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江綏結婚第二年,沈曉溪找人大鬧我媽葬禮。
潑油漆,放鞭炮,拉橫幅,單曲循環《好日子》。
隻因我這個江綏的合法妻子,礙了她和他們 cp 粉的眼。
彼時江綏正和沈曉溪在電影首映禮路演。
記者在臺下問二人對於愛情裡的遺憾,作何感想。
他側頭望著女主角,沉默著。
沈曉溪眼中含光,說出那句電影裡出圈的經典臺詞:「我也想牽你的手,可是你的婚戒,硌到我了。」
是啊,我是橫在他兩愛情之間的攔路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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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次,我想成全他們,也放過自己!
1
接到江綏助手打來的電話時,我正強打精神招呼親朋。
「嫂子,江哥讓我跟你說聲對不起,資本臨時點名讓他必須出席路演,你也知道咱們得罪不起。你體諒著點……」
「是資本要他出席,還是沈曉溪要他出席?」
那頭沉默了一瞬。
後面的話我不想再聽,索性直接掛斷電話。
經紀人楊姐看看我,嘆氣:「早就和你說賤男人要不得,你不聽,你看看這叫什麼事啊。」
她寬慰般拍拍我的肩:「別難受,姐在這,姐陪著你。今天好好送你媽最後一程。」
今天是我媽的葬禮。
而我的丈夫,江綏,缺席了。
不止今天。
此前關於我人生大大小小的各種場合,他也從未出現過。
一直是我追逐他的身影,從十八歲到二十八歲。
就算結婚證上烙下「林清嘉」和「江綏」五個大字,我在他那裡,仍舊卑微得像一條狗。
2
我媽葬禮被人闖入時,我整個人都是懵的。
一群人大叫著讓我去S,然後開始往花圈上潑灑紅油漆。
現場亂作一團,我呼吸一窒,頭重腳輕,險些氣得暈倒在地。
楊姐及時拉了我一把,衝周圍人大喊:「報警!快報警!這群瘋子!」
我強撐著,撥通了報警電話,聲音一直在抖。
心裡委屈,又忍不住打給江綏。
可惜鈴聲響了一下,就被利落掛斷。
那一瞬間我有種瀕S感。
周圍人聲嘈雜,世界天旋地轉,隻剩下我自己。
警車趕到時,印著「熱烈祝賀林清嘉母親去世」的火紅橫幅還半掛著,音響裡循環播放著「今天是個好日子」。
我媽的遺照就擺在靈堂中央。
鬧事的一群人被制服,才就此消停。
為首的男人面孔陌生,一頭黃毛,半抬著三角眼。
我壓根不認識他!
警察嚴厲質問他為什麼鬧事,男人輕蔑瞥我,笑容嘲弄:「看她不順眼。」
他伸手,輕飄飄指了指我:「我是林清嘉女士的黑粉哦。」
我強迫自己深吸一口氣,才勉強冷靜下來。
最終,那群人以尋釁滋事的罪名被帶走。
黃毛被押上警車前,忽然回頭衝我張了張嘴。
認出他的口型,我心裡一根弦忽然繃斷,心猛地沉到谷底。
那三個無聲的字是:小,三,姐。
這是我的黑稱。
我在娛樂圈出道八年,一直不溫不火。
直到被爆出和江綏結婚,黑粉一夜之間滿天飛。
那時候他和沈曉溪 cp 炒得火熱。
cp 粉炸了我倆結婚的詞條,在我的微博下辱罵了數萬條。
自此我有了個眾人皆知的黑稱,小三姐。
因為他們那個圈子流傳著一句話,江綏真正愛的是沈曉溪,我這個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我一向知道他倆的 cp 粉瘋狂,但我沒想到他們會瘋狂到闖入我媽的葬禮,侮辱一個無辜的亡人。
我媽善良一生,絕不該因為江綏受此大辱。
從前她活著時,就不贊成我整天跟在江綏屁股後面跑。
那時候我笑嘻嘻地,說我這叫不乏追求愛情的勇氣。
看了眼我媽的遺照,小老太太一如既往地掛著慈祥的笑容,我有點忍不住想哭。
媽,我對不起你。
可恨我用了十年才明白,一廂情願不叫勇氣。
倒貼,犯賤,也不叫勇氣。
3
打點好一切後,場清了,隻剩下楊姐在我身邊。
她沒好氣地把手機甩給我:「林清嘉,自己看吧。你親親老公又上熱搜了。」
我心力交瘁。
不用看我也知道是什麼內容,無非是他和沈曉溪的 cp 詞條。
果然,熱搜榜赫然掛著#江沈 cp#幾個大字。
江沈,影帝江綏和影後沈曉溪,家喻戶曉的熒幕情侶。
點進去,數不清的 cp 向視頻彈了出來。
今天的路演視頻裡,兩人並肩而立。
記者巧妙擦邊,詢問二人關於愛情的遺憾。
沈曉溪眸光流轉,笑著說出那句經典臺詞。
「我也想牽你的手,可是你的婚戒,硌到我了。」
一瞬間。
觀眾炸鍋。
鏡頭掃過江綏,他神態自若地與女主角四目相對,卻握緊了那隻戴著婚戒的手。
暗流湧動。
他們堪堪將體面維持在崩塌的底線之上。
我面無表情地看完這段視頻,心裡甚至有些想笑。
換作幾年前,我一定會發瘋,嫉妒,然後和江綏吵得翻天覆地。
最後在他的寡言和冷漠裡敗下陣來,選擇若無其事地將此事翻篇。
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此刻,和江綏結婚的畫面忽然走馬觀花地在我腦海裡閃現了一下。
那時候我給他戴上婚戒,嬌嗔他以後不許摘下來。
吃飯,洗澡,睡覺,都不許摘。
他冷著臉,卻應允得幹脆:「不摘。」
於是我傻傻以為他也曾愛過我,至少那一瞬。
直到此刻,我們的婚戒,成了困住他奔赴愛情的銀手镯。
順著路演視頻往下看,評論裡的 cp 粉炸了鍋。
【江影帝的眼神誰懂?就是那種「我已經表白過了,在每一個看向你的眼神裡」的感覺。】
【太好磕了嗚嗚嗚,他們不用官宣,他們是大家心中的心照不宣。】
【有沒有人感覺江影帝是在借電影圓夢啊,他出演電影的每一個女主角都是沈曉溪。】
【回樓上:我覺得是耶,兩個人都是高道德感的君子,發乎情,止乎禮,現實裡不能做愛人,隻能這樣了。】
偶有一條【你們嗑嗑電影裡就得了,現實世界江綏有老婆也能磕?】
底下清一色回復:
【林清嘉上大號說話!/吃瓜/吃瓜/吃瓜】
【在 cp 向視頻底下你 bbnm 呢?】
【呀這裡有個道德小標兵審判起來了,好怕怕。】
……
所有人都說這是他們現實世界裡愛而不得的證據。
是借著臺詞,將不能說出口的愛意光明正大地宣之於眾。
除了活躍在詞條和超話裡,cp 粉還在我的微博裡留下了密密麻麻數萬條的評論。
【江沈發糖了,過年了過年了!】
【支持林清嘉去S,江沈 cp 合體的點贊!】
【雖然 be 的江沈很好磕,但還是希望小三姐自覺離婚捏。】
【小三姐去 s 去 s 去 s 去 s……】
【哈哈哈看見網友都在罵我就放心了,強扭的瓜不甜,lqj 逼婚成功又怎麼樣嘻嘻。】
我看得心累。
江綏忙著和沈曉溪同框的時候,他們的 cp 粉一邊在網暴我,一邊在大鬧我媽的葬禮。
我摘下手上的婚戒,扭頭欲哭無淚地看著楊姐:「姐,我想離婚。」
他們滾滾紅塵愛情傳說裡的第三人,我有點當夠了。
楊姐一怔:「你終於想通了。」
她高興地拍桌:「離婚好,離婚才對得起你媽的在天之靈!」
4
接到江綏電話的時候,我沒想到那頭會是沈曉溪。
清甜的聲音從聽筒傳來:「林小姐。」
「江綏喝醉了,你可以來接他一下嗎?」
我沒功夫細想沈曉溪怎麼解鎖了江綏的手機,隻是氣極反笑。
意思是我白天主持完我媽的葬禮,晚上還要當滴滴司機接送他是嗎?
我突然意識到,我確實愛江綏愛得毫無尊嚴。
從前不管多晚,他那些朋友一個電話,我就到了,然後把酒局上爛醉如泥的江綏帶回家。
但接到沈曉溪的電話還是頭一回。
「好啊,地址發我吧。」我笑了一聲。
然後從容掛電話,關機。
推開窗點了支煙。
深吸一口,冷風一同灌進肺裡。
江綏不喜煙味。
而我第一次抽煙要追溯到十年前。
十八歲的時候,我媽突發乳腺癌。
我和江綏剛入橫店,跟身邊人把錢借遍了,也湊不夠醫藥費十分之一。
一個小有名氣的導演找上我,說錢不是問題。
前提是我要獻身。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眯成一條縫,笑容猥瑣而且邪惡,我差點吐出來。
那天我在醫院睜著眼坐了一宿,隔壁病床的小伙遞給我一支煙。
天亮前我想,閉上眼……應該吐不出來。
能救我媽,怎麼樣都行。
於是跟小伙借了火,打算抽完再走。
吐出第一個煙圈的時候,江綏出現了。
他惡狠狠一巴掌打掉我嘴裡的煙,看我的眼神比以往更冷漠。
但他甩了一張卡給我。
江綏說他被一個大劇組選中了,提前預支了工資。
他冷笑:「你犯不著賤得去賣了。」
就是這天,我突如其來愛上了江綏。
很奇怪吧,畢竟他那麼罵我。
但也有跡可循,因為他救了我媽,某方面也救了我,我愛上他,還算情有可原。
那以後我成了江綏的一條狗。
他要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他說看到我抽煙會惡心得想吐,我就再沒碰過。
直到今年我媽乳腺癌復發。
我有很多的錢。
很多,但沒用。
接到病危通知時,我點了一根煙,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思緒回到現在。
夜幕裡的都市霓虹燈閃爍,被吐出的白霧繚繞著。
冷風吹得人打了個激靈。
我有些恍然。
這麼些年,愛啊恨的,就像人在黃粱中燃著做了一場夢。
5
我窩在客廳沙發上。
凌晨兩點,掛鍾響了兩聲,門突然開了。
江綏打開玄關處的燈。
視線落在我指間夾著的猩紅煙頭上。
但他隻是皺了一下眉。
「睡不著麼?」
我沒說話,也不像以前那樣親熱地迎上他,摟著他的腰,黏黏地喊他名字。
江綏略顯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他移步到我跟前:「抱歉,媽的葬禮我沒能出席。等天亮了,我再去看媽。」
江綏坐在我身旁,順勢拿走我手中的煙,摁滅在一旁的煙灰盒裡。
「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他垂眼看著我,「但是我沒辦法,嘉嘉。」
我自顧自抽出一支煙點上:「誰送你回來的?」
他似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問,怔愣一下。
我自嘲地笑笑:「沈曉溪用你手機打電話給我,說你醉了,要我去接。我沒去,所以誰送你回來的?」
江綏沉默一會兒:「我不知道她給你打電話了。」
我看著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於是出聲嘲諷:「當紅女明星夜半送已婚男星回家,要是被拍到,你的 cp 粉又直呼磕到了。」
「林清嘉。」他眼神一冷,直呼我的名字,「我和她隻是捆綁炒作。送我回家也是因為順路而已。」
「是嗎?那她是怎麼解鎖了你的手機?」
連我這個合法妻子都不知道的手機密碼,他所謂「捆綁炒作」的熒幕 cp 知道。
他皺眉:「……我不知道。」
這次我是真的忍不住笑了。
「那你知道什麼?」我幾乎是冷笑著說出口,「你知道你們的 cp 粉今天毀了我媽的葬禮嗎?」
我不想像從前一樣歇斯底裡,但到這一刻我才知道,我有多介意這些年江綏的冷漠和遊離。
他甚至沒有在路演結束後,回撥給我一個電話。
問問我到底怎麼了。
我看著他,我的愛人,我的丈夫,我十年來的飛蛾撲火。
心髒忍不住抽痛。
我捏了捏發酸的手心。
「江綏。」
糾纏到現在,真的該適可而止了。
「離婚吧,如你所願。」
成全你,也放過我。
6
「你說什麼?」江綏臉色幾乎是一瞬間變得難看。
我感到一陣疲憊,不想說話。
他一手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我幾乎要喊痛。
冷冷的眼神審視著我,頗有些咬牙切齒:「林清嘉,你有種再說一遍。」
我幾乎要被氣笑了。
十年前,我媽出院那天,江綏帶了一捧花來接我倆。
我暗戳戳地問他,要不要談戀愛。
他身體一僵,再看我時眼神噙著凍人的嘲諷:「林清嘉,你這就喜歡上我了?你可真廉價。」
從前我們少年時代一路走來,相看兩厭。
我知道他那張薄唇一碰,就能吐出這世界上最刻薄最冷漠的話。
所以我不介意。
我厚臉皮地賴上他。
他嗤笑:「林清嘉,我可以和你戀愛,但我永遠不會愛上你,更不會跟你結婚。」
真是惡毒又殘忍的口吻。
換作是別人,也許就打退堂鼓了。
但我林清嘉不是別人。
於是我看著江綏在娛樂圈一路高升,而我跌爬滾打,無論如何也跟不上他的步伐。
「我現在是事業上升期,不能公布戀情。如果你接受不了,可以滾遠點。」他高高在上地通知我。
我樂呵呵:「能,能接受。」
畢竟我做得最壞打算是他甩了我。
但他沒有,喜出望外。
直到被偷拍,上熱搜,八年戀情一朝曝光。
人設完美的江綏路人緣崩盤,網友們紛紛指責他八年戀愛不官宣,不結婚,是不想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