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驚才豔豔,靠一手好文章仕途坦蕩。
無人知道他的詩作皆出自我手。
於是父母把我困於後宅,用我的血肉砌成他的登雲梯。
重來一世,我仍送他們坐高臺,享盛譽。
然後笑看他們摔得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1、
我的手曾為兄長寫下冠絕一時的文章,也是生生被他踩斷的。
房門打開,李氏帶著一群人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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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韻兒,你千不該萬不該想逃的,若不是你兄長攔著,隻怕林府名聲就毀於一旦了。]
李氏,林府的女主人,娘親去世後父親便將她扶正,將我過繼在她的名下,林弘昌便成了我嫡出的兄長。
我盯著她那張偽善的臉,眼裡的恨意要是能S人早就將她千刀萬剐了。
我把她當做親生母親,把林弘昌當做親兄長。
百依百順,盡心侍奉。
而他們為了讓我永遠替林弘昌代筆,將娘親生留給我的婚約另許給庶妹。
[過些日子把二小姐送莊子裡去。]
說完李氏惋惜的看了眼我的手。
[可惜這雙手不能再為昌兒作詩寫文了]
2、
[出身嫡女又如何,才華出眾又如何,還不是隻能像隻老鼠一樣爛在這裡。]
林瑤幸災樂禍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這副苟延殘喘的模樣讓她很是滿意。
我沒有回頭,她便厭惡的用腳尖撥弄我的身體。
[你這副樣子不足為惜,倒是可惜了衛
小將軍]
[你們把他怎麼了!]
見我有了反應,林瑤更高興了
[他S了。]
我不敢相信,形如癲狂的想要抓住林瑤問個清楚。
[他怎麼會S,他……]
昨晚衛逐風為了救我被暗箭所傷,不足致S
林瑤看我的眼神滿是厭棄,掩鼻後退幾步。
[他就是S了,留著一口氣回到將軍府,S活不肯說是誰害了他,最後一刻都還想著你的名節。]
我意識一片空白,喉間湧起腥甜,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混著眼淚敷在臉上
[我要讓你們償命,我要……]
見我形如惡鬼的模樣,林瑤更加得意,
[你應該感謝我,是我通知兄長,保全了林家名聲]
[為什麼……我們]
無冤無仇
[為什麼!就因為他寧願和你私通也不和我成親,明明都是林家的女兒,我們有何不同。]
[我得不到,你也別想要。]
我最終S在了那個冬天,母親沒有再來看過我,父親好似沒有我這個女兒。
此時他們應該在慶祝兄長憑借我寫的詩文獲得皇帝的青睞,免試加官。
深冬的寒風能冷S人,卻冷不過人心。
3、
[姑娘,老爺和夫人喚你過去。]
我慢慢睜開眼,周身的劇痛消失,好像之前是一場夢。
銅鏡中的人面容稚嫩,氣質卻落落大方,有著不同於其她女子的風骨。
我重生了,回到十三歲那年。
隨丫鬟來到前廳,父親和李氏正等著我,林弘昌跪在二人面前。
[跪下!]
我順從的跪了下去,一卷紙軸丟在我們面前。
[先生已經和我說了,今日我倒是要聽聽你們怎樣辯駁]
這是林弘昌第一次盜用的文章,在學堂嶄露頭角。
我一心想要個公道,便在先生面前戳破了他的惡行。
[父親,我……]
。
上一世我跪在二人面前,委屈哭訴。
[做姊妹為兄弟謀劃,這是天經地義,為了一篇不值當的文章鬧得滿院皆知,白白讓人看笑話,你這是不識大體,不知禮數……]
[昌兒是男子,他的文章好了是給林府添光……]
上一世他們的話似乎還是我耳邊回蕩,林弘昌得意的看向我,自那之後越發肆無忌憚了。
4、
我打斷林弘昌辯駁的話。
[父親,文章是我所做,可少不了兄長增改添色。]
三人面色皆有了緩和。
[真是你寫的?]
[真是女兒所寫。]
父親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林弘昌,臉上露出惋惜。
[若你是男子……]
李氏連忙接話
[這文章好也少不了咱們昌兒的功勞,倒是韻兒,不過一點小事便鬧到先生面前,辱沒了林家門風。]
這話落在父親耳朵裡,他看我的眼神多了幾分不悅。
林家的興榮昌盛,香火接續在他眼裡才是最重要的,我的委屈算不得什麼。
對於林弘昌,每次犯錯都是高高拿起輕輕犯下,從來舍不得重罰。
[下個月起你們姊妹便不用再到學堂上課了,女兒家大了有諸多不便]
他們都知道我有多愛讀書,也時常以此威脅我。
如今我隻是恭順的點點頭,
假裝沒有看見李氏和林弘昌詫異的目光。
4、
在書房的最後一月,我有意無意的幫林弘昌完成先生的功課。
在先生的稱贊中,他慢慢嘗到了些甜頭,便愈發依賴我。
倒是林瑤,得知不用再去學堂,每日便將更多的時間放在梳妝打扮上。
我在園子裡喂魚,便看見林宏昌火急火燎的朝我走來
[韻兒,快幫兄長看看今天的功課。]
他叫我韻兒,聽得我心裡一陣惡心。
我看了一眼他手裡的詩題,一臉為難。
[我已經許久未去學堂,這功課……]
林宏昌眼神不再和善,多了幾分威脅。
我假裝害怕,連忙又說,
[要是能進書房查閱一番,能解。]
[當真?]
林弘昌大喜,便將身上隨身攜帶的書房鑰匙遞給了我。
[你避著父親,小心行事,晚上我來取我的功課。]
林家世代書香門第,書房藏書應有盡有,還有不少歷代名家孤本,因此便上了鎖,隻許家族男子進入。
我打開書房,看著汗牛充棟的書籍,滿屋紙墨飄香。
前世我隻能趁無人翻窗進入,為此被罰跪祠堂,不知多少夜。
我求之不得的,對於林弘昌輕而易舉,隻因他是男子。
5、
在我埋頭苦讀這幾個月裡,府裡小妾誕下一名男嬰。
父親日日留宿在小妾屋裡,李氏面上不顯,卻急壞了林瑤生母柳姨娘。
柳氏無子,靠容貌得的寵愛,如今也容減色衰。
林瑤受姨娘影響也跟著著急,無處撒氣便時常來找我麻煩。
[我要告訴爹爹,你偷拿鑰匙,私入書房。]
我剛打開書房大門,林瑤便跳了進來。
我朝她搖了搖手裡鑰匙。
林瑤臉色一變,
[你猜是誰給我的鑰匙]
她瞪大眼睛,難以置信。
從小我要什麼她便也要什麼。
[父親怎麼能把鑰匙給你!]
我故意擺出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朝她炫耀,
[因為我是嫡女,我可以進,兄長可以進,以後小弟弟也可以進,就你進不得。]
隻要林瑤仔細想想就會發現我漏洞百出的謊言,我與她自幼衣食住行別無二致,她生母健在,有時吃穿用度還會勝我一籌。
父親眼裡並無嫡庶之分,隻有男女之別。
林瑤到底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我輕輕一激,她便怒不可遏。
她朝我撲過來,想搶奪我手裡的鑰匙。
[砰——]
桌角的花瓶掉落,而我也一個不小心摔在地上,碎片劃破手掌皮膚,頓時血流如注。
見地上一大片血跡,林瑤嚇得小臉蒼白,來不及撿起掉落的鑰匙,連忙跑出書房。
我不緊不慢的起身,撿起鑰匙,任由手上鮮血直流。
之後幾日我便以手傷不能寫字為由不再為林宏昌代筆。
6、
[聽說了嗎,公子這幾日在學宮被先生訓斥了。]
[公子功課文章不是一向很好?]
[正是如此老爺才更生氣。]
[怕是有了小少爺就忘了大少爺了……]
我聽著丫鬟小廝的談話,心裡鄙夷。
父親怎麼會不知道林弘昌是個草包,以前不過是礙於隻有他一根獨苗。
他是個草包也把他捧在心上。
如今卻不一樣了
我來到李氏屋裡,就聽見林弘昌的抱怨。
[母親,學宮的功課也太難了,這先生……]
見我進來,林弘昌便閉嘴,二人目光落在我身上。
[夫人,我想和兄長一同去學宮上學。]
我開門見山說道。
兩人面露詫異,林弘昌似乎想到什麼,眼前一亮。
兩個月前林宏昌便去了學宮,那是皇家特意請名師為世家子弟講學的地方。
[韻兒,你怕是糊塗了,學宮隻收男子入學。]
李氏喝了口茶,面露不快。
[我可以扮做兄長書童。]
林宏昌喜出望外,
[母親,既然妹妹如此好學,不如……]
李氏打斷兒子的話,眼神在我身上打量,
[你得給我一個緣由。]
我故作沉思,似乎絞盡腦汁在想一個理由。
[我可以為兄長補足功課,洗砚換紙。]
李氏嗤笑一聲,看著我稚嫩的臉龐故作鎮定老練的模樣。
林弘昌勸道,
[母親,你就讓妹妹去吧。]
我揚起臉一臉期翼的看著她,對上她的眼神像是被擊潰最後的心理防線。
[夫人,我在後院毫無容身之地]
我抬起受傷的手,開始哭訴道,
[三妹妹她···]
聽完我的哭訴,李氏皺了皺眉,似乎想到什麼。
她讓林弘昌出去,屋裡隻剩我們二人。
[可與你父親說過?]
我搖搖頭。
[你真的想去學宮?]
我點點頭。
她將一個燭臺遞到我面前,
[韻兒,你也知道你父親這段時間忙於幼弟,我也很難見他一面,你要去學宮,隻怕要吃些苦頭。]
我抱著手從李氏屋裡出來,眼痕還沒有幹,冷風刮在臉上,吹得臉頰生疼。
手很疼,卻疼不夠那夜。
這個家比我想得還要冷,書香門第背後是一個大牢籠,骨肉相殘。
7、
半個月後,妾室生的男嬰夭折了。
柳姨娘屋裡搜出下了毒的牛乳。
進了屋便看見林瑤釵裙散亂跪著撲在父親腳下。
[是我用花瓶不小心弄傷姐姐的手,夫人和我說若是不想被罰就給弟弟牛乳裡加點藥,夫人說這藥隻會讓弟弟嗜睡,這樣爹爹就會有時間來陪娘親了。]
眾人目光看向我。
[回父親,這手是我不小心弄翻燭臺所傷,不關妹妹的事。]
說著我解開紗布,露出手上燙傷留下的一片爛肉。
李氏一臉心疼,招手將我喚到身邊。
[老爺,都是我的錯,管家無方,害的幼兒夭折,韻兒受如此重傷也不知。]
李氏擦了擦眼角不知道是否真實存在的眼淚,繼續道,
[瑤兒說謊成性,殘害手足,也是我管教無法的錯。]
她哭得忘情,說著便要以頭搶地,大有以S謝罪的架勢。
我連忙將她攔住。
這一家人真是一個賽一個能演,好一出母賢子不孝的大戲。
可現在還不到她S的時候。
[老爺,與瑤兒無關,全是奴家的注意。]
事已至此,柳氏隻能跪在父親腳下,聲淚俱下,希望他還能顧念夫妻數十載的感情。
後院的女人們在他面前哭作一團,他隻是冷漠的看著。
如今林府隻剩一根獨苗,真相不再重要。
那一夜柳姨娘和林瑤的哀求聲響徹後院。
幼子的夭折讓父親忘記了曾經的情份,我也沒再見過柳姨娘,林瑤受了刺激,變得瘋瘋癲癲,嘴裡整日叫喚,
[不是我下毒,不是我下毒]
林瑤的慘樣並沒有讓我有大仇得報的快意。
這還遠遠不夠。
8、
那日起李氏待我如同親生,後宅也再也沒有孩子出生。
父親把我叫到私人書房時,李氏在一旁為他添茶。
[你想去學宮?]
我沒有馬上回答,看見李氏朝我點點頭。
[是的父親。]
[女子才華出眾不一定是好事,反而會招致些風流浪蕩的名聲。男子不同,家族榮辱興衰全在於此,你可知道?]
[女兒明白。]
上一世他也這樣和我說,我想不通,可他們是我的父母,又怎會害我。
[老爺,韻兒好學,不如就讓她女扮男裝,當做昌兒書童,待以後到了談婚論嫁的年歲再做打算。]
我的婚姻大事最終還是掌握在她手裡。
我們三人似乎達成某種默契。
李氏希望用我的才學助林宏昌顯達於眾人,好母憑子貴。
父親希望唯一的兒子光耀門楣,默許了一切。
9、
我換上男裝,成為了林弘昌的書童,他的每一次功課,每一篇詩作皆出自我之手。
贊譽隨之而來,說他是林家幾代人中的翹楚,少年天才。
他愈發得意,行事乖張傲慢,享受著眾人追捧。
過道上學子們來來往往,我抱著一摞書小心穿行,不知是誰撞了一下,半人高的書散落在地上。
我俯身收拾,一雙修長骨節勻稱的手出現在我眼前。
我順著那雙手往上看,一張熟悉的臉近在咫尺。
衛逐風。
他將書遞給我,看著我的臉神情變得遲疑。
我快速接過他手裡的書,低啞著嗓子道謝。
然後飛奔而去。
前世我與衛逐風相識是在宮宴上,一眼誤終身。
如今遇到他我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自那日起,衛逐風就經常在我眼前晃蕩,神情疑惑的打量我。
10、
三伏暑天,林弘昌和一幫學子到後山消暑。
我落得清淨,一人躲在學宮角落看書。
窗外十分安靜,隻有微風吹過樹葉的聲響。
我看得入迷,突然聽見耳邊傳來兩聲響動。
尋聲看去,隻見衛逐風不知何時出現,就站在我兩步遠的位置。
我被嚇了一跳,手上的書掉在地上。
[公子。]
我朝他行禮,不自然的朝牆邊挪去。
[你怎麼不和你家公子一起?]
[公子讓我來找幾本書。]
他笑了笑,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林弘昌在學宮算是不學無術,可功課文章卻樣樣第一,早有人對他不滿,可卻又奈何不了他。
衛逐風神情糾結,仿佛下定什麼決心,試探著問,
[你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