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宜被拖到魏斯面前,身上看不出傷痕,卻臉色蒼白,額頭冒出一層冷汗。
「你讓我見見父親母親,我就告訴你她在哪兒。」
還要繼續這個騙局,明明心裡已經猜到結局。
魏斯還在期待,她說的是真的?
「你有沒有想過,她也很想見見能救她的人,你讓她見了嗎?」
鄭宜哭著說:「她憑什麼?我才是你的皇後!她隻不過是個女奴生的,伺候過侍御史的兒子,連身體都不幹淨的女人。」
魏斯壓制許久的怒火爆發,起身下來怒踢她一腳。
在她面前蹲下來:「貞潔這種鬼東西,像你這種心思骯髒的人,才每日掛在嘴上,她是不是,朕根本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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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這個位置朕也隨時可以廢除!你以為皇後可以代表什麼?」
鄭宜退縮著,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朕最後悔的事,就是登基時沒有連帶你們家一起抄了!」
「給了你們膽子,把手伸到朕的行宮。」
鄭宜被嚇得說不出話。
魏斯站起來,徹底失去耐心:「不是招了嗎?到底招了什麼東西出來。」
掖庭宮人撲通跪下,額頭緊貼地面,顫抖著:「陛下,貴人……貴人她……」
最後說出來的聲音很輕很弱:
「她已經S了。」
鄭宜勉強靠著案幾,說完看著魏斯。
宮殿裡的宮人瞬間全部跪地,靜得可怕,除了忽然吹進殿的風,拂了掛鈴。
魏斯抓起她的衣襟,眼睛泛紅:「朕給你個機會,她在哪裡?」
鄭宜發著抖:「你去祭祀那日,她就S了,我隻是不甘心,為什麼她能得到你,我不能,我是鄭家大小姐,哪裡比不上她?」
「求你,不要S我,我,我們家以後,都聽你的話,求你……」
魏斯將她微微提了起來:「所以你們就S了她?把屍首扔進亂葬崗,找狼來啃食!」
鄭宜唇齒顫抖:「你怎麼……你知道……」
魏斯瘋了。
「怎麼不繼續騙朕了?再騙朕找她,把她找回來!」
「來人,拖下去,明日午門前凌遲,三日不得S。」
鄭宜哭著拉他衣袖,被上來的侍衛拖開。
有侍衛進來稟道:「陛下,大司馬反了。」
魏斯看著鄭宜,輕蔑一笑:「看來你們一家,是急著一起行刑。」
鄭宜被侍衛帶下去沒多久,侍衛就來報鄭宜受了掖庭太多刑,剛剛斷了最後一口氣。
魏斯早安排好章承,又提前折了大司馬的羽翼,就等著章承把大司馬給他抓來行宮。
晚上風吹來,後殿的花簌簌落下。
魏斯獨自坐在臺階下,握著我繡給他的一個荷包。
他的眼睛是紅的。
這是我第二次在他眼中,看見眼淚。
我忍不住伸手抱他。
「原來失去我,你也會和當年失去母親一樣,傷心難過。」
他該怎麼讓我接受,他不願意相信我S的事實。
最聰明最狠戾的人,祈禱兇手騙他。
「可我的腳剛剛消失了。」
「崢非,下輩子,我就不來了,這世間對我不好,對你,也不好,我把下輩子的好運都給你,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不要把自己變得那麼冷漠,那麼孤獨。」
「謝謝你從來沒打過我,也沒有因為我犯錯,懲罰我身邊的人。」
所有人都恨他,懼他。
他卻沒有讓我身邊的人,對我有怨。
「如果沒有發生這件事,我願意留在你身邊。」
「我們倆的孩子,我肯定會對她很好很好,你肯定也會珍愛她。」
魏斯的一滴眼淚,掉在手上。
他睜開眼睛,忽然猛地伸手一抓,竟在起身瞬間緊緊抱住我。
我震驚地抬頭,分明感受到被他禁錮懷中的力量。
下一刻風吹來。
他抱了個空,追逐兩步,脫口喊道:「翁辭。」
回應他的,隻有隨風飄落的花瓣。
魏斯低頭看自己的手。
一片花瓣落他掌心。
9
帝王為個女奴瘋魔,竟下旨廢除皇後這個位置。
派內禁軍去亂葬崗挖屍骨,找殘肢斷臂。
他住在行宮,變得暴躁,把自己關在宮殿不吃不喝。
連他最信任的中書監,也差點被他刺傷。
天上雷聲響起,黑夜看不見烏雲。
內侍焦急:「中書大人,內禁軍到底能不能找到貴人的屍骨?若找不到,這該如何是好?」
章承望著殿門,嘆息:「找不到了,小驚雀怎麼這麼倒霉,世上的壞事,怎麼都到了她身上。」
他看看天:「在這世上,陛下唯一的溫暖也沒有了。」
「這天,亮不起來了。」
殿外閃電光一亮。
魏斯閉著眼睛,坐在榻上,表情叫人戰慄。
他在等。
等他等不到的一具屍首。
我的身體已經消失大半,快了。
快真正地離開這裡。
魏斯依然看不見我。
我伏在他腿上。
「原來,離別前是相見而觸摸不到。」
「不,連相見都沒有。」
最後的相伴,靜靜的。
曾經在泥潭裡,他惡狠狠闖進來。
我於深淵求生,掙扎,絕望,他輕而易舉將我帶出。
他很冷漠嚴肅,教我讀書寫字。
後來,也會對我溫柔一點。
魏斯坐著,不說話也不動。
他頭一次這樣有耐心。
我捧著他的臉,露出個笑容告訴他:「魏崢非,我也很愛你。」
身體在一點一點消散。
最後徹底消失了。
10
帝王已經在皇家祭祀之處住了七日。
整個洛陽城的百姓都知道,S人不眨眼的帝王,最終有一日將期望寄託給了神佛。
可人S,又怎會復生?
魏斯看著榻上熟睡的美人,呼吸均勻,氣色紅潤。
他問術士:「她還有多久能醒來?」
術士道:「一個月。」
術士忍不住再問帝王:「陛下真的想好了,以三十年的壽命,換貴人三十年?」
魏斯握起她的手:「朕隻怕守不了她三十年,這世間對她不好,朕總覺得虧欠她。」
起初,他生氣她愚笨無能。
後來,他氣自己何必執著讓她變成他這樣。
即便兩個相同經歷的人,也可以活成不同的樣子。
她心中有她向往的東西,沒有權沒有利。
「她不能簡簡單單地活著,是世道有罪,不是她的錯。」
術士看著眼前的帝王,震驚於他眼中的柔情。
他想起那日帝王召他入室,眼睛猩紅。
「你可有法子,S而復生?」
逆天命本就不可為。
術士想了很久,問他:「若以壽命換之,陛下可願?」
這個辦法不一定能成功。
魏斯隻能等待。
魏斯期望一個夢,她隻是偷跑出去玩了,玩累了就會回行宮。
大司馬威脅他說,人在他手上。
他心裡竟有一點欣喜。
他就知道,她沒有S。
屍體是假的,都是假的。
安靜的房間內,魏斯握著她的手,靜靜地看著她。
有她在身邊之後,他的世界似乎有了陽光,多了值得期待的事。
若天下沒有她,治理起來有什麼意思?
術士的小徒兒進來稟道:「陛下,師父,馬車已經備好了。」
魏斯的神情暗淡一分,又重新期望起來。
他撫了撫她額邊的發,忽然低下頭來,吻她額間。
術士以為,帝王要接她回宮。
可是, 馬車卻往一個遠離洛陽的方向駛去。
兩人站在山上,看馬車越駛越遠。
術士疑惑:「陛下怎麼不把貴人留在身邊?」
魏斯想到, 那日她摔了砚臺鬧脾氣,說他把她關在行宮。
「她不喜歡行宮,也不會喜歡皇宮。」
應該還有……有他的生活。
番外
我做了個夢, 醒來恍如隔世。
夢裡我是帝王養在行宮的美人,被皇後勒S,魂魄飄在帝王身邊。
直到大司馬一家被帝王處S。
可我是漁民的女兒,爹娘很愛我。
爹娘以為我病糊塗了, 請來不少大夫為我診脈。
我走出房間, 伸手試探地到陰影之外。
陽光照著我的手指, 溫溫暖暖。
娘抱著雞進來:「囡囡啊,你怎麼出來了,大夫說你現在吹不得風。」
爹娘給我熬雞湯,把雞腿夾給我。
爹笑著說:「這幾日生意好, 明兒上街扯幾匹布,給囡囡做幾件新衣裳。」
我喝了口湯, 心裡莫名一陣酸楚。
漁村的家是新搬的,村裡的人很善良。
爹娘從不吝嗇對我的誇獎, 全村都知道。
爹每次捕魚回來, 最大的留著做給我吃。
我喜歡赤著腳和朋友在河中摸蚌, 撿石頭。
晚上圍著火堆喝最烈的酒,烤最香的肉。
我會寫字, 能教小孩子念書。
偶爾進城,坐在茶樓中聽人說書。
最為津津樂道的, 莫過於當今帝王為行宮那位美人瘋魔之事。
如今陛下依然每月前往行宮。
有時候,一連住好幾月。
說書人分析,依帝王六親不認的性子,或許隻是借行宮之事, 除掉大司馬。
哪裡有什麼美人。
他連皇後之位都能廢除,說明心中隻有皇權。
我看向窗外,似能隱隱看見遠處那座奢華行宮的影子。
住在裡面那個最尊貴的人。
他沒有親族,沒有愛人,孤寡一生。
回家路上,我撿到個小乞丐。
所有人都說,是魏斯為了在老皇帝駕崩後,有理由篡小皇帝的位。
「「我」他很兇狠,很可憐。
我決定收養他。
爹娘聽到這個消息, 愣了片刻, 好在片刻後笑著表示支持。
我為他縫衣,為他梳頭。
他聲音稚氣, 害怕試探地問:「你會遺棄我嗎?」
我摸摸他的頭:「我會陪著你好好長大,這裡就是你的家。」
他很聰明,長大之後成為富商,娶了個明亮的姑娘。
我覺得自己這一生, 算圓滿了。
想要的都得到了。
隻是越老, 越固執於年輕時那場夢,像真的經歷過。
我覺得,我在等一個人。
中秋前夕,住在行宮那位無妻無子的帝王駕崩了。
我坐在河邊放燈。
燈盞遠去, 有個人來到我面前。
模樣依稀有年輕時的英挺。
我起身,看著他:「我等你很久了。」
他問:「你知道我是誰?」
我無奈笑了笑。
「就是你啊,魏崢非。」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