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慢慢抱住了我。
小陳總常年健身遊泳,肩膀很寬,摟著我的時候擋住了所有的夜色。
隻剩下他身上的溫暖。
我低聲道:「我腿上的疤是不是很難看啊,你說我要不要去文個身遮住。」
小陳總低聲道:
「你喜歡就去文,但是很疼,要遭罪。」我忍不住勾起嘴角,他繼續道:
「我覺得沒必要遮,沒什麼不好看。」
沒指望他說什麼煽情的話,小陳總是個鐵直男,公司裡的小姑娘平常給他暗送秋波,他會覺得人家眼睛抽筋兒了的那種直男,還問人家是不是看電腦時間長了眼睛太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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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心裡裂開的傷痕突然就不再讓人那麼難以忍受了。
我突然道:
「陳炎,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我不是傻子,也不喜歡玩什麼欲擒故縱的遊戲。
陳炎對我太好了,他甚至為了我拒絕了和宋嶼白三千萬的合作項目。
我再假裝不知道,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陳炎的臉在夜色裡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最後甚至連脖子都通紅一片。
他睜大眼,漂亮的眸子裡映出我的笑臉。
我以為他會否認,卻沒想到他隻是盯著我:
「你才看出來啊?」
我無言,避開了他的視線:
「我不想耽誤你,我現在真的不想談戀愛。」
我曾經也是個會在上課的時候幻想戀愛的女孩子。
隻是暗戀以這樣慘痛的方式結束,我真的怕了。
這些年不是沒有向我示好的男人,其中也不乏優質的。
我曾經想逼自己嘗試,可總在臨門一腳的時候難以忍受地退縮。
我不能控制地害怕男人,習慣性地和男人保持距離。
這麼多年來,也隻有陳炎的接觸讓我能夠忍受。
但也隻是這樣了。
我真的怕了。
陳炎看起來有些失望,卻仍是揚起笑容,笑得沒有一絲陰霾。
「我能理解,我也能等。
「喬言,隻要你別推開我就行,剩下的我不強求。」
我一愣。
陳炎的條件很好。
不輸給宋嶼白的家世和相貌,雖然性格大咧咧了點,但喜歡他的小姑娘繞公司三圈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我心裡突然湧起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心髒漲得酸澀。
就在這時,宋嶼白找了過來。
他一見我,著急地解釋:
「喬言,我真的不知道她今天會來。
「你——」
他沒說完。
陳炎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臉上!
他沒糊弄我,真幫我揍了宋嶼白!
我不知道陳炎勁兒到底有多大,但我在公司健身的時候經常能聽到小 0 們議論他,驚嘆他能臥推多少多少公斤。
宋嶼白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嘴角溢出鮮血。
陳炎眉眼陰沉,驚異又鄙夷:
「你還有臉來找她!」
宋嶼白也冷了神色,他擦掉嘴角的血痕:
「這是我和喬言之間的事,和你沒關系。」
陳炎撸起袖子,露出結實的手臂線條,兇狠又輕蔑:
「你騷擾我女朋友,還說跟我沒關系!
「趕緊滾蛋,再來找喬言我他媽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我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沒有反駁陳炎的話。
宋嶼白愣住了,隨即他看向我,有些難以置信道:
「男朋友?
「喬言,你跟他在一起了?」
「對,」我挽住陳炎的胳膊,嘆氣道:
「宋嶼白,我不稀罕你的道歉,也不需要你的補償,你走吧。」
宋嶼白臉上的血色霎時褪去。
他喉頭發哽,也不管陳炎還在場,一步步上前紅著眼道:
「喬言,我真的後悔了。
「我求求你,你不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我求你別這樣,給我一次機會,不管你要什麼都可以,我好不容易再見你一次……我找了你十年啊!」
小陳總瞪眼睛:「嘿!我這暴脾氣,你他媽找打是吧!」
我攔住了他,認真地看著宋嶼白:
「當年的事我不怪你,你不需要補償我什麼。
「但是,宋嶼白,我是真的不想再看見你了。
「你要是真的覺得虧欠了我,以後就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宋嶼白腳步踉跄,臉上浮起深沉的絕望。
旋即他露出一個慘笑:
「好。」
「如果這是你的願望,那我答應你。」
10
我沒想到那是我見宋嶼白的最後一面。
再看到他的消息,是在本地新聞上。
【女子因愛生恨當街S人,財團繼承人當場殒命!】
鹿笙對宋嶼白仍是不S心,拼命糾纏他。
宋嶼白對她隻剩下厭煩和恨意,他本來就是個狠得下心的人,幹脆找人把鹿笙綁了,也燒傷了她的腿。
還跟她說:「這是你欠她的。」
鹿笙本來就一無所有,隻剩下一身皮囊還能混口飯吃。
腿上留下可怖的傷疤後,她那些老情人也開始對她避之不及,她也沒什麼一技之長,一時間被宋嶼白逼得幾乎活不下去。
她恨上了宋嶼白,在一次宋嶼白進公司的路上攔住了他,當場捅了他七八刀,刀刀衝著致命處。
救護車來的時候,宋嶼白已經沒了心跳。
鹿笙滿身是血,拿著刀在街上哈哈大笑:
「宋嶼白,你以為你又是什麼好東西!
「我欠了她的,你難道就不欠她了!你才是最惺惺作態的那個,你才該S!!」
她當街故意S人,被很多人目擊,監控視頻也有的是。
沒什麼疑義,法院直接宣判了故意S人,S刑立即執行。
……
小陳總的公司在國外擴張了,他打算跟我一起去國外。
離開之前,我去看了宋嶼白一次。
宋嶼白的墓碑上,用的是他 17 歲時的照片。
眉眼清澈,帶著一絲笑意。
我雙手插兜,站在墓前,眼前突然出現了那個被風吹起黑色碎發的少年。
少年意氣風發,看著我的眼神帶著不易察覺的溫柔。
我問他:
「宋嶼白,老師找你跳級你怎麼不答應啊!」
他嗤笑一聲,別過頭去:
「我要是走了,你這個笨蛋怎麼辦?
「以後說不定會考不上大學,隻能去打螺絲釘了。」
我氣鼓鼓道:
「我才沒有那麼笨,你瞎說!」
他看著我,眼裡流露出一絲笑意,伸手把我頰邊的碎發捋到耳後。
「笨蛋。」他輕聲道。
我閉上眼。
那已經是太久遠,我好久都沒想起過的記憶了。
宋嶼白在十七歲後,已經變成了面目全非的,我不敢想起的樣子。
可如今他S了,我卻又想起了他年少時的模樣。
我轉過身。
十七歲的少年撐著下巴,對對面的少女道:
「笨蛋,這麼簡單的題講了這麼多遍都不會。
「沒了我你可怎麼辦!」
那些面容逐漸模糊,隻剩下一片虛無。
那些荒唐的青春,時隔多年,終於徹底落幕。
或許我們早就該道別了。
隻是這句道別來得這樣遲。
宋嶼白,希望有來世的話,希望我們永遠都不要再見了。
宋嶼白視角
我曾經以為,鹿笙是我人生裡的一道光。
在我人生的前十七年,我的人生總是按部就班,一絲不苟的。
似乎我人生的每個階段都是有規劃的,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每一步都不能出錯。
我從沒想過,人還可以像鹿笙這樣活著。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孩,她學習不好,名聲很差,可她看起來很自由。
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所以當她堵在我面前,說喜歡我的時候,我看著她眼裡自由的亮光,情不自禁地點了頭。
和鹿笙在一起的時間很快樂。
在我之前的人生中,我沒有過這樣的體會。
不需要在意家長老師的看法,不需要在意成績。
隻需要隨心所欲就好。
我很迷戀那樣的日子,連帶著更加厭惡過去的一成不變。
喬言就代表了那樣的一成不變。
所以當她來找我,說要跟我一起考清華的時候,我心裡隻有厭惡。
我以為我是愛鹿笙的。
所以在倉庫裡,我毫不猶豫地帶她離開。
……
然後就是那一場大火。
似乎我心裡的迷障也被那一場大火燃燒殆盡,當我再看到鹿笙的時候,我才遲鈍地後知後覺。
我愛的不是她。
我隻是厭惡了一成不變的生活,愛上了她身上代表的——所謂自由。
知道喬言遭遇了什麼的時候,我崩潰了。
我的拳頭在牆上砸到骨裂。
我蹲在地上撕心裂肺,號啕大哭。
我不知道那樣嬌氣的小姑娘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也不知道我在怕什麼。
我隻知道我不敢再回想我拉住鹿笙手時她看我的那個絕望的眼神。
那一瞬間,我知道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我徹底弄丟了。
……
那之後的十年,我沒再見過喬言一面。
喬家和我家徹底斷交,我找了很多人,可喬言似乎下定決心和從前徹底割裂。
我去過美國、英國,在澳大利亞住了三個月, 走遍了整個荷蘭,在加拿大度過了最冷的冬天……
很多次我幻想一睜眼就能看到那個圍著圍巾, 笑得眼睛彎彎的女孩。
我開始不停地做夢。
夢裡的前半段總是美好的,她歪在我臥室的地毯上皺眉對我撒嬌:
「宋嶼白,這題好難, 你再給我講一遍嘛!」
可等我走過去,四周就變了。
廢棄的倉庫裡火光四起,她滿身是血地躺在熊熊烈焰裡,對我流下一行血淚。
她什麼都沒說, 隻用一個眼神就無數次讓我午夜驚醒, 然後整夜不眠。
我以為隨著時間過去, 我會逐漸忘記她。
可她的面容卻在我心裡愈發清晰。
我知道,喬言成了我的執念。
我在失去她之後才知道,我有多愛她。
鹿笙不是我的光。
我的光早就出現在我身邊,陪了我很多年了。
……
再見到喬言, 是在十年後。
我恍惚以為自己看錯了,那一瞬間心髒都停跳了一拍。
等我找出去, 她已經不見了。
我不知道那天是怎麼回家的,我隻知道自己失魂落魄, 心髒裡脹得難受, 尖銳地嘶鳴著。
好在很快, 我又見到了她。
喬言變了許多。
又好像什麼都沒變,隻是看我的眼神和從前完全不同, 一絲溫度也沒了。
我在那一瞬間滿心酸澀,像是踽踽獨行多年的旅人終於看見了歸所。
我想, 不管她怎麼怪我,我都願意接受。
我想要補償她。
我不敢奢求,可我隱秘地希望,她還能像從前那樣看著我。
可她似乎不需要。
她身邊有了別的男人。
她看我的眼神不再有愛意, 像是在看什麼避之不及的髒東西。
我形容不了那一刻的感覺。
好像有一把刀從她的眼神裡直直戳進了我的心髒,血淋淋的,冷冰冰的,疼得我幾乎站立不住。
我近乎自虐般地感受著那種疼痛。
這是我欠她的。
是我活該。
……
我沒想到鹿笙會再次出現,她揭開了喬言的傷疤,又無視我的警告糾纏上了我。
當年, 我用一個耳光和鹿笙分了手。
我以為我們之間徹底結束了,可如今再見, 我才發現心裡的恨意卷土重來, 我甚至希望她去S!
我知道是我害了喬言。
可如果沒有鹿笙的出現,或許我們本來不會走到這一步。
我找人報復了她。
我沒想到她會被刺激得瘋癲, 當街用刀捅了我。
隻是感受著生命流逝的那一刻,我突然釋懷了。
再見到宋嶼白是在一場商業晚宴上。
「「「」我和鹿笙,我們兩個合該下地獄,等了這麼多年的審判終於敲下了那一錘, 我發現我心裡其實是輕松的。
我看著天空, 澄澈的藍色沒有一絲陰霾。
就像十年前一樣。
我眼前突然又出現了那個眉眼彎彎的姑娘。
她問我:
「宋嶼白,我聽到老師今天找你了,你幹嗎不答應跳級啊?」
我伸出手去,她的發絲柔軟又溫暖, 帶著陽光的味道。
許久後,我笑了:
「笨蛋。
「我要是走了,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