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晚希,你嘚瑟個什麼勁兒?你為了你那有錢的姑父,連親生爸媽都不認了,見面就要罵,你真厲害啊。」
朱天突然高聲嚷嚷,還吆喝大家一起看我。
「大伙瞧見沒?這小畜生其實是我們的親生女兒,但她嫌我們窮啊,跟了她那當官的姑父,看她多嘚瑟啊!」
一群人聞言議論紛紛。
我笑了。
真是氣笑了。
我問一個問題:「我的三個ţũ̂₃姐姐哪兒去了?朱立成都能上初中,她們沒理由不能上。」
「她們去打工賺錢了,不像你,忘恩負義,臭不要臉!」趙翠繼續罵我。
我心想果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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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憐的三個姐姐。
她們估計早就去打工了,而且是被逼的。
由於家裡越來越窮,三個姐姐隻能淪為工具人,賺錢養家,供朱立成讀書。
朱立成這種廢材,根本讀不明白書,他才最應該去打工!
「我的三個姐姐再笨也不會比朱立成笨,我腦子這麼好使,她們也不會差,該讀書的是她們。」
我冷著臉:「要是讓她們讀書,將來說不定就賺大錢了,可你們隻讓朱立成讀書,浪費錢。」
「你才浪費錢!」趙翠破口大罵,「你懂什麼?女娃娃讀書有什麼用?我看你是豬油蒙了心,屁都不懂在這裡教訓我們!」
朱天也罵:「張晚希,你是能考清華還是北大啊,一張破嘴嗶嗶不停,我告訴你,我們家有成仔,你家隻有一個瘸子,瘸子可是很難討到老婆的!你們家要絕後!」
他說的瘸子是我哥。
他的核心理論是,我家遲早絕後,因為瘸子哥哥討不到老婆。
但朱立成容易討到老婆。
畢竟在他們眼中,腦殘不算殘疾。
我感覺我接受的教育已經讓我失去了跟他們爭辯的欲望。
畢竟他們核心的核心隻有一個字:屌。
26
我一言不發地走了。
朱天兩人卻以為他們勝利了,肆意嘲笑著我。
朱立成沒有嘲笑我,他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看,讓人發毛。
入校報名後,我正式成為初中生。
也是這一年,姑父當選官莊鎮團委書記,晉升為正科級幹部。
當時村裡家家戶戶都打來電話道賀,想巴結一下。
隔壁村也有很多人打電話給姑姑,畢竟姑姑是隔壁村的。
親戚們更別提了,每個親戚都把電話打爛了。
唯有朱天趙翠沒有打電話過來。
姑姑說他倆在鎮上租房子住了,朱天開著爛摩託搭客,如果有客人要去縣城,他一趟就能賺七八塊。
至於趙翠,在租房裡做手工,翻手套,累S累活。
「他們不管村裡的事了,田地給親戚種了,現在一心一意顧著朱立成,隻要朱立成考上大學,他們就揚眉吐氣了。」
姑姑從親戚們口中了解了朱天和趙翠的想法。
我覺得很搞笑。
「朱立成能考上大學?好點的高中都考不上吧。」不是我看不起朱立成,好吧,我就是看不起他。
我不僅看不起他,我還懶得看他。
他跟我同校,但分在了最差的普通班,而我在最好的火箭班。
我平時也見不到他,他也沒有主動來找過我。
偶爾碰見了,我直接無視。
他會盯我好一陣,然後也走開了。
我感覺他規矩了很多,雖然面相嚇人,但行為收斂了,不會動不動就打人了。
初中三年,朱立成一直很規矩,竟真的有在好好學習。
可他家裡禍事不斷。
先是ťũ̂⁶委託給鄰居養的兩頭牛下河被水草纏住淹S了,後是三樓被雷擊,大火燒了一宿,三層樓房直接毀了一半。
最嚴重的是,三個姐姐也陸續失聯,不再寄回一分錢。
三個姐姐可是家裡的主要經濟來源啊。
朱天兩人壓力巨大,鎮上房子也租不起了,想著回老家種點大棚蔬菜撈點錢,結果親戚不肯給回田地了。
之前兩人為了照顧朱立成,在鎮上常住,家裡的田地給親戚用了,如今卻拿不回來了。
聽姑姑說,朱天拿著鐮刀去奪地,結果對方更狠,直接用鋤頭砸,差點把朱天的耳朵都鏟掉了。
「說來也是奇怪,成仔以前到處闖禍,他家裡還能過下去,現在不闖禍了,家裡又禍事不斷。」
姑姑搖著頭,有點感慨。
姑父也關注了一下,他還特意去請教了麻老頭。
麻老頭說,朱立成是破軍禍星,他現在乖了,自身的煞便無處可泄,自然會往家裡泄。
家裡就會禍事不斷。
姑父半信半疑,但還是說給我聽。
「麻先生還說,破軍命格的人不可能那麼乖巧的,朱立成一定憋著煞,他為了什麼目的,壓抑了自己。」
姑父的語氣很復雜,畢竟朱立成是他親生兒子。
27
我心裡也很奇怪,朱立成為啥乖巧了三年?
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姑姑比較敏感,怕我再出事,所以每天都接送我上下學,接送到了中考。
中考並不難,我輕松過關,自認為考上高城中學沒有問題。
高城中學是縣裡最好的中學,也是全市的重點中學之一,每年都有一兩個考上清華北大的。
要知道,我們高城縣經濟並不發達,可遠近聞名,緣由就是教育相當好。
一旦考進了高城中學,清華北大就有望了。
我告訴姑父和姑姑,我一定能進高城中學。
他倆喜氣洋洋,加上姑父又升官了,當即大手一揮:「好日子啊,就這個暑假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吧,搞個兩層,穩住地基好了。」
老家的房子搖搖欲墜,多年不住人了。
姑姑喜笑顏開:「終於存到錢啦,好好,兩層夠了,免得別人說你貪汙呢。」
姑父從不貪汙,手裡的錢很少,但存了這麼多年,也夠翻修老家屋子了。
我們叫回了哥哥,一道回老家村裡。
哥哥現在一臉滄桑了,但並不疲累,隻是成熟了。
他說在廣東打工好玩得很,比幹農活輕松多了,還有一千八工資呢。
在這個烈火烹油的騰飛紀元,廣東的工資幾乎年年漲,聽哥哥說那些主管更高,都有兩千五的。
也得虧了哥哥月月寄錢回來,不然我們家的老房子還不能翻修。
姑父騎著摩託車載著媽媽,哥哥則騎鎮裡的摩託車載著我。
我們一回村,附近的村民全都圍了過來,自然是想巴結的。
「張書記回來啦!你們家的屋子,我年年給你們除草呢。」
「我弄了幾根柱子幫你們頂著房梁呢!」
「我這裡有一筐雞蛋,煮給張書記吃!」
我從未見過村裡人這麼友好熱情的。
姑父笑呵呵地接待每一個人,不疏遠也不親近,姑姑有點頭疼,她可不擅長處理這種場面,所以她去廚房生火煮飯。
我跟哥哥去幫忙。
晚些時候,村民們終於散去了,但雞蛋、蔬菜、水果全都留下了。
姑父哭笑不得,隻能先放在老房子裡。
由於老房子年久失修,我們是不能住的,所以暫住鄰居黃叔家。
黃叔也相當熱情,給我們掃屋子鋪褥子,生怕哪裡照應不好。
他還給我們說起了朱立成的事。
「成仔家可慘了,自從那三個姐姐不往家裡寄錢後,成仔爹媽是走投無路啊,家裡能賣的都賣了,田地也低價租給親戚了,不然親戚還要繼續收拾他們。」
人富的時候,親戚們都和藹可親,人窮了,親戚們都兇神惡煞。
朱天和趙翠顯然被親戚們兇神惡煞對待了。
「三層樓還給雷劈了遭了大火,現在還沒翻修呢,一天天屋頂都是黑漆漆的,全村最醜的就是他們家了。」
黃叔幸災樂禍:「這就是報應啊,雷公有眼,專劈他們家!」
姑父不語,姑姑也不說話。
我哥則笑,嘴角都笑歪了。
黃叔又看我:「小希,這是老天爺幫你報仇呢,你親爹媽現在天天幫別人耕田幹活,不然飯都吃不起。」
是嗎?
那也太慘了。
我無動於衷。
黃叔還想說,不料成仔一家來了。
黃大嬸跑進來喊:「成仔來了,可別亂看他,他打人的!」
28
成仔一家三口來了。
這次沒有騎摩託了,因為摩託都當廢鐵賣了。
他們是專程從隔壁村走路來了。
我們出去一瞅,全都很驚訝,因為朱天和趙翠衰老得實在太離譜了。
他們跟我姑父一個年紀,可我姑父高大英挺,國字臉不怒自威,四十來歲看著跟三十歲一樣。
反觀朱天趙翠,也是四十來歲,但兩鬢發白、臉頰幹癟、脊背彎曲,完全是五六十歲老人的樣貌。
姑姑忍不住驚道:「大哥大嫂,你們咋了?」
「什麼咋了?我們聽說你們回來了,特意來看看呢。」趙翠不自然地笑笑,將手裡的塑料袋遞給姑姑。
塑料袋裡是三個番茄和一個爛蘋果。
朱天諂笑:「國華,好多年不見了,你還是這麼年輕啊,家裡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這番茄是我自家種的,你別嫌棄。」
這是他第一次對姑父卑躬屈膝。
連我都覺得陌生了。
時間果然是生命最大的敵人啊。
貧窮也是尊嚴的最大敵人。
但我內心很冷漠,一點波瀾都沒有。
我隻是瞅了瞅朱立成。
他快一米八了,腦袋大,體型寬,頭發亂,一張不太正常的臉上都是木訥。
但他的眼神依舊充滿了戾氣,並且SS盯著我,一眨不眨。
他不是恨我,而是用一種充滿獸性的眼光侵擾著我。
我極度不舒服,我哥將我拉到了他身後,呵斥朱立成:「你看什麼看?賤人!」
這是朱立成小時候說過的話,我哥原封不動還了回去。
朱立成大怒,抬手就要打我哥。
他爸媽趕忙拉住,賠著不是:「都是一家人,不要吵嘛。」
姑父也不想吵,他直接問:「你們有什麼事嗎?沒事我們就先睡覺了。」
「有事有事!」朱天揚起笑臉,「國華啊,你現在是鎮上的書記,老大的官了,不知道鎮政府缺不缺人啊,我聽說有關系就能進去呢。」
「不缺。」姑父一口回絕,顯然料到了朱天的打算。
姑姑忍不住說教:「大哥,你還想進政府當官?你能不能別異想天開!」
朱天臉色尷尬,趙翠卻反駁:「為啥不能進去當官?再說了,當官不就是往辦公室一坐嗎?要什麼本事?」
這話讓姑父不悅,但他壓根沒心思多解釋。
「到此為止,我幫不了你們。」姑父送客。
朱天見狀不恭維了,臉直接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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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翠更是不裝了,張口就罵:「張國華,你了不起,你趕人是吧?你還當不當我們是你大哥大嫂!」
「就是,你當書記了不起啊,你兒子是瘸腿的,你女兒是茅坑撿的,一家子晦氣!」
朱天也辱罵了起來。
姑姑氣得急眼,怎麼也想不到朱天兩人變臉速度如此之快。
我卻覺得意料之中,因為他們骨子裡就是那種窮山惡水的刁民,不可能改變的。
要官不成,自然就會惱羞成怒。
「你可以罵我瘸腿晦氣,但不能罵我妹妹晦氣,如果沒有她,我們家依舊窮得叮當響!」我哥厲聲反駁。
他在廣東磨煉了幾年,膽子大多了,壓根不怕事。
「她就是晦氣!我們不要的小畜生,到哪兒都晦氣!」趙翠盯著我,咬牙切齒。
她恨極了我,恨她親手拋棄的女兒。
「既然覺得我晦氣就不要來這裡了,趕緊滾吧。」我冷靜得很。
「讓我們滾?好,好得很!」朱天指了指我,又不甘地盯著姑父,最後大聲嘲笑,「你們現在囂張吧,等絕後了我看你們怎麼囂張!」
他又發動了男性固有生殖器攻勢。
趙翠從卵蛋包抄:「說得對,你們家遲早絕後!一個晦氣的畜生,讀書再好也是嫁人的,還有個瘸子,誰會看上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