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州打拳8年,身上共有五十三道傷口。
每一道我都知道傷在哪裡,怎麼傷的。
但今天,我在他臍下三寸的地方發現了第五十四道傷口,是一道新鮮的美甲的刮痕。
而我從不做美甲。
當他在無人處將冠軍戒指戴在新來的治療師手上時,我渾身發冷。
女人手上美甲折射出來的光芒也在我心上豁開了一道口子。
曾經他對我發誓,要為我贏下52場冠軍戒指後娶我回家。
而現在這最後一枚戒指卻戴在了別的女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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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離開了這座城市,響應了無國界醫生的號召,投身於醫療救援中。
可找不到人的許州卻發了瘋。
後來有人看見,炙手可熱的金腰帶拳王捧著一枚戒指跪在雨中,隻為求一個人回頭。
1.
我伸手輕輕撫過他人魚線下的那條傷口,他的皮膚反射性地抽動一下。
是很新鮮很深的美甲劃痕,看得出指甲的主人要多用力。
看著他一臉躲閃的模樣,我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沉默地幫他消了毒。
他驀然上前擁住我,跟我說:
“阿婉,這是最後一場了,等我來娶你。”
看著他因為連續比賽而疲累的臉,我輕輕點了點頭,回抱住他。
縱然知道他或許背叛了我,但我仍舊想給他一個機會。
“注意身體,不要太拼,別拿命打,我在臺下等你回來。”
幫他戴好拳套後,我如同往常那樣在他唇邊輕輕落下一個吻。
卻聞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栀子花香。
他點了點頭,看向我的眼神滿是深情。
一個為了娶我可以拼命的男人,真的會為了一時刺激背叛我嗎?
等許州上場後,我也站到了臺下離他最近的地方。
他看見我,衝我露出一個笑,示意我不要擔心。
比賽開始,他一拳揮出,落了空,被人反劈倒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身邊的女孩驚叫一聲,我扭頭一看。
是新來的治療師。
小姑娘眼裡噙著淚,一瞬不瞬地盯著臺上搏鬥的身影,滿臉心疼。
隨著許州反擊成功後,小姑娘也雀躍起來,在她蹦跳間,一縷發絲飄到了我鼻尖。
與許州身上如出一轍的栀子花香。
我心下一沉。
這個治療師是許州點名留下的,他說這是他兄弟的妹妹,要給點面子。
我信了。
現在看來卻不一定是真話了。
一場驚險刺激的比賽後,許州搖晃著身子站定在我眼前,咧出一口白牙。
“我贏了,阿婉。”
話音一落,就暈在了我懷裡。
看著他身上新添的淤青和崩裂的傷口,我一時間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隻想著快點帶他回去,讓他好好休息。
因此也沒有注意到,旁邊的餘馨那憤恨嫉妒的眼神。
2.
回到休息室,我用毛巾輕輕擦拭著他身上的傷。
即便是在昏迷中,他也還是痛的龇牙咧嘴起來,輕聲呢喃著‘阿婉輕一點。’
我滿心滿眼都是他,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餘馨正陰沉著臉看著我。
“婉婉姐跟州哥在一起多少年了?怎麼還不結婚啊?”
聽見聲音我回頭一看,發現是餘馨,又專注到了許州身上。
“七年了。”
餘馨漫不經心地笑起來,搶過我手裡的毛巾挑釁地盯著我。
“是嗎?我聽說如果在一起五年還沒結婚,就結不了婚了,婉婉姐覺得呢?”
我起身將一盆血水倒掉,頭也不回地回答:
“結不結婚要看我想不想嫁了。”
還沒等餘馨再開口說什麼,工作人員就來催促許州上臺領獎了。
我毫不猶豫地過去掐他人中直至他清醒。
等他爬起來,晃了晃腦袋,下意識想跟我撒嬌時才瞥見了杵在一旁的餘馨。
“你怎麼在這!”
女孩臉上頓時浮現出委屈,眼淚要掉不掉地看著他。
許州卻一臉不耐地趕人,還不忘看看我的臉色。
“你隻是我的治療師,別管你不該管的事!”
小女孩哪受過這種委屈,嘴一癟就哭著跑出去了。
我見許州盯著人離去的背影發呆,漫不經心地發問:
“不去追嗎?”
許州搖搖頭,連忙抱住我的腰,將頭埋在我身上。
“我為什麼要去追她,又不熟。”
“阿婉,我終於湊夠了52枚戒指,不用你再等我了,我要來娶你了。”
我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腦袋,溫聲回答:
“好,戴著戒指來娶我吧。”
3.
許州第52次站上領獎臺,已經很熟練了。
沒了最開始的青澀和緊張,從容地接過獎杯和戒指,迎接著所有人的歡呼。
我就站在原地,等著他向我求婚。
身邊所有人都是這麼以為的,他的經紀人甚至準備好了禮花。
可他拿到戒指後,隻是匆匆看了我一眼,說:
“阿婉,你再等等我。”
一瞬間,我的心墜入谷底。
周圍的好友也愣住了,竊竊私語起來,沒有一個人知道許州為什麼扔下我離開了。
他們大著膽子上前安慰我:
“說不定許哥是去準備驚喜了呢?”
“對啊,許哥這麼愛婉姐,肯定舍不得就這麼倉促求婚的。”
我信以為真,送走朋友後,獨自一人站在原地等他回來。
時針劃了一個弧,他還沒有回來。
我心涼了半截,卻還是不肯S心,獨自在偌大的場館搜尋著他的蹤跡。
終於,我在一處角落裡聽見了他的身影。
他單膝下跪,虔誠地為一隻瑩白的手套上那枚本該屬於我的戒指。
女人手上美甲折射出來的光芒也在我心上豁開了一道口子。
那隻手的主人赫然就是餘馨。
她熱淚盈眶的將許州拉起,激動地吻上去,許州同樣熱烈地回應著她。
四周太寂靜了,我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聽不到了。
但他們親吻的水聲卻清晰地傳入了我的耳朵。
良久,他們分開後,我聽見餘馨說:
“這樣我也是嫁了你一次,此生無憾了。”
許州沒有說話,隻是愛憐地在她發頂落下一個個吻。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的。
隻記得等我反應過來後已經回家了,腳下眼前是一片狼藉的客廳。
所有的獎杯和獎牌都被我狠狠掼在地上,戒指更是扔了一地。
騙子。
許州這個騙子。
我再也不會等他了,也不會嫁他了。
4.
許州消失了三天。
而我也放縱自己頹廢了三天。
期間餘馨無數次地給我發來信息,講述她跟許州去了哪裡又做了什麼。
她早就跟我撕破了臉,將他們之間所有的不堪都鋪設在我面前。
她說:
“你又不讓他碰,非得結了婚才讓碰,他要是沒遇到我都快憋S了。”
“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厲害,我都快S了。”
“真是不好意思,就算你倆以後結婚了,他的第一次也是給了我呢,你不會生氣吧?”
從未想過那個愛我如命的男人會讓我這麼惡心。
我相信他是真的愛我,也是信他真的管不住下半身。
戀愛七年,最終還是滿盤皆輸。
許州回來後,看見的就是我狼狽地倒在沙發上不省人事的模樣。
他嚇壞了,抱著我就衝進了醫院。
等我醒過來後,就看見換了一身衣服的許州一臉擔憂地看著我。
我也在觀察著他。
他換了新發型,換了新的洗發水,是栀子花香。
“你身上的味道真讓人惡心。”
或許是我的話太直白,他白了臉色,下意識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勉強笑道:
“這是洗發水的味道,阿婉不喜歡我就再也不用了。”
我點了點頭,將眼淚壓回眼底。
但還是問出了口:
“我不喜歡餘馨,你以後可以別再見她嗎?”
許州遲疑一瞬,才開口:
“好,阿婉不喜歡,我就不見了。”
我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他不會再去見餘馨了。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鍾情和淡漠隨心切換。
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更覺悲涼。
在幾天前,他奔向餘馨的時候也是如此隨意的扔下了我啊。
想到這裡,我將頭偏過去,不再看他。
“開玩笑的,你隨意吧。”
他已經走神了,無論如何都不會回到我身上了。
沒了餘馨還會有許馨王馨,無數個新的人。
5.
19歲的許州說他會永遠愛塵婉。
現在我才明白,世間本就沒有永遠一說,所有聚散都隻是一念之間。
看著他專注削蘋果的臉,我心中苦澀,想不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咚咚’
門被敲響了。
餘馨推門進來,手裡還抱著一大束花。
“婉婉姐,我聽說你生病了,特意來看看你。”
我目光沉沉地盯著她,沒有說話。
餘馨今天穿了一件低胸裝,鎖骨附近的痕跡盡數顯露了出來,無聲地向我示威。
她刻意從許州身邊擦過,手狀似不經意地拂過他的小腹。
許州在一瞬間繃緊了,不著痕跡地退後幾分,慌亂地瞥了我一眼。
“婉婉姐,州哥他粗手粗腳的,照顧的好你嗎?你看,我之前給他放松,他都把我手腕抓紅了,現在還有痕跡呢。”
她坐在我身邊無辜的露出手腕上的一圈吻痕,挑釁地看著我,似乎很期待我的反應。
可我隻是輕輕笑出了聲,說:
“這不像抓出來的,倒像是吻痕,你倆不會背著我有什麼吧?”
許州慌了起來,急忙衝到我面前,其間還踢倒了凳子。
“你胡說什麼呢!難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嗎?怎麼能跟我開這種玩笑!”
“而且餘馨是我兄弟的妹妹,我怎麼可能跟她有什麼!”
我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直把他看得發毛。
“開個玩笑,至於那麼大反應嗎?”
他肅起臉,一副受傷的表情。
“阿婉,別開這種玩笑。”
我點了點頭,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
旁邊的餘馨嫉妒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她還要說什麼,卻被許州一把拉了出去。
“我警告你,別在我老婆面前胡說八道!不然我要你好看。”
餘馨紅了眼,跺了跺腳,哭著走了。
許州張了張嘴想挽留,卻想起來病房裡還有個我,還是沒出聲。
6.
“你以後跟人家小姑娘說話輕一點,都把人嚇跑了吧?”
許州點點頭,又膩歪到我身邊。
我們誰都沒提那天他拋下我消失的事情,好像不提,事情就沒有發生一樣。
出院回家後,我發現房間已經被收拾好了。
隻是冠軍戒指還是51個,沒有多也沒有少。
看著許州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我輕笑了一聲,在無國界醫生報名單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沒了小愛,我還有大愛。
“阿婉,你在幹什麼?”
我關上手機。
“沒什麼,吃飯吧。”
許州跳過了求婚的過程,轉而跟我商討起結婚的事情。
我也不推辭,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一夜醉酒後,他抱著我哭。
“阿婉,我終於要娶到你了,你終於屬於我了。”
我輕輕拍著他的背,並不接話。
許州,我不會嫁給你了。
我提前將要用到的東西寄到了要援助的地方。
而許州則沉溺於在我和餘馨之間來回周轉,對於突然空蕩下來的家裡絲毫沒有覺察。
7.
他在跟餘馨鬼混完回來後,興致勃勃地要拉著我去試婚紗。
“阿婉,讓我提前看看嘛,好不好?”
“我想提前看看我的新娘穿上婚紗有多美。”
我含著笑點頭,手指卻不自覺摩挲著他脖頸間的吻痕。
他越來越放肆了,也越來越不遮掩了。
穿上婚紗的那一刻,我清楚地看見了許州眼底的驚豔。
他走過來擁住我,發自內心地感嘆。
“阿婉,你好美。”
他埋頭在我頸間痴迷地嗅著,可我心底卻沒有半分波瀾。
本來象徵純潔的婚紗在他脖子上吻痕的映襯下,生生變成了一個笑話。
我不著痕跡地避開他,說:
“好了,我們去拍幾張照吧。”
“好。”
我們比肩而立,他臉上帶著真切的笑容。
“來,茄子!”
在攝影師即將摁下快門的那一剎那,他的手機響了。
看見來電人,他臉色一變,走到外面接起。
回來後急匆匆地換了衣服就要走。
我穿著婚紗站在原地,最後一次問他:
“許州,能不走嗎?”
他回頭歉意地看了我一眼,步履卻沒停。
“對不起阿婉,俱樂部裡出事了,我得過去。”
“你再等等我,幾個小時我就回來了,好不好?”
雖然是問句,他卻沒給我回答的時間,轉身就走了。
所以他也並沒有聽見我的回答。
“我不等你了,許州。”
迎著身邊婚紗店員詫異的眼神,我笑著換下了婚紗,提起包輕快地走向了機場。
一路到了閘機旁,我看見了許州。
他正抱著餘馨小心翼翼地哄,餘光卻無意間看見了我。
我已經通過了閘機,向著登機口走去。
他愣了一秒,隨即撕心裂肺地大吼出聲:
“塵婉!”
身後嘈雜的聲音傳來。
第2章 渣男追妻火葬場
有許州的怒吼,也有工作人員的警告。
我沒有回頭,隻是隔空揮了揮手,無聲地說:
“再見了許州,我不要你了。”
8.
一落地,就被漫天的硝煙和塵土撲了滿臉。
震天的哭聲和哀號填滿了我的耳朵,我根本無暇去傷心。
滿心滿眼都隻有救人,救一個,再救一個。
直到被上級醫生強令休息時,我才有時間打開手機看兩眼。
密密麻麻全是許州的消息。
“阿婉,你去哪了?”
“看見了給我回個消息,我很想你。”
“塵婉,你到底什麼意思,我們都要結婚了你這是幹什麼。”
……
將我跟餘馨的聊天記錄盡數發給了他後,他打來了電話。
我掛斷,他又打來。
最後我煩不勝煩的將他徹底拉黑。
突然,一個小女孩撲到我懷裡求我救救她媽媽。
心底剛升起的那點傷心也瞬間被我壓了回去,急忙起身跟上擔架。
等忙完,已經是深夜了。
我獨自走在這片滿目瘡痍的大地上,第一次恨上自己的渺小與無力。
為什麼我救不了更多人。
懷揣著這樣的心情,我愈發投入到救援之中。
直到轟炸來臨。
我從未真正面對過這種S傷性武器,一片片房屋倒下,一個個人S去。
身邊的同事不停扯著我往安全的地方跑,我幾乎失了魂,隻能無力地隨著慣性奔跑。
直到我看見了那個女孩,她倒在地上放聲大哭。
幾乎想都沒想,我就跑過去抱起了她。
“不要怕,不要怕,有我在!”
我用不熟練的語言安慰著她,在漫天的轟炸機下艱難躲避。
‘轟!’
旁邊的教堂倒塌下來,前邊的路被徹底堵S,我不得已抱著她躲進一片狹小的縫隙中。
小女孩在我懷裡發著抖,已經哭不出來了。
我也很害怕,抖著聲音問她:
“寶貝,你叫什麼?”
“艾米娜。”
“好,艾米娜,不要害怕,我會保護你的,等我們出去了你想吃什麼呀。”
我努力地轉移著她的注意力,防止她突然大哭出聲吸引到別人的注意。
“想…隻要不吃泥巴,我吃什麼都行。”
眼眶一酸,我差點哭出來。
“那艾米娜要不要嘗嘗中國食物,姐姐很會做飯的。”
“好呀,好呀!”
時間就在你一言我一語中慢慢地過去了,光線逐漸消失,天黑了下去。
根據光線的變化,我判斷我們已經被困超過八個小時了。
艾米娜本就處於脫水狀態,如果明天我們還不能脫困,恐怕兇多吉少了。
我默默地抱緊了艾米娜,讓她小小的身子盡可能多的從我身上汲取暖意。
第二天,仍舊沒有等到救援。
艾米娜已經因為脫水而陷入了半昏迷狀態。
我也擠不出來一絲唾沫了。
看著她逐漸失去生機,我幾乎要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