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笑。
當初他恨我S伐果斷不留情面,又愛戀小師妹的甜蜜溫柔。
如今我不過是學著小師妹的樣子表演,他卻又怨怪上了。
咚咚咚。
車門被急劇敲響,外面站著個想不到的人——
「鄧濯?」
我訝異地看著滿臉著急的前未婚夫,完全不知道他要鬧哪出。
「認識?」曹殊打開車門,「那就聊一聊。」
鄧濯繞過曹殊,直接跑到我這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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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米,跟我回去!你不能跟曹殊走!」
要不是鄧濯臉上的焦急太過真切,我肯定已經一巴掌掀了上去。
我甩開他的手:「我們已經分手了,我現在跟你沒有半點關系,請不要來煩我。」
鄧濯急道:「齊米,你別被他騙了,這家伙京郊的老宅子裡養著個女人,他接你過去,就是要給那女人當血包!」
我心念一動,倒是沒想到,除了曹殊,還有個老熟人在等著我一並收拾。
我堅定地搖頭:「鄧濯,你以為我還會信你的鬼話嗎?」
鄧濯嘴巴半張著,又是錯愕,又是受傷的樣子:「米米,以前是我看錯了人,直到這幾天才明白,原來我喜歡的人是你。」
「曹殊他真的不是好人,我爺爺年輕的時候見過一眼當時的曹家當家人,他跟現在的曹殊長得一模一樣,不是那種長相的相似,而是完完全全的一個人。」
「我爺爺說了,曹家邪門。」
我冷冷地打斷他:「鄧濯,在你明明看到齊明月將戒指丟進山下密林,卻沒有為我說一句話的時候,你在我這裡,就毫無誠信可言。」
「現在就算你把嘴皮子說破,我也不再信你半個字。」
我推開鄧濯,轉身坐回車內。
「曹少爺,」我難為情地絞著手指,「我已經什麼都不剩了,你可不能不要我。」
曹殊冷冷地看著我,眉心幾乎擰成了一個川字:
「下次不要用你的這張臉,這樣跟我說話。」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嫌惡,接下來的路程,幾乎都不主動跟我說話。
我卻學著他小師妹的樣子,一路小動作不斷,不遺餘力地想要吸引他的注意。
終於,他臉上的最後一絲耐心也化作了反感。
他吩咐司機:「直接開去老宅。」
我故意雀躍地問:「你是要帶我去見長輩嗎?我什麼禮物都沒準備,不太好吧?」
曹殊哼笑一聲:「不要緊,你自己就是最好的見面禮。」
18.
曹家的老宅建在人煙稀少的京郊山上。
前後都是樹。
一踏上這片地界,我就感受到了兩股力量在角逐。
其一是陰邪的煞氣,其二是屬於碧霄仙子的正氣。
後者是曹殊從我身上生生盜走的。
此刻原主站在這裡,它們忽然就湧了過來,在我的身邊打轉。
曹殊站在角落默默地盯著。
昆侖之巔的凜冽仙氣不甘心地繞著我轉了好幾圈,最終還是無奈又疑惑地散開了。
與此同時,曹殊眼底凝聚起來的光,又一次渙散開來。
「你真的不是她。」
「是啊,你怎麼可能是她?」
「你粗淺愚蠢,不如她熱忱坦誠;你懦弱膽怯,不及她明媚勇敢……」
他的聲音很小很小,如果是普通人,肯定是聽不見他說了什麼的。」
所以我也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一臉急切地走到他面前:
「這個宅子好大啊,叔叔阿姨呢?我是不是應該先拜訪他們?」
曹殊似笑非笑:「別急,我這就帶你去見一個人。」
19.
曹殊領著我走過幽深的廊道和院子,又鑽進重疊的假山。
在一間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室內,我終於見到了當年奪走我神印與身份的妖煞。
她早已不再是當初那樣柔弱可欺的模樣。
曾經的滿頭青絲變作了花白發,一張臉瘦到脫形,眼睛更是布滿了紅血絲。
她在看見我面龐的一瞬,瞳孔驟然放大。
那裡面除了仇恨之外,更多的卻是狂喜。
「師兄,」她的嗓子沙啞極了,「這就是綺靡的轉世?」
曹殊搖搖頭:「不是,跟之前的九世一樣,不過是一具空殼。」
殷柔的面容霎時變得猙獰:
「說什麼昆侖眾仙,碧霄第一!那個賤人竟然真的就那麼S了?」
「師妹,綺靡不會S的。」曹殊聲音仍然柔和,空氣中卻好似結了冰。
殷柔的怒氣猛然一收:「師兄,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怕有萬一……」
「不會有萬一,」曹殊低頭看向我,「隻是她遺漏的一絲神識,就能有十世轉生,如此強大的綺靡,不會S的。」
殷柔舔了舔嘴唇,臉上露出貪婪:「師兄,不說這些了,你先把她交給我,隻要我吸了她的血,就能以正常人的模樣陪伴你幾十年了。」
我恐懼地抓住曹殊的袖子:「她是誰……你們在說什麼?」
曹殊不說話。
他握住我的手腕,將我推向半人半鬼的殷柔,自己則轉身走向門外。
殷柔癲狂地撲了上來,伴隨著她的動作,我看見了她戴在脖子上的一枚黯淡靈珠。
我瞳孔劇顫,煞氣鋪天蓋地而出。
20.
肉體撞擊,骨頭碎裂的聲音成功讓曹殊折返回來。
他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烏發女孩,轉瞬間,所有的驚訝都變作了狂喜。
「綺靡!你真的是我的靡兒!」
他無懼滿室的煞氣,頂著恐怖的威壓往女孩奔去。
綺靡幽幽轉過頭,冷凜凜的烏瞳宛若萬年不化的寒潭。
就是這樣的!
這才是真正的綺靡。
曹殊欣喜若狂,滿心想著要找她傾訴情愫。
他想告訴她,他沒有不愛她。
那根雷鞭被他動了手腳,就算打滿四十九鞭,也不會讓她神魂俱滅。
至多——至多就是從此變成一個廢人。
可他會照顧她的啊!
哪怕她成了手腳殘疾的廢人,他也一定會照顧她的啊!
誰能想到綺靡的幾個哥哥敢跟整個昆侖為敵呢?
至於故意折磨她的小弟,誰叫那家伙滿口出言不遜,還敢咒他永遠也得不到綺靡的心。
他隻是一時衝動……
他真的隻是一時衝動。
而且,他也想借此逼出綺靡。
她傷得那麼重,不回昆侖,怎麼治療得了?
可她竟然會選擇墮魔——
那日,天地將傾,烏雲遮日。
他和殷柔急急趕回昆侖宮,卻隻見得九重天的至高天罰降落,將綺靡化為煙塵。
「不!!」
他撕心裂肺地痛呼著,祈求天道原諒綺靡。
那九重天上的至高主宰,卻隻是如看一片灰塵般掃過他一眼,便再度消失。
從那以後,曹殊成了整個昆侖唯一的後人。
他終於可以如少年時期望的那般站在昆侖之巔。
可他目之所視,隻有皑皑白雪。
隻有茫茫和空曠。
幾百年,幾千年。
日子在漫長的寂寥中慢慢度過。
起初,他還能借助自己的身份得到諸多滿足。
後來,天道崩殂,靈氣凋零。
他的仙力終於再難支撐,徹底消失了。
可一切就像故意的懲罰,他明明已經淪為普通人,卻獲得了不S的生命。
而他的師妹更加悲慘。
綺靡的靈力不知道為何沒有消散,而是在殷柔的體內橫衝直撞,沒日沒夜地折磨著她。
到今日,當初嬌俏可人的小師妹,已經全然是不人不鬼的模樣了。
若不是有綺靡小弟的魂珠,她早就爆體而亡。
所以在知道當初盜取神力的時候,漏出的那一絲靈識,竟可以在這樣靈氣凋敝的世界轉生輪回,曹殊耐不住殷柔的央求,還是一次又一次把人抓來給她當了養料。
其實他也不想的。
他隻是太寂寞了。
而殷柔是唯一能長久陪伴他,又知曉他一切過往的人。
他不能失去她啊!
曹殊七竅流血,不管不顧地往前邁步。
綺靡最是心善,她一定會原諒他的。
21.
我冷冷看著曹殊一步一步走到我的眼前。
他的心中所想,此時都毫無阻礙地進入了我的意識。
原來這數千年,竟是滄海桑田,九重天不復!
虧我從見到曹殊起就擔心他藏著實力,不敢動手。
我忽然覺得可笑。
我躲在祭壇不見天日,卻不想如今拔劍,竟是再無對手。
「靡兒——」
曹殊已經站不直,他雙膝跪地,仰面望著我,眼中全是愛戀。
我心中作嘔,一個彈指將他摔出了老遠,直接丟在了筋骨俱斷的殷柔身邊。
他一連吐出了幾大口血,難以置信地顫動嘴唇:「靡兒……」
我慢慢走向他:「最後一個問題,你既然口口聲聲喜歡我,為何要為了殷柔害我那般?」
曹殊眼中掠過愧疚:「當初是柔兒給我進紫鳶宮的玉牌,我才能為父母報仇,她於我有恩,我不得不報。」
竟是這樣。
我眼中寒芒一閃,對著他的額心隔空一點:
「且看看吧,你所報的恩,原本該是誰的。」
我撫摸著掌心的魂珠,心中充滿了悔恨。
若非我當初的一時善心,又怎會害得兄弟家人如此?
我舉起雙臂,煞氣即刻卷住了倒地的二人。
殷柔發出慘叫的時候,曹殊渙散的目光終於重新凝聚。
「竟是你騙了我!」
「你騙了我啊!!」
曹殊手腳骨頭全都碎了,他本該動彈不了,此時卻強撐起來壓在殷柔身上,一張嘴咬下了她咽喉處的一塊血肉……
慘叫越來越弱,失去魂珠護佑的殷柔,很快就被曹殊撕咬得露出了森森白骨。
這般場景實在有礙觀瞻,我抬手,欲用煞氣將這二人直接碾作粉塵。
恰此時,忽而一陣金光將我籠住,眼前的場景驟然變為了雲霧之上的九重天。
有一道威嚴的聲音鑽入耳廓:
「綺靡, 吾於誕生之初便知此方天地終難逃靈氣凋敝之規則,而你是唯一的變數。」
「為助你躲避規則的探視, 我設下此等因果。」
「如今, 你若是動手誅S此二人, 你便隻能成為世人唾棄的邪神。」
「不若放他們一馬, 從此登臨神位。」
22.
金光匯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影。
依稀就是當初要將我誅S的天道。
我呵呵一笑,轉眼間伸手打散了金光:
「你以為我會稀罕這個神位?」
「我綺靡一生所求,不過是有家人相伴,有清風相隨, 有明月當頭。」
「憑什麼我要為了你的執念, 當那勞什子的神?」
「我明明可以有幸福的一生,卻被你這家伙逼著沒苦硬吃,若非你如今隻剩下這點殘念, 我定要捅爛你那九重天!」
煞氣浩蕩轟開, 我默默凝望即將被卷碎的曹殊:
「天道雖可惡,你也不清白。」
「你為了所謂的報恩,就縱容殷柔吞吃幾城百姓, 還生生折磨我那尚且年幼的弟弟。」
「怎麼?你爹娘的命是命, 旁人的命就不是命麼?」
曹殊淌著滿臉的血淚, 朝我祈求:「靡兒,是我錯了, 我錯得離譜……」
「靡兒, 你愛過我嗎?」
我一捏拳頭, 所有煞氣轟然炸裂。
滿室的黑色濃霧中,我給出了曹殊再也聽不到的答案:
「那串糖葫蘆,真的很甜。」
23.
一切塵埃落定以後, 我回到了祭壇, 將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給哥哥們聽。
一陣叫人窒息的沉默過後, 大哥的第三隻眼睜了開:
「所以你現在成的是什麼神?」
我有點心虛:「呃——邪神。」
即便被困祭壇數千年也一心想著出去以後要當正道人士的兄長們又一次沉默了。
小弟的魂珠忽然從祭臺上蹦了下來,朝著四個兄長的頭上輪流砸了過去。
「啊!越清!你幹什麼?」
「小兔崽子, 我要被你撞瞎了!」
「胡鬧, 沒大沒小!」
小弟的最終落點是我的掌心。
他蹭了蹭我, 稚嫩的童聲響起:
「是正是邪又不靠名號蓋章定論, 阿姐既是此世間唯一的神, 那這神要怎麼做, 不就是阿姐說了算麼?」
四位兄長:「……」
我試探著小聲道:「對啊,小弟說得挺有道理的。」
大哥將他額間的第三隻眼摁了回去:
「(該」我還欲再次勸說,忽然,祭壇外面傳來了一陣交談聲:「你們看這裡, 怎麼那麼詭異啊?」
「瞎想啥,我可是聽奶奶說的這地方, 她說她小時候被毒蛇咬了,摔了進來,是被一個手上長著嘴巴的神仙給救的,咱奶奶裝了一輩子的啞巴, 就是不想把這事透露出去, 要不是這回鬧得太大,她也不會告訴我們這裡。」
「二姐,祭拜這裡的神, 真的能救媽媽和大姐嗎?」
「……肯定能。」
我愣愣地聽著,猛地就被大哥拽回了神壇上:
「既然決定當神了,就該有神的樣子。」
「待會兒給自己想個名號吧。」
我咧嘴傻傻地笑。
該叫什麼好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