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錯了,這段感情裡要配也是沈聿他配不上我。」
「不過確實你這個想知三當三的,跟他倒是挺配的。」
心底是前所未有的坦然。
我從來沒對不起過這段感情。
我用盡全身心去喜歡沈聿,他卻並沒有回以同等重量的感情和珍視。
是沈聿配不上我。
「你……」虞淼氣的剛想張口反駁。
卻感受到身後教學樓的動靜,被迫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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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懶得跟她糾纏,直接走人。
回到家裡,我利索地翻出家裡有關我的所有東西。
不多,一個行李箱就裝滿了。
更多的時候,都是我為沈聿添置東西。
我喜歡看他冷冰冰的空間裡一點一點充滿我的顏色。
粉色的拖鞋、淡黃色的牙刷,抑或是一些穿了一次就不穿的情侶衫……
還有一些像相框,玩偶這類的東西,我全塞進了紙箱。
準備丟到垃圾站處理。
兩個小小的紙箱,就已經裝滿了我和沈聿三年的回憶。
而那幅畫,我一點點撕成碎片,扔進了垃圾桶裡。
處理完這些東西,天邊已經染上晨曦。
沈聿還沒回來。
手機一振,我低頭看到了哥哥回復我的消息:
【晚晚,已經給你訂好了去L國的機票了。】
【你能這麼決定,莫教授非常高興。】
【不用有什麼顧慮,放手去做你喜歡的事吧,哥哥永遠支持你。】
我拎起行李箱,朝門外走去。
再前往機場的路上,我又想起虞淼的話。
其實跟沈聿在一起後。
在他的不耐下,我確實不止一次想過自己是不是配不上沈聿。
但現在我恍然意識到,在這段戀愛從一開始就不平等。
我扔掉了自己熱愛的繪畫,迎合成他最喜歡的樣子。
在所有選擇中,我都將自己放到了最後。
可我都忘了怎麼愛自己,又怎麼會有人愛我呢?
天光放亮,我給沈聿發去了最後的短信:
【以後不麻煩你了,我會學著獨立。】
【所以我們分手吧,沈聿。】
原本拖泥帶水的離別,真的到來時,我卻比想象中更輕松。
伴隨一把刀緩緩割斷那條牽扯了7年的鎖鏈的聲音。
我放過了沈聿。
也放過了自己。
11
五年後,Y國最大的藝術館裡,籌備布展的人來來往往。
我站定在展館中間,看著《翼》被掛上了展廳的最中間。
周遙走過來,遞給我一瓶礦泉水。
「都忙一天了,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順著我的視線,他也將目光移到了畫上面。
「我也覺得這副畫就該掛中間,它的技法可能算不上最好,但我永遠忘不了第一次看到它時的心情。」
「晚晚,你真是天生的畫家。」
周遙跟我同是莫教授的學生,算我的學弟,很自然被我拉來充當勞動力。
他什麼都好,就是吹捧我太過頭了。
我拿他有點沒辦法。
我嘆了口氣,肘擊了他一下:
「周遙,你再怎麼吹捧我,下午的活你該幹還得幹。」
周遙撓撓頭,識趣地嘿嘿一笑,又閃到一邊去看進度了。
時間擁有一種天翻地覆的能力。
五年,足夠讓我從夜夜夢到沈聿然後驚醒,到再偶爾想起這個人也能一笑而過。
五年,也讓我從莫教授的學生,一步步成為藝術圈最炙手可熱的新一代女畫家。
我實現了從小的夢想——在Y國最大的藝術展館中開設屬於自己的畫展。
「溫老師,E區的畫框到了!」
身後傳來喊我的聲音。
我應聲朝E區快步走過去。
送畫框的是威廉, 典型的Y國貴族,金發碧眼,紳士又不失幽默。
他是這兩年我的合作伙伴。
他的家族想將產業擴展至藝術界。
他卻在一次畫展上憑一幅畫找上了還名不見經傳的我。
並表示希望合作,他出資我出作品。
我的個人工作室也是從那時開始一點點建立起來的。
「晚晚,好久不見。」
威廉照常跟我來了個紳士的擁抱:
「才幾天,你已經將這裡弄得這麼完美,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我被他誇張的語氣逗笑:
「威廉,明明前天我們才見過。」
他一本正經地反駁:
「你們那裡不是有句話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嗯,我就是這個意思。」
我無奈搖頭,邊跟他說話邊指揮著布展的工作人員將畫框掛在合適的位置。
突然,身後傳來響亮的哐當一聲。
似乎是畫框掉到地上的聲音。
緊接著是一聲熟悉的「對不起」。
我的身體在轉身的剎那僵住。
不是因為畫框落地。
而是因為眼前那抹熟悉的人影。
我曾在剛搬來時,夢中無數次夢過與沈聿的重逢。
卻唯獨沒有眼前這一種。
他五官一如過去的清雋淡漠,是讓人見過一面就難忘的帥氣。
隻是一直挺拔的身子如今彎地低低的。
抱著一副半人高的畫框,垂眸向負責人道著歉。
那個高高在上,審視一切的沈聿像是消失了。
他眼尾泛紅,飛快地瞥了我一眼。
我認出他無聲的嘴型——
晚晚。
12
感受到我的視線,布展負責人先一步跑過來跟我道歉。
「溫老師,這小子是新來的布展實習生,一直笨手笨腳的,你別在意啊,我再教教他……」
「沒事,我來教吧,你先去看一下E區其他人的進度。」
我抬眸平淡地打斷。
負責人愣了一下,也沒反駁,點點頭下去了。
在沈聿仿佛重煥生機的目光中,我緩緩走向他,接過他手中的畫框。
轉身掛在定好的位置上,我轉頭看他,聲音平靜無波:
「真笨,怎麼連掛幅畫都不會……」
「你怎麼有勇氣來這裡實習的,沈聿?」
他的臉色在我一句又一句下,變得慘白無比。
熟悉的話語,不過我和他的位置已然倒轉。
周圍各色目光向他投來。
我看見他眸中希冀的光,一瞬間破滅了。
再見面,如果說一點怨氣都沒有是騙人的。
沈聿,你知道麼?
當初的我,跟你現在,是一樣的心情。
一樣的難堪。
多年後,我終於將沈聿的話原原本本還給了他。
再之後我沒跟他多講一句話,走向別的工作人員去指導布置畫框。
擦肩而過時,我聽到他輕輕地呢喃:
「對不起。」
我沒回話。
對不起要有用,要警察幹什麼……
13
等我忙完今天的布展,已經是深夜了。
剛出藝術館,就被一道身影拽住了手腕。
「晚晚,對不起。」
我嘆了口氣,轉身看向沈聿:
「所以你找我就是為了說對不起嗎?」
「不是。」他垂眸,聲音帶上了幾分我從未聽過的懇求:
「我們還能不能再重新開始……」
我想也不想的直接打斷:「不能。」
「碎掉的鏡子在我這裡是不可能重圓的,沈聿。」
「可以的,晚晚。」他抓著我的手腕又緊了一緊,從兜裡掏出一張不知道被翻折幾次的畫紙。
「你看,可以的,我會一片一片拼起來的。」
那張畫紙是我曾經給他的生日禮物。
曾經被他不屑一顧扔到了灰塵裡,又被我撕掉。
如今卻被他一片一片拼起來,視若珍寶地捧到我面前。
「這次我不會再說那些惹人生氣的混賬話了,你想要什麼都可以跟我講。」
「你生病我不會再把你拋在一邊了,我在家照顧你,好不好……」
「還有你想怎麼過生日我都可以陪你……」
=「晚晚,就再給我次被你依靠的機會,好不好?」
他眼眶泛紅,聲音沙啞。
看啊,原來他不是不知道自己過去做的混賬事。
他隻是不曾在意過罷了……
那現在又來裝什麼深情?
所以,我皺眉地搖搖頭。
沈聿卻像忽然破防了一樣,將我抱進了懷裡。
我第一次聽到他抑制著哭腔的聲音,連帶著身子都在顫抖:
「溫言晚,過去是我把一切想的太過理所當然了。」
「但你不能一次就判我S刑啊!」
我使了點力氣,一把將他推開。
他盯著我,像是確認什麼:
「是因為周遙,還是那個威廉……」
我摁了摁跳動的太陽穴,聲音有些不耐:
「我不是一次判你S刑的,沈聿,我其實給了你很多很多次機會。」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
「而是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看上一個——」
我上上下下打量他,殘忍地吐出後半句:
「連畫框都掛不好的實習生。」
他僵住,不可置信地望著我,張張口半晌也說不出一句話。
後面黑暗中卻跑出來一個身影,急不可耐地擋在我面前:
「你憑什麼這麼說沈聿!」
「你以為他是因為誰變成這樣的?」
「溫言晚,都怪你!你毀了一個化學天才,知不知道……」
14
竟然是許久未見的虞淼。
她拼命拉著沈聿往回走。
「學長,咱們回去吧。」
「這種沒心沒肺的女人有什麼好談的……」
我看著兩人的背影,頗為無語。
憋屈5年不說,分手後還要被罵一通……
回到家,我給還在國內工作的夢瑤打去電話,了解情況。
當初分手後,我刪除拉黑了沈聿所有的聯系方式。
將他完全隔絕到我生活外。
今天才知道沈聿如今是徹底放棄了化學。
當初我走後的兩個月,他還算正常,隻是時常在實驗時走神。
後來被教授談心後,他就直接不去實驗室,反而四處打聽我的消息。
知道我去向的人不過寥寥。
其中夢瑤更是一口咬定不知道我的去向。
直到後來我在藝術圈逐漸出了名,沈聿才知道我在Y國。
為了更接近我,他直接託關系跑到Y國來研究藝術策展。
教授可惜他的才華,沒撤銷他的學籍,還特意批了休學。
而虞淼,已經是國內化學界的新秀,甚至被圈內戲稱「化學女神」,卻依舊放不下沈聿,於是開始國內國外兩頭跑,想方設法地勸沈聿回去繼續研習化學。
她堅信沈聿本該有遠超前人的成就,而我毀了這一切。
聽完這一切,夢瑤問我感受如何。
不會心軟了吧。
我冷笑:
「好馬還不吃回頭草。」
「更何況,他這連草都算不上。」
夢瑤笑倒在電話裡附和:
「說得好,他這種前任就是一坨……」
我看著窗外的月色出神。
隻覺得風水輪流轉的惆悵。
第二天,離正式開展不剩多少時間,我早早去了藝術館準備布置。
卻在空寂的展館裡看到已經忙碌起來的沈聿。
看到我來了,他像是昨晚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朝我微笑。
我嘆了口氣,看來很難短時間擺脫他了。
於是指著館對面剛開門的咖啡店,問他:
「去聊聊嗎?沈聿。」
他眼底染上欣喜:
「好,都聽晚晚的。」
咖啡店裡,我和沈聿各捧著杯咖啡,坐在桌前面面相覷。
他幾乎貪戀地盯著我。
我抬眼與他對視,先開口打破這份安靜:
「沈聿,不管你現在表現得有多深情,我都覺得你並不是多愛我。」
「我……」
他張嘴想反駁,我直接截斷他的話。
「沈聿,你先聽我講完。」
「你隻是不習慣沒有我罷了。」
「你愛自己剩過愛別人,從來都是這樣。」
「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離開你嗎?」
「因為我沒讓你感覺到能依靠?」他盯著我的眼睛,不想放過一絲情緒。
我搖搖頭:
「這隻是很小的一方面。」
「沈聿,我離開你是因為3年裡我感受不到一點你對我的愛意。」
「我的愛不是無條件,不求回報的。」
「如果我記得你每次生日,關心你每天的身體,那我也希望你以同樣的方式對我。」
「但你一次都沒有,沈聿。」
「在我眼裡,你就是不愛我了。」
「這樣的感情太累了,所以我選擇離開。」
「不、不是這樣的,晚晚。」他喉結滾動,哽咽出聲。
可沒等他說下一句話,咖啡店門口傳來響亮的踹門聲。
緊接著是一聲槍響:
「所有人舉起手,都不許動。」
15
雖然我一直知道Y國治安算不上太好。
但沒想到真會碰上搶劫這種事。
幾乎下意識,我就扯著沈聿,一起蹲到了桌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