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手腕抬到嘴邊,狠狠咬下。
鑽心的疼痛傳來,我沒有停,直到鮮血淋漓。
“喝吧,孩子,活下去…”
艾米娜自發地在傷口處吮吸起來,我則再也撐不住,昏了過去。
9.
再次醒來,已經是在醫院裡了。
護士見我睜開眼連忙扶住我。
“你現在還很虛弱,需要臥床休息。”
我環視一圈病房,沒有看見艾米娜,心髒都停跳了一瞬,急急忙忙就要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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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在一起的那個孩子呢?她去哪了?”
護士把我摁住,笑著跟我說:
“那個孩子沒事,很健康,她在三天前就醒過來了,現在被你愛人抱出去玩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半晌我才反應過來。
愛人?什麼愛人?
我下意識問出了口。
護士奇怪地看我一眼,說:
“就是那個高高壯壯的中國男人啊?還是他把你從廢墟裡挖出來的呢。”
“聽說你們要結婚了?真是恭喜呀。”
我腦袋木木的,沒反應過來,隻點了點頭。
護士換完藥就出去了。
而在下一瞬,一個久違的面孔出現在我眼前。
許州帶著明顯的疲累抱著艾米娜,臉上是一片溫柔的神色。
他手上纏著繃帶,應該是救援時受的傷。
“許州。”
我開口喚他。
他身形一僵,把艾米娜交給了路過的醫生後,才緩慢地轉過身看向我。
他聲音嘶啞,帶著濃濃的眷戀:
“阿婉。”
眼淚在他臉上滑落,他半跪在我病床前泣不成聲。
“我以為我要永遠失去你了。”
“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阿婉,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我嘆了口氣問他:
“何必呢?”
他呼吸急促幾分,卻更用力地抓住了我的手。
“阿婉,別不要我。”
“我找你都快找瘋了。”
我推開他,臉色淡了下去,看著他說:
“許州,你知道的,我討厭髒東西。”
“我很感謝你救了我,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除了婚姻。”
許州的臉色一瞬間蒼白下去,他絕望地看著我。
“你有生理需求要解決,我能理解,隻是你不該欺騙我,許州,我最討厭背叛和欺騙了。”
“你跟餘馨,其實挺合適的,她也是真的喜歡你,你們為什麼不在一起試試呢?”
許州聽完我的話,急切地解釋:
“不,不是的,我錯了阿婉,我知道錯了。”
“我跟餘馨已經斷了,以後也不會再找其他任何人了,我隻愛你一個!”
他語無倫次地解釋著。
卻發現我神色淡然,沒有絲毫起伏。
“你還愛我嗎?阿婉。”
“在發現你出軌的那一刻,我就不愛你了。”
他眼底的光瞬間熄滅了,而後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還沒走出門就倒在了地上。
10.
許州沒有走,也留了下來。
每天跟在我身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有免費的勞力不用白不用,更何況艾米娜也很喜歡他。
平心而論,許州是個很好的人。
隻是我跟他不適合做情侶而已吧。
直到一天下午,艾米娜哭著跑回了醫院,身上還帶著美甲的掐痕。
“姐姐,姐姐,有人打我嗚嗚嗚嗚。”
我急忙摟住她查看傷口。
“是誰打的你,告訴姐姐…”
下一秒,餘馨趾高氣揚地走了進來。
她戴著渾身的珠寶首飾,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小賤崽子,還敢跑。”
我皺眉,捂住了艾米娜的耳朵。
“你怎麼在這裡。”
她看見我,愣了一下,才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容,說:
“喲,這個小崽子是你養的?把我的鞋都弄髒了,你賠得起嗎?”
我懶得搭理她,抱起艾米娜就要走。
可她卻一把扯住我,將我狠狠摔在牆上。
“啊!”
我痛呼一聲。
周圍的醫護聽見聲音後都圍了過來,將我跟餘馨隔開。
“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在醫院裡!”
餘馨翻了個白眼,並不搭理,卻在下一瞬換上了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州哥…”
許州看也不看她,徑直從我手裡接過艾米娜。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沒什麼事。”
我一邊遣散圍觀群眾,一邊往病房裡退。
餘馨伸手去拉許州,被他避開。
“州哥!許州!”
許州不理她,將艾米娜哄睡後才走出來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你到底要幹什麼!我說了我跟你沒關系了!”
“好了!你們要吵出去吵,這裡是醫院。”
我冷著臉趕他們出去。
許州咬咬牙,攥著餘馨的手腕將她拽了出去。
有熟悉的同事問我:
“wan,她是誰,怎麼跟你未婚夫在一起。”
我漠然回答:
“小三。”
同事瞬間掛上了訝異的眼神,一臉驚詫地問我:
“沒想到你未婚夫那麼深情的人也會出軌啊?”
我笑了笑,手裡的活沒停。
“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有概率出軌的。”
11.
不知道許州跟餘馨談了什麼。
總之她安分了很多,卻也沒有走,整天跟在許州身後。
每次許州參與救援受了傷回來,她都要眼巴巴地湊上去,說要給他治療。
許州冷著臉避開她,把血肉模糊的雙手遞到我面前。
“阿婉,疼。”
我不接話,隻是冷靜地將酒精棉球擦過他的傷口。
並不理會他因為酒精而驟然扭曲下來的臉色。
從前的塵婉或許會心疼,但現在的塵婉隻剩下了厭煩。
厭煩他將麻煩扔給自己,也厭煩他出現在自己眼前。
戰火短暫地停歇了。
我們終於能短暫地喘口氣。
大家準備舉辦一個篝火晚會,來慶祝這來之不易的和平。
夜裡,我們繞著篝火唱歌跳舞。
一片祥和的氛圍中,餘馨突兀地插了話。
“有的人為什麼分手了還要繼續S纏爛打前男友啊?是不是骨頭裡就賤啊?”
所有人的笑意都淡了下去,盯著她一言不發。
她嗤笑一聲繼續說:
“這麼多年都沒結婚還不明白嗎?他根本不愛你,他現在愛的人是…”
“夠了!”
許州一聲怒吼打斷了她的話。
“我說了,你要是再找事就給我滾,別以為我會對女人手軟!”
餘馨一瞬間紅了眼眶,委屈道:
“我說錯了嗎?不是你自己說她無趣,你現在最愛的人是我嗎?”
許州冷笑一聲,掃視她兩眼,輕蔑地說:
“床上的話你也信?”
“你哪裡比得上我的阿婉?不如阿婉半根頭發絲的東西還妄想我會愛上你?”
“當初跟你上床還不是因為你主動倒貼過來的,真以為我對你有興趣嗎?”
這一番話,不止扒光了餘馨的遮羞布,也讓許州徹底沒了臉。
“許州!你!”
餘馨氣極,抬起手想扇他,卻又舍不得,隻好悻悻地放下。
“沒關系,許州,我會等你的,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放棄你。”
聽完她這番話,所有人都被惡心到了,不約而同地起身離開了。
好好的篝火晚會被她攪了個稀巴爛。
饒是好脾氣如我,也冷了臉。
“你們的事情,不要牽扯到其他人,我沒功夫跟你們過家家。”
說完,我起身就走,許州立刻抬腳追上。
“阿婉,你等等我!”
一直走到無人的地方我才停下腳步,隻是胸口還是堵了一口氣,無法抒發出去。
天暗了下去,是要下雨的徵兆。
身後的許州氣喘籲籲地追上來,姿態親昵地拉住我的手。
“阿婉,你跑真快,我都差點追不上。”
我甩開他的手,問:
“有意思嗎?”
他的笑僵在了臉上,不知所措地看向我。
“什…什麼?”
“你這樣,有意思嗎?”
“我不止一次地跟你說過,我們已經分手了,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你跟餘馨無論怎麼樣,我都不關心也不在乎,隻希望你們別再把我牽扯進去了好嗎?我很忙,真的很忙,我要忙著救人,沒時間跟你談情說愛掰扯爛事。”
聽完我的話,許州沉默了下去,而後泣不成聲。
他在滿是亂石的地上跪了下去,被尖利的石頭劃破了皮膚也不在意。
他掏出第52枚冠軍戒指,抬起布滿淚水的臉,絕望地問我:
“塵婉,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向右避開一步。
“我不喜歡二手的東西。”
雨在下一秒落了下來,瞬間將我們淋成了落湯雞。
他在大雨中撕心裂肺地哭泣著,手裡依舊高舉著那枚戒指。
我搖搖頭,轉身離去。
早就沒必要了,太遲了。
現在的塵婉已經不需要一場遲到的求婚了。
12.
那一晚上,許州都沒有回來。
直到第二天,餘馨才攙扶著高燒不退的他回到了醫院。
等他從昏迷中蘇醒過來時,第一件事就是跑向我,又要跪下來。
我一閃身避開,冷著臉斥責他:
“許州,你知道這裡醫療資源有多緊張嗎?你知道你的任性要浪費掉多少藥物嗎?”
“你的任性,不該讓這裡無辜的人們給你買單。”
他已經哭不出來了,隻能用祈求的眼神看向我。
“好了,你先休息吧,我還要去救援。”
他的眼神又黯淡下去,卻乖乖地回到了床上。
一直沉默不言的餘馨開口了。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那麼愛你,即使在我床上,喊的也是你的名字。”
“我其實不喜歡他,隻是想讓這麼深情的男人也屬於我一次,但我失敗了。”
我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
“你為什麼會認為他愛我?”
“為了你他可以連命都不要啊?而且他還為了你贏了52場比賽,隻是為了娶你。”
我輕聲開口反駁:
“不是這樣的,如果他真的愛我,就不會出軌了。”
“而且他不是為了娶我才去打比賽的,他是為了自己的榮耀才去打比賽的。”
“我隻是一個幌子,一個可以讓他得到贊揚的幌子而已,他或許真的愛我,但遠沒有他說的那樣深刻。”
“餘馨,你年紀小,不要太執著於所謂情愛了,世界上有很多比情愛更寶貴的東西值得你去體驗。”
聽完我的話,餘馨笑了。
“塵婉,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我還是不想放棄這麼好的男人,萬一他能屬於我呢?”
見她執迷不悟,我也不願意再多說什麼。
這種人,多說一句都是浪費時間。
不過她跟許州倒是天生一對。
13.
硝煙重新燃起。
我又開始在各地穿梭,一個個人抬進來,一個個屍體抬出去。
許州也每天忙得三班倒,想糾纏我都沒時間。
但餘馨卻行蹤鬼祟起來,我直覺不對,跟上級反映後果然發現了端倪。
她在跟什麼人秘密聯絡。
我們決定按兵不動,也是給餘馨一個回頭的機會。
我一直覺得她隻是道德上有瑕疵,但在大事上不會含糊。
卻沒想到她居然膽大包天成這樣。
她被我們的人摁倒在地的時候還在叫囂著。
“你們都該S,憑什麼不讓我見許州!”
我這才知道,她出賣我們的原因是許州太忙,而她以為是我們故意阻攔她跟許州見面。
我心裡隻覺得荒謬至極。
怎麼會有這種人。
等她被移交到警察手裡時,還在眼巴巴地看著許州,期望許州能給她說句好話。
可他隻是冷漠地注視著她,說:
“自作孽,不可活。”
餘馨的事告一段落後,我跟許州說:
“你也走吧,你在這裡隻會給我帶來麻煩。”
他固執地搖搖頭。
“阿婉,我有用。”
勸了沒用,我也不再多話,忙好自己的事情就是。
就當沒他這個人。
但這裡淪陷的比我想象的還快。
我們的基地一撤再撤,一退再退。
卻還是免不了被轟炸的命運。
看著親手搭建的基地一次次變成廢墟,我們的心情都很沉重。
許州擔憂地站在我面前握緊了我的手。
“阿婉,有我在。”
我搖搖頭,不願意再跟他糾纏什麼,轉身就走。
醫療資源再一次告急,我們不得不進入戰區尋找支援的物資。
許州強烈反對我參與,但我是這裡唯一一個體型嬌小可以在狹小的洞裡上下的人。
“不行,阿婉,太危險了,你不能去!”
“許州,你沒資格管我,而且這是我的工作!”
我不顧他的阻攔上了車,毫不猶豫地疾馳而去。
裡邊的情況比我們想象的還要糟。
所謂的國際共識在這裡根本不起作用,我們隻能小心地躲避著隨時會襲來的炮火。
“wan,小心!”
又一次差點被發現之後,我們徹底沒了力氣,無力地倒在巖石上看著天空發呆。
“現在有多少物資了?”
“很多了,可以返回了。”
我點點頭,努力撐起身體。
“那走吧。”
可等我們回去之後,迎接我們的不是同事的笑臉,而是又一座廢墟。
我們沒想到戰火蔓延得這麼快,隻能又一次提起精神小心前進。
終於 我們看見了新的基地。
許州正站在門口翹首以盼,焦急地來回轉圈。
他一看見我,就跑過來一把抱住我。
“阿婉,我以為…”
我推開他,一言不發地往前走。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可許州卻瞳孔驟縮,毫不猶豫地擋在我身前。
‘撲哧。’
什麼東西穿透血肉的聲音。
許州無力地倒在了我懷裡,他腹部洇出一大片血漬。
“阿婉…”
我腦子空白一瞬。
“撐住,許州你撐住!”
“對不起,阿婉…我真的…愛你。”
我伸手用力捂住他腹部的傷口,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
“我知道,我知道,你撐一下,我可以救你的!”
“不了,阿婉,把藥物留給更需要的人吧,不要給我用,我本來就不想活了。”
“這個世界上,我唯一愧對的,就是你。”
看著他氣息越來越微弱,我卻無能為力。
趕來的同事將我們帶到基地裡,經過一番搶救,許州還是去世了。
我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
他畢竟是為了救我而S。
但我卻是真的沒辦法升起什麼太沉重的感覺。
更多的,是一種茫然。
14.
這件事後,我被強行送回了國,帶著艾米娜和許州的骨灰一起。
理由是怕我產生精神創傷。
我跟他都是孤兒,S了也沒有親人要應付。
我就給他買了塊墓地,埋了進去,連同他過去所贏得的金牌獎杯和戒指一起。
這些東西歸根到底都是屬於他的榮耀。
就這樣,我們兩個糾纏了這麼久的人生徹底失聯了。
我做不到祝福他也無法再去恨他了。
總之,都過去了。
我抱起艾米娜走出了墓園。
她的收養手續還有一些證明要辦,幼兒園也要找好。
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完成。
過去的一切終究隻能停留在過去,無論多麼難忘多麼深刻,也都隻是過去了。
我不必沉湎不必虧欠,隻需要大步向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