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知予一起十年。
兩人同出同進,自己吃飯的口味、慣用的物什,就連睡覺時候摟在懷裡的溫度、氣味,全都是宋知予。
現在她不見了,日思夜想、舉手投足,竟然都是她。
謝無染發了狠,連著在紅芍屋子裡宿了幾天,等宋知予知錯,現身,給自己賠不是。
……什麼也沒有等來。
每當他閉上眼,心中便湧現出宋知予那熟悉的溫柔笑容,還有她那雙帶著傷痕的眼睛。
身體裡,屬於宋知予的半顆獸丹一陣滾燙,
“給我找!!”
蛇王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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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染瘋了似的,下令翻遍整個獸族,雙目猩紅,令萬獸戰慄。
可上天入地,哪裡也沒有宋知予的影子。
侍衛們隻在懸崖邊,找到了一根破碎的蛇鱗項鏈。
那是謝無染曾經親手拔下自己鱗片,送給宋知予的定情物。
曾經她說過,無論走到哪裡,這個項鏈都能帶著他們的心跳。
謝無染的身體猛然一震,身體裡的另外半顆獸丹劇痛。
對了!知予的雪松香氣!
謝無染化作原身,巨大蛇信在空氣中搜尋。
可是……沒有?!
什麼氣味都沒有。
所有氣味的源頭,都斷絕在地上的那幾顆枯草葉子裡。
那是……
巨蛇的目光,定格在地上灰敗的草葉上。
那是忘憂草的葉子。
隱匿氣息,讓人徹底失憶。
原身巨蛇的暴怒,幾乎將天地都撕裂了,
“是誰??”
“是誰給了她忘憂草?!!”
侍衛齊齊跪趴在地上,卻無一人敢說話。
7
謝無染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憤怒過了。
地牢的燭火在謝無染臉上跳動,映得他眉骨陰影如同刀刻。
鐵鏈將阿瑤吊在半空,腳尖堪堪觸地。
“你竟敢給知予忘憂草。”
謝無染的蛇尾絞住阿瑤脖頸,鱗片刮擦,再用一點力,就能取她性命。
然而此時此刻,這個小小的兔子獸人,在震怒的蛇王面前毫無畏懼,甚至帶著幾分輕蔑,笑出聲:
“為什麼不敢?”
“謝無染,你怎麼不問問自己?!”
“十次繁衍,十次胎S, 知予一遍遍地等你,你卻每次都離開。你告訴我,她還有什麼理由留下來?!”
謝無染張了張嘴,卻竟然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阿瑤卻不打算放過他,
“甚至為了讓你活下來,知予願意剖出自己的半顆獸丹。可你呢?為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其他女人,連她剩下的半顆獸丹都要掏出來!!”
“謝無染,你不配!你不配知予愛你!!”
阿瑤盯著謝無染瞳孔裡驟然緊縮的豎線,大吼出聲。
空氣S一般的沉寂。
“住嘴!”
謝無染的臉色陰沉得駭人,他緩緩張嘴,聲音沙啞得仿佛來自地獄。
蛇尾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最終“吧嗒”一聲落到地上。
謝無染像是一下子丟失了全部力量,
“她最後……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阿瑤冷笑,
“知予說,如果再來一次,絕對不要認識你。”
“不可能……”
謝無染轉身時,蛇尾掃碎石柱,囚室頂部落下的灰塵迷眼,模糊了他的視線,
“知予說過,她說過要陪我千年萬年……”
謝無染最終沒有S阿瑤。
也沒有再去找紅芍。
自從宋知予消失後,他變得暴躁、陰沉,每天將自己鎖在房間裡,反反復復,盯著手裡那一枚殘缺的蛇鱗項鏈。
“阿染哥哥,你怎麼不來看我了?”
紅芍嬌滴滴地倚靠在門邊,眼神委屈,語氣帶嬌,
“人家好想你……”
房間裡一片S寂,沒有回應。
紅芍咬了咬唇,硬著頭皮推門而入。
可她剛一踏進去,一道寒風猛地撲面而來。
“滾!”
謝無染的聲音,冷得不像話。
紅芍摔得灰頭土臉,紅芍的心猛地一沉,顫抖著伸手去拉謝無染的衣袖。
可謝無染卻猛地甩開她的手,力道之大,直接將她掼在地上。
“阿染哥哥!”
紅芍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你居然為了那個賤人打我?!”
她的話音未落,一道掌風狠狠地甩在臉上!
謝無染眯起眼睛,聲音低沉得駭人,
“紅芍,你……再說一遍?”
紅芍被打得眼冒金星,捂著臉,眼中滿是驚恐:
答案呼之欲出。
謝無染竟確實為了宋知予,動手打她。
紅芍愣住了,眼淚瞬間湧了出來,滿眼委屈,哆嗦著嘴唇,
“阿染哥哥……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謝無染冷笑了一聲,眼底全是自嘲:
“是啊,我以前不是這樣的……”
話音未落,侍衛來報:
有人發現了知予姑娘的蹤跡。
謝無染的心,猛地狂跳起來。
8
我叫黎樂樂,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半年了。
這裡是獸人世界,所有人都可以化身獸,除了我。
我是天生殘廢。
還好我找到了這個比較偏的小山村,每天上山採藥、下河捉魚,日子簡單而平淡。
直到今天。
“知予!!”
一股熟悉的雪松香氣迅速逼近。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一個身影牢牢抱住。
男人的手臂用力得幾乎要把我揉碎,像是恨不得把我融化到他身體裡。
我僵住了。
……我認識你嗎?
“宋知予,我終於找到你了。”
男人聲音有些顫抖,像是在極力克制情緒,他將下巴埋進我的頸窩,深深吸氣,像是要記住我的味道,手下緊緊箍住我的腰,像是在害怕我會消失。
“你認錯人了。”
我皺著眉,伸手想推開他。
紋絲不動。
男人身材高大修長,眼角微微上挑,五官深邃俊美,額前幾縷散落的碎發讓他看上去有些憔悴。
可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眼神——
那是一種深不見底的情緒,壓抑、執念、瘋魔交織,像是快要溺斃的人終於抓住浮木,幾乎是貪婪地凝視著我。
男人抱得更緊,語氣甚至帶了點委屈和討好:
“知予,我不會認錯的。你答應過,會陪我一生一世。”
“……”
得不到我的回答,他又喃喃地問:
“那……你還愛我嗎?”
我眉頭緊鎖,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
這人果然是個瘋子。
還是不要惹他比較好。
看到我後退,男人愣住,兩手握緊又放松。
眼底的光徹底暗淡。
我趁機逃跑,可他竟然還跟了上來!
“你幹什麼?”我沒好氣地瞪著他。
他低聲道:
“我叫謝無染。”
我:“……”
我管你叫什麼。
毒蛇蹿出時,謝無染比我更快。
他徒手捏碎蛇頭,任由毒牙深深扎入掌心。
“別怕。”
他將我腳踝貼在唇邊。
下一秒,他竟然直接含住傷口,吸出毒血。
我冷汗直冒,頓時一陣雞皮疙瘩,想要掙扎,卻被他牢牢按住。
“我不怕蛇毒……你會S的。”
我盯著他頸側暴起的青筋。
謝無染眼睛一亮,突然痴笑起來,沾血的指尖碾壓著我的嘴唇。
他難耐的呼吸,像是被某種衝動控制了,極度渴望,又極度害怕,
“你在關心我?”
……我沒有,別瞎說。
神經病。
夜幕降臨,村莊的燈火逐漸亮起。
謝無染這個變態堅持送我回家。
一踏進院子,便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快步迎上來。
我眼睛一亮,立刻朝他伸出手:
“阿燁!”
9
阿燁一把將我接到懷裡,聞到我身上的味道,身體卻猛然緊繃,
“你受傷了?”
“被蛇咬了一下,還好有人救了我。”
我笑著說道,順手揪住阿燁的衣領撒嬌。
阿燁比謝無染還高一個頭,又高又壯,抱住我的時候,可以把我完全包裹。
非常讓人安心。
阿燁是我遇到的第一個,沒有一上來就要和我交配的雄性獸人,他長得兇、但脾氣絕好。
我很喜歡他。
一旁的謝無染,SS盯著我們這一幕,臉色慘白像鬼。
謝無染的呼吸急促,雙拳緊握,整個人僵在原地,像是要破碎了:
“知予,如果、如果一個男人背叛了他的妻子,你覺得……他該如何贖罪?”
我躲在阿燁懷裡,覺得這個問題莫名其妙。
倒是阿燁檢查我腳上傷口,嗤笑一聲:
“永不原諒。”
謝無染渾身一震,臉色更蒼白幾分。
我看著兩個男人你來我往的神色,覺得有點奇怪:
“你們認識?”
“不認識。”
阿燁抱著著我進屋。
隻留謝無染在原地,靜靜看我,像是要把我的模樣深深刻進骨血。
那雙眼眸裡面充滿著欲望,從黑暗和醜陋中誕生。可是,謝無染泛紅的眼眶卻又流露著絕望、掙扎和痛苦。
那眼神讓我莫名心悸。
接下來幾天,謝無染沒有離開村子。
他厚臉皮地在我對面住下來。
阿燁和謝無染,每天沒事就打架。
一個原身是灰狼,一個原身是巨蛇。打起來驚天動地,一不留神,我怕被兩人壓S,索性進到山上躲躲。
這天,照例進山躲的時候,山裡出現了一個長得特別漂亮的女人。
她眼神天真,身姿婀娜柔軟。
我向來對美女有好感,可這個女人看我的眼神,卻有一種讓人不舒服的挑釁。
“宋知予,”
女人露出了一絲冷笑:
“你怎麼還沒S。”
一陣風吹過,帶來一股濃烈的雪松香氣,讓我一時愣住:
在女人身上的味道,竟然和謝無染一模一樣。
我心頭一緊,仿佛有什麼東西突然崩塌。
還未來得及細想,女人忽地化作狐狸,一爪把我SS碾壓在地上。
可惡。
滿嘴滿臉都是土地的草腥氣,我真的生氣了。
一個個,都欺負我不會化獸形!!
10
我強忍住胸口悶痛,企圖好好交流,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女人。”
“我叫黎樂樂,不是什麼宋知予。”
她微微一愣,似乎有些驚訝,隨即高聲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身上的爪子開始加大力度,狠狠壓在我身上,我幾乎喘不過氣。
“你不記得了對吧?那麼就讓我來提醒你……”
“嗤”一聲。
利爪輕而易舉,穿透我的小腿。
巨疼讓我尖叫出聲!人卻動不了絲毫。
“我曾逼你流產,讓你男人心甘情願的娶我,讓你再也不能有孩子……”
每說一句,女人就在我的身上戳一個洞。
她輕輕舔過爪尖,仿佛我的血,是美味佳餚。
我已經叫的喉嚨都嘶啞了。
“我還曾經誘使謝無染,把你逼到絕境,獻出你最後的半顆獸丹給我,隻為了滿足我自己的欲望。”
“我啊……”
女人湊近我耳邊,一字一句,
“還吃了你的孩子……”
這句話音未落,女人的爪子便狠狠扎進了我的胸膛。
血肉模糊的聲音,震耳欲聾。
痛苦瞬間席卷我全身,鮮血不斷湧出,我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抹記憶。
尖爪刺入我胸口的剎那,深埋的忘憂草籽,我的血脈中綻開。
或許是草籽還未完全長成的緣故。
這一瞬間,我的記憶,全部回來了。
記憶如毒蛇反噬——
我看見紅芍面紅耳赤,假裝情毒發作纏上謝無染的蛇尾。
我看見紅芍將我的S胎制成藥引。
我看見自己淚流滿面,在謝無染絕情絕義的眼神中,剜出自己最後半顆獸丹。
心灰意冷,我吞下忘憂草,我墜落懸崖……
原來,我真的叫宋知予。
感覺到我的僵硬和呆愣,紅芍呵呵笑了,
“喲……想起來了?”
她拔出我胸口爪子,微笑,
“宋知予,你偷來的美夢,該醒了。”
下一刻。
空中有兩道身影飛速而來。
巨大的原身,遮天蔽日。
11
阿燁化身的巨狼一聲狂吼,瞬間撲向紅芍,幾乎沒給她任何反應機會,僅用三招便將紅芍擊倒,SS壓在地上。
她的身體在地上翻滾,內髒被利爪撕裂暴露出來,血液汩汩流出,鮮血染紅了大地。
阿燁的狼牙咬斷紅芍咽喉時,漫天下起血雨。
紅芍眼神裡的得意張狂,甚至還沒退去,她的生命卻在瞬間消逝,再沒有轉圜餘地。
謝無染踉跄著跪在我身旁,SS抱著我,臉色蒼白,心跳急促,
“知予,別S……別S……”
謝無染像是失了魂,反復喃喃自語。
有灼熱的液體落在我臉上,分不清是血還是淚。
我想說什麼,卻已經沒有力氣。
意識逐漸模糊,我整個人仿佛漂浮在黑暗之中,唯一能感受到的,是謝無染冰冷的唇輕輕吻住我。
他聲音顫抖:
“知予,別走……我把你的獸丹還給你,活下去,我隻要你活下去就好。”
劇痛中,我聽見血肉碎裂的聲響。
是謝無染正在徒手撕開自己胸腔。
他捧著自己跳動的心髒,淋漓鮮血在雪地烙下燃燒的血印。
——那是獸人獻祭壽元的禁術。
謝無染渾身的鱗片開始簌簌脫落。
謝無染卻毫不在意,強硬地將心髒裡的半顆獸丹,哺喂到我嘴裡。
我嘗到謝無染的血,是他逼迫我剖出獸丹那天,同樣的鐵鏽味。
謝無染的身影逐漸模糊,連同他的蛇尾正在消散,漸漸化作漫天流螢。
最後,嵌入我掌心的,隻剩一片破損的蛇鱗項鏈。
和空氣裡一句不可聞的輕嘆。
——
“知予,我……愛你……”
……
再醒來時,阿燁那如山般的身影一直守著我。
他抱住我,輕輕撫摸我的頭發,嘴唇緊緊貼著我的額頭。
看我恢復意識,阿燁慌亂的表情才終於放松。
他抱著我回到村子裡,看我的傷一點點好起來。
我們誰也沒有再提謝無染和紅芍,日子還是一樣過。
直到阿燁在驚蟄那天,拾到一枚蛇蛋。
蛋青碧的蛋殼上纏著金紋,埋在山巔新發的嫩芽間。
我觸碰的瞬間,蛋殼內傳來微弱心跳,與謝無染當年剖給我的半顆妖丹同頻震顫。
“要留下嗎?”
阿燁問我。
山風掠過田野,我望著花蕊中閃爍的星星點點螢火,輕輕點頭。
第一聲春雷炸響時,我們聽見蛋殼裂開的清音。
新的生命,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