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當日,我發現外室林婉婉把她的孩子和我的調換。
我賞了知情的接生婆三千兩銀子,讓她不要聲張。
外室之子在我膝下作為侯門嫡長子,得到了家族的鼎力栽培。
十八歲便高中探花,又有芝蘭玉樹之風,頗得聖眷。
而我的兒子,每日動輒被林婉婉毒打,連吃食都多加苛待,身量矮小瘦弱。
又刻意被引誘去賭坊與煙花之地,一身惡習,二八年華便因犯事受了刺青之刑。
世子冊封那日,林婉婉在侯府門前堵住探花郎,淚眼漣漣:
「我被偷走的兒呀,我才是你苦命的親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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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得雲淡風輕:
「林婉婉,我盼你上門很久了。」
1
林婉婉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抱著晏麟的雙手沒有一點松開的意思。
「兒呀!你可聽見了,這賤婦親口承認了我才是你的親娘!」
眾目睽睽之下,這位本光風霽月的探花郎,難得有幾分狼狽。
他欲推開林婉婉,但被林婉婉發覺後,哭得更是撕心裂肺:
「我的兒好不容易成了才,卻連親娘都不認了!」
晏麟出身侯府,平日裡可謂來往無白丁,何曾見過這般胡攪蠻纏之人?
他不由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我:
「母親,這是怎麼回事?」
到底是養育了十八載的孩子,不忍他如此難堪。
我出言解圍道:
「有什麼事進侯府說,你今日若是想讓晏麟顏面盡失、前途盡毀,便盡管在此處鬧。」
今日晏麟會被正式加封為世子,甚至他的姑姑晏貴妃也會偕聖人一同省親觀禮。
誰人不知這位晏貴妃寵冠六宮十餘年,中宮皇後且讓她三分。
若是今日在這般重要的日子觸了霉頭,那可真是大不敬。
林婉婉顯然不想踏入侯府,圍觀的群眾正是她最好的依仗。
但看了看晏麟,她猶豫了,顯然是不願意兒子大好前程受影響。
晏麟見林婉婉遲遲不肯松手,眉宇間流露出厭煩,但良好的教養讓他沒有當眾推開林婉婉。
林婉婉卻被晏麟的神情刺激了:
「你如今是出息了,但也不能連親娘都不認吧?
「他們都說官老爺的娘會被皇上封什麼诰命夫人,可風光了!」
晏麟終於忍無可忍,用力掙開林婉婉的桎梏,克制住怒氣道:
「這位夫人,請你自重,我隻有一位母親,那便是安平侯夫人!」
林婉婉毫無防備地被推倒,額角磕在一旁的石獅子上,瞬間破了相。
她驀然大怒,指著晏麟鼻子大罵:
「你這不孝子!我今日便告訴你,當年我買通接生婆把這賤婦生的孩子和我的兒子調換了!
「而你,正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親子!」
林婉婉從人群中拽出個面帶刺青,氣質猥瑣的青年男子。
「這才是侯府夫人所出的嫡長子,晏平!」
晏平有些不願意露臉,輕輕掙扎,但被林婉婉擰了兩下後,便順從了。
他身量瘦弱矮小,顯然平日裡未曾吃飽飯,站在同歲的晏麟身邊,倒像個半大的孩子。
一個是風度翩翩的探花郎,一個是畏畏縮縮的墨刑犯,兩相對比,立見高下。
已經有路人議論紛紛。
「他臉上的刺青是受過了墨刑?這是個竊賊啊!」
「這是哪裡來的瘋女人?隨便拉個罪人來,便稱作是侯府世子。」
晏平聽見這些議論,陰著一張臉想躲,卻被林婉婉SS拉住。
面上窘迫,猶如陰溝裡的老鼠頭一回見陽光。
沒有人信林婉婉,除了我。
讓人在林婉婉耳邊吹了多年風,如今她終於起了上門換孩子的野心了。
2
侯府這般高門大戶,院落深深,當年如果沒有我的刻意縱容,林婉婉又怎能成功將兩個孩子調換?
林婉婉剛換走孩子時,晏弘成還會因為她膝下有個男孩,常常去看她。
隨著林婉婉刻意把晏平養得平庸不堪,她自己又年老色衰,晏弘成漸漸不再去看她,隻按月給些銀錢。
從那之後,林婉婉對晏平的苛責愈發變本加厲,常常非打即罵。
又不讓晏平讀書,刻意讓三教九流之人引誘他玩樂,染上了賭色。
晏弘成每月給林婉婉母子的那些月例怎會夠他玩樂,他便被帶著去偷去搶。
十五歲便因犯了盜竊罪,受了墨刑。
看著眼前的晏平,已經如林婉婉所願一般,養廢了。
晏麟也不信林婉婉的荒謬之言,當即要叫護院。
林婉婉自然不依,一邊掙扎,一邊聲淚俱下哭訴侯府仗勢欺人。
安平侯晏弘成此時卻正好下朝回府,看見門前的喧鬧不由沉下臉。
林婉婉見了晏弘成,聲音驀然軟了三分。
「成郎,妾身獨守空房三載,郎君卻遲遲不來看妾,可是厭棄妾身了?」
晏弘成盯著林婉婉看了片刻,才想起她是何人。
向來要面子的他,沉著臉看了一眼堆在侯府門口的人,令人將林婉婉請進府中。
小門緩緩合上的那一刻,晏弘成的臉色驟變,他猛然轉身,動作迅疾而決絕,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我的臉頰上。
那力度之大,讓我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踉跄了幾步,臉頰上瞬間浮現出了鮮明的紅痕,火辣辣地疼。
率先反應過來的晏麟連忙衝過來扶住我,語氣憤怒:
「父親何故出手傷害母親?」
林婉婉見我挨打,起初是幸災樂禍之色,但見晏麟緊張的神色,眉眼中浮起戾氣。
此時,晏弘成冷笑一聲:
「林婉婉不懂事,趙寧你身為侯府主母,也跟她一般不懂事嗎?她上門要名分,你給她便是。
「今日是貴妃娘娘省親的日子,府中準備了許久,你連這點細枝末節都處理不好,怎配當世子母親?」
看來晏弘成是把林婉婉看作是上門要名分的了。
晏麟的反應卻比我更大,他面上浮現薄怒:
「分明是這林氏的錯,父親反倒來怨母親,未免也太偏心了。」
3
我與晏弘成之間雖已夫妻情分淡薄,可他素來在表面上還算尊重我。
這麼多年來為展示夫妻琴瑟和鳴,他更是一房妾室都沒有。
隻因有人說,孩子在父母恩愛的環境下成長,將來會更有出息。
如今晏麟已經成人,又考取了功名,他自然不願再與我虛以委蛇了。
晏弘成神色冷淡:
「不管是誰的錯,趙氏今日處理的方式都不對。」
林婉婉的唇角難以抑制地上揚:
「老爺,您當真要給我一個名分?
「妾身苦等十八年,好比那寒窯薛寶釧,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但隻要是為了老爺,妾身等多久都願意。」
林婉婉柔順取媚的模樣顯然大大取悅了晏弘成。
晏弘成唇畔微翹:
「你待我之心如何,我自然是看在眼中的,給你個名分又何妨?」
我捂著臉,遮住面上的紅腫,也遮住了唇畔冷笑:
「自當聽從侯爺的,便給林氏良妾之位如何?」
晏弘成今日是打定主意挑我的刺,仍然刻意為難道:
「太低了,便按側夫人的禮,迎她過門。」
林婉婉知道自己隻是晏弘成眾多外室中的一個,也知道他隻置外室不納妾的慣例,多年來早就不對進門抱有希望了。
此番本是想換回孩子,可卻沒想到還有這等好事落在頭上,她自然欣喜非常。
她當即作伏低做小狀,衝我欠身道:
「妹妹先給姐姐行禮了,還望日後姐姐多多照拂。」
看著她眼角眉梢的得意,我拍了拍晏麟的手,以示安撫,然後問晏弘成:
「府中人丁興旺是好事,那晏平入族譜時,可是按晏家二公子排輩?」
晏弘成順著我的目光看見了角落裡的晏平,不解道:
「晏平?」
林婉婉面色有些不自然:
「老爺,你太久不來看我們娘倆,一眨眼,平兒都十八歲了。」
晏弘成終於想起自己在外面還有這麼大的一個兒子,但他的目光落在晏平臉上的刺青時,不由勃然大怒:
「他臉上的刺青是怎麼回事?林婉婉你就把孩子教養成這樣?」
林婉婉見晏弘成氣焰洶洶,不由縮了縮脖子,兩唇微動,卻什麼也不敢說。
我打圓場道:
「少年人最是意氣用事,又少了父親教養,犯些錯也正常。」
晏弘成按了按眉心,又看見一旁玉樹臨風的晏麟,脾氣稍稍下去。
這個人中龍鳳的嫡長子幾乎是他最大的驕傲。
晏弘成頤指氣使道:
「也不必上族譜了,一個通房的兒子沒必要上族譜。」
眾人都看得出晏弘成是極為嫌棄這個兒子。
但林婉婉卻不甘心到手的側夫人一下變成了通房。
見晏弘成要拂袖而去,林婉婉連忙跪在他腳邊,扯著他的衣袂楚楚可憐:
「成郎,妾身有一事要和你坦白。」
4
可晏弘成一把將她推開:
「本侯已經給過你臉面了,還不來人帶她去後院安置?
「貴妃娘娘和聖人午後駕臨,觀看麟兒的冊封禮,今日一切事宜都不許有人出錯。」
晏弘成是極為看重這個妹妹的,畢竟經三代揮霍的侯府,如今大半風光都依仗這位盛寵不衰的貴妃娘娘。
他急著回去更衣,我則吩咐人將林婉婉和晏平帶去後院。
林婉婉不滿名分,還要再鬧。
我狀似警告道:
「今日府中有貴人駕臨,他們雖性格和善,卻也不容你這般無理取鬧,你可想清楚後果了。」
林婉婉聞言,雖是縮了縮脖子,眼珠子卻不停地轉悠。
我沒再理會她,隻繼續準備今天的事宜。
雖說是世子冊封,實則一切鋪張都是按貴妃的喜好來。
午後,浩浩蕩蕩的儀駕便到了正門。
聖人扶著一身珠光寶氣的晏貴妃下轎,可謂是給足了臉面。
陪同省親,本就是天大的恩寵了。
晏貴妃雖已年近不惑,但多年的養尊處優讓她猶如雙十年華般美豔。
歲月未曾給這位美人留下痕跡,反倒平添幾分風韻。
她舉手投足間俱是驕矜,聲音極柔媚:
「不過是回家看看,何必如此鋪張?」
晏貴妃的目光掃過眾人,落在晏麟身上,目光溫柔了幾分:
「一轉眼,麟兒都這般大了。」
晏麟禮數周全,然後道:
「這些年來,還得多謝貴妃娘娘照拂。」
晏貴妃故作嗔怒道:
「既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見外?」
晏麟從善如流改口:
「姑母,我在後院中特地為你手植了一片魏紫牡丹,你可要瞧瞧?」
我笑意盈盈,為貴妃手植魏紫,還是我給晏麟出的主意。
看見晏貴妃面上的驚喜,我便知道這主意不錯。
皇帝看著晏貴妃和晏麟親近的模樣,意味深長地笑道:
「魏紫嬌貴,難以養活,不愧是朕欽點的探花郎,頗為用心。」
晏貴妃借此向皇帝撒嬌:
「麟兒是哥哥的獨子,陛下可不能把他外放到烏煙瘴氣之地,臣妾覺著麟兒能在六部之中謀個小差事便好。」
這話當眾說來已有些逾矩,皇帝沒有立刻答應下來,卻也沒有拒絕。
一行人本和樂說笑,可行至後院,假山後傳來一陣哀怨的哭聲。
貴妃停下步伐,蹙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