會說話。


 


同學罵我是怪物,江樾替我一個個揍回去:


 


「他們知道什麼是沉默是金嘛!我們阿眠隻是沉默,是金子,一群沒見識的東西!」


 


可後來新來的轉校生問起我身世,他卻無所謂地擺了擺手:


 


「她啊,一個小偷和保姆的女兒,成天陰惻惻地跟我後面,煩S了。」


 


媽媽知道後,雙眼湿潤,摸了摸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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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眠,想回家嗎?回南城。」


 


我第一次艱難地開了口:「回、回家。」


 


1


 


北城很冷。


 


這邊每到冬季就是幹風夾著雪粒。


 


吹在臉上恨不得刮下一層肉。


 


呼出口熱氣,我將臉又往領子裡埋了埋,把熱乎乎的紅薯小心翼翼揣進口袋就進了校園。


 


我剛走出樓梯,一道熟悉的男聲就從教室傳了出來。


 


「清琳再等等,你喜歡的烤紅薯馬上就來了。」


 


是今早說要早走的江樾。


 


我一怔,棉衣口袋裡的紅薯還很燙。


 


因為江樾出門前說,「阿眠,我早點去學校有事,你來的時候記得去後巷幫我帶個烤紅薯!謝謝好阿眠!」


 


我乖乖地點了頭。


 


然後專門繞路到後門買的。


 


這會兒我站在走廊,正好看到坐在我的課桌上甩著腿眯眼笑的許清琳。


 


江樾站在許清琳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少年高挑的身形被校服包裹,潋滟的桃花眼看著女孩,眼裡仿佛泛著光。


 


周圍都是起哄的同學。


 


「我就說嘛,之前都說江哥喜歡那個沒感情的陰鬱怪人!那個醜女怎麼配嘛!」


 


「果然,還得是大美女才配得上江哥。」


 


他們口中的陰鬱怪人就是我。


 


永遠遮住眼睛的長劉海,有時一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2


 


我跟江樾青梅竹馬,從進入學校起就形影不離。


 


我有嚴重的情感障礙加自閉症導致的語言功能障礙。


 


無法正常與人交流。


 


也因此惹來了一些同學的嘲笑與捉弄。


 


江樾為此打了無數架,生生給自己博了個校霸名頭,再沒人敢欺負我。


 


走廊的窗戶開著。


 


北風刀尖一樣刮在我臉上。


 


刺得我臉有些疼。


 


在此之前,我已經許久沒聽過這種話了。


 


然而這次江樾沒反駁男生們的話。


 


隻專注地看著許清琳。


 


許清琳是高三才轉學過來的藝術生。


 


她長得漂亮,性格活潑。


 


一來就吸引了學校男生的注意力。


 


但她拒絕了很多男生的告白。


 


「估計得江哥這樣的她才看得上吧!」


 


那時的江樾隻轉著筆靜靜地盯著我,「她沒阿眠好看。」


 


眾人就看著我們倆不懷好意地怪叫。


 


我其實不能理解他們的行為,隻疑惑地扭頭看江樾。


 


他揉著我的頭,「快寫,我就喜歡看你寫作業!」


 


3


 


許清琳剛轉來的那兩個月江樾確實一句話都沒跟她說過。


 


是從什麼時候起,他們的交集就變多了呢?


 


我想不起來,因為我從來不擅長觀察周圍的變化。


 


隻會重復地過著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


 


因為我的病,我在感情方面向來比常人來得遲鈍。


 


深吸口氣,我正準備進教室,就聽許清琳說話了。


 


「是沈眠買來嗎?我經常看到你們一起來學校,你們究竟是什麼關系?」


 


不知怎麼,我停下了腳步。


 


此刻江樾和許清琳被其他同學圍在中間,看不到外面的人。


 


隻聽他一貫好聽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


 


「她啊,一個小偷和保姆的女兒,成天陰惻惻地跟我後面,像個沒感情的S人,煩S了。」


 


眾人一片哗然。


 


「我的天,怪人是小偷女兒?」


 


「她不會偷我們東西吧!」


 


不知是誰咦了一聲,人群讓出了一條道。


 


江樾看到了我,臉色變了變。


 


我從口袋裡拿出還熱著的紅薯走過去往許清琳手裡一放,木木道:


 


「要上課。」


 


許清琳愣愣地跳下課桌。


 


在他們的目光下,我打開書包拿出課本復習。


 


仿佛剛剛什麼都沒聽到。


 


旁邊的桌子傳來「轟」的一聲響,歪出去被人扶住了才沒倒。


 


我扭頭看,江樾收回腳正往座位上走。


 


4


 


接下來的一整天,江樾都沒跟我說話。


 


因為早上的事,班上同學時不時就悄悄看我,然後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甚至在我中午去食堂吃完飯回教室時下意識將包收緊。


 


我站在門口,一個男生撞著我的肩膀出去,「別擋路啊,怪人。」


 


「喂,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啊?」


 


「怕什麼?沒看江哥都不理她了嗎?」


 


兩個男生勾肩搭背走遠。


 


「沈眠,你怎麼不進去?」


 


肩膀被拍了一下,是許清琳。


 


她看了眼教室裡零星幾個防備的同學了然。


 


「所以你真是保姆和小偷的女兒?」


 


我沒理她。


 


她笑了,眼裡帶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還真是啊,江樾跟我們說的時候我還不信呢!」


 


我蹙起眉,這句話讓我感到了不舒服,但有一點江樾說得沒錯。


 


我媽媽的確是保姆。


 


5


 


八歲那年,媽媽帶著我從南城來到北城。


 


她握著不多的存款牽著我在大冬天找租房的時候遇到了江樾母親。


 


江母將我們帶回家就開始抱著媽媽哭。


 


得知了我們的遭遇後,當即拍板讓媽媽留在她家當保姆,包吃住。


 


這樣我們也不用單獨出去租房。


 


她笑著揉我的頭,「而且阿姨家還有個混世魔王哥哥,他以後會好好保護眠眠的。


 


「而且阿姨跟眠眠媽媽年輕時是很好的閨密,以後眠眠就多一個媽媽疼啦。」


 


那之後我就跟江樾去了同一所學校,每天形影不離。


 


卻不是他所說的我成天跟在他後面,而是他一直跟著我。


 


我時常一個人面無表情地坐在角落發呆。


 


他就將我帶進他的朋友圈子,「阿眠,看到沒,都是哥的人,哥帶著他們一起保護你!以後都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


 


抬眸看看教室裡同學眼裡的惡意,我仿佛再次聽到了江樾說這話的聲音。


 


隻是那聲音越來越遠。


 


直至消失。


 


似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許清琳嗤笑了一聲。


 


在她要進教室前,我還是開了口,說話困難結巴,「他錯了。


 


「我不是,小偷,女兒。」


 


許清琳回頭看了我一眼。


 


眼神裡寫著明晃晃的「誰信」。


 


6


 


下午上體育課前,媽媽又送來了下午茶。


 


「裡面有小樾喜歡的咖啡和你喜歡的水果撈,多出來的水果可以跟同學一起分享,那份單獨的拿去送給班主任。」


 


她絮絮叨叨地交代。


 


因為我的病,她總會擔心我跟同學相處得不好,怕同學欺負我。


 


小學,初中,高中,她都像對待幼兒園小朋友一樣待我。


 


工資除了給我治病上學,還得用來打點老師同學。


 


看著她滿臉的疲憊和粗糙的手,我胸口有些堵,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隻能上前抱了抱她。


 


媽媽眼睛瞬間就紅了,「乖,快進去吧。


 


「記得跟同學分享。」


 


然而還不等我將水果提到教室,上課鈴就響了。


 


我隻好直接去了操場。


 


今天體育課測三千米長跑。


 


我的情況老師們都知道,所以其他同學跑步時,我就在旁邊坐著。


 


一起坐著的還有幾個特殊時期的女生。


 


她們離我遠遠的,時不時用眼睛瞟我。


 


「你們說,她每天那樣呆呆坐著,都在想些什麼?」


 


「誰知道,聽說她們這種病跟畜生一樣沒有感情,還是別惹她了。」


 


「是啊,哪怕之前江樾對她那麼好,她對著江樾臉上的表情也從來沒有過變化,什麼人能這樣一直忍受她啊?」


 


斷斷續續的聲音傳進我耳朵,我沒空去思考她們的話。


 


腦袋裡想著上節課隨堂考的最後一題。


 


7


 


突然,操場傳來一聲驚呼。


 


等我抬頭,就見江樾抱著一個人朝醫務室跑去。


 


體育老師也跟著去了。


 


讓我們剩下的時間自由活動。


 


我看了眼腳邊碩大的水果袋。


 


想了想,還是聽媽媽的話將水果拿了出來。


 


從前一直是江樾陪我一起做這些事,一邊分,他還會說:


 


「這是我們阿眠專門給大家買的,以後大家可要相互照顧著。」


 


同學們都會愉快接過,有的還會打趣,「有江哥在,我們想照顧也沒機會是不是?」


 


然而今天我一連遞了幾個,她們都拒絕了,紛紛躲出去好遠。


 


隻有最後一個女生看了我一眼。


 


「我們不吃你的東西,誰知道是不是偷來的錢買的。」


 


我僵住了,想辯解。


 


可我根本組織不出什麼復雜的話。


 


隻有嘴嗫嚅了幾下。


 


最後在她們異樣的目光中拎起水果回了教室。


 


8


 


江樾是快放學才回教室的。


 


咖啡裡的冰塊已經化了。


 


回到教室後我才知道,許清琳三千米測試暈倒了。


 


江樾那會兒抱的人就是她。


 


一進教室,他就朝我走來了,像有話要跟我說。


 


我在袋子裡摸了摸,拿出咖啡遞給他。


 


「給我的?」他怔了怔,遲疑地接過。


 


很奇怪,從前我從來不會去觀察別人的表情。


 


這會兒卻從江樾眼裡看到了一絲隱秘的欣喜。


 


我老實開口,「媽送來的。」


 


下一秒,那杯咖啡就被砸在了我課桌上。


 


液體四濺,流在了我的課桌和身上。


 


甚至有幾滴落到了我的臉上。


 


我茫然地看他,就見他神情瞬間變得陰冷。


 


「沈眠,你真是個沒感情的冷血動物,你的同學正在醫務室躺著,你還有闲心在這兒享受?」


 


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


 


隻是胸口那股酸脹感再次擠上心頭。


 


難受得讓人無法言說。


 


他冷冷看了我一眼,轉身又出了教室。


 


9


 


那天起,江樾再沒跟我說過一句話。


 


哪怕同在一個屋檐下,他也避開跟我的接觸。


 


媽媽很快就發現了這種變化。


 


她沒說什麼,隻輕輕用剪刀將我長到遮住眼睛的劉海剪短,然後溫柔地拉住我的手。


 


「眠眠長大了,小樾也有自己的生活,況且他陪了眠眠這麼多年,眠眠應該謝謝他。


 


「沒有人有義務一直為你付出,在你無法給他想要的東西時,分開是對你們最好的選擇。」


 


媽媽的話有些深奧。


 


我很乖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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