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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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看了通稿,黑著臉找到江綏:「我做主,你們散了,從今以後你和我們家沒有任何瓜葛。」


他不願。


 


於是我們順理成章地進入婚姻殿堂,皆大歡喜。


 


除了沈曉溪,除了 cp 粉,除了江綏。


 


領證那天江綏皺著眉,紅底照片上他的看上去不情不願。


 


「你實在不想的話,我們也不是非得領這個證。」我盯著他試探,「扮場婚禮,做做樣子,也不是不行。」


 


他冷笑:「結都結了,你事後諸葛亮有什麼用?」


 


從戀愛,到結婚,他像洪流中的一棵蒲葦,被裹挾著一寸寸向前。


 


我知道江綏從未情願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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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他十五歲那年被父母拋棄,是我媽給他飯吃,供他上學。


 


為了報恩,所以和我在一起,和我結婚。


 


也許他始終怨恨我耽誤了他,連帶著也不想再見我媽最後一面。


 


如今我說離婚,放他自由,他怎麼反倒像聽不懂人話了?


 


7


 


「我說,離婚吧。」


 


「林清嘉,你瘋了。」


 


他一手將我打橫抱起,我掙不開,反被他抱到臥室一把扔在床上。


 


就在我以為他影帝上身,要演什麼霸道愛之流時,他忽然把被子扔在我身上。


 


「今晚我們分房睡,你自己好好冷靜一下。」


 


江綏轉身就走。


 


這是他慣用的招式,冷處理。


 


這招對我最有用。


 


每每我情緒高漲,江綏卻突然抽離拒絕溝通,於是一切都像重拳打在棉花上。


 


我最害怕他的冷漠,所以開始反省,不斷內耗,最後服軟,狗一樣討好對方。


 


回回如此。


 


而如今從這段感情中剝離出來,才看清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服從性測試。


 


這麼多年,我根本不配和他有情緒互動。


 


想通後,我給律師編輯了一條信息,然後強迫自己入睡。


 


 


 


8.


 


我起床時江綏已經不在家裡。


 


大多數時候都是這樣。


 


這個對他來說像臨時酒店一樣冰冷的地方,或許我不該固執地稱之為家。


 


上門給我送離婚協議的律師前腳剛走,後腳江綏就推開了家門。


 


快步走到我身後,將我擁進懷裡。


 


「對不起。」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我脖頸間,「媽那裡我去過了,昨天鬧事的人我也已經處理了。別置氣了,好嗎?」


 


我回頭看他,手臂擋在兩人胸前,臉上掛起一抹笑:「你還有什麼別的話要說嗎?」


 


江綏不解地看著我。


 


他很少用他的人脈替我出頭,這次,是我印象裡為數不多的一次。


 


娛樂圈不好混,尤其是對我這種半路出道的女明星來說,刁難歧視都是常有的事。


 


每次我在他面前提起,江綏總是似笑非笑地嘲弄:「林清嘉,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


 


然後又摸摸我的頭:「別喪氣,好嗎?我在前面等你。」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江影帝在圈子裡和我泾渭分明。


 


看人下菜碟的人也越發多。


 


而這次——我握緊手機,直視江綏:「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背後指使他們的人是誰。」


 


手機還停留在周姐發來的消息頁面。


 


我媽葬禮被毀,居然和沈曉溪脫不開幹系。


 


我不知道她恨我至此。


 


隻不過她做得幹淨,找不出一絲明面上的證據。但又很有深意,足以讓我辨認出幕後黑手就是她。


 


而直到這一刻,江綏還在替她隱瞞。


 


為我出頭,其實是在為她護航。


 


被戳破真相,江綏臉色難看。


 


我推開他:「夠了。」


 


拿起桌上的離婚協議,直直甩在他面前:「江綏,我退出。」


 


他拾起地上的離婚協議書,看清後,臉色驟然一冷。


 


江綏不敢置信地看著我:「林清嘉!」


 


「別再無理取鬧,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


 


我覺得有些好笑,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那你說,是怎樣?」


 


「沒有明確的證據,我不可能隨隨便便去汙蔑我的合作伙伴。」他不耐煩地來抓我的手。


 


「如果你想用離婚逼我低頭,林清嘉,你做到了。」他一把將我拽進懷裡,頗有些咬牙切齒,「我以後會和她減少往來,你滿意了嗎?」


 


我突然覺得很難過。


 


原來這麼些年,他一直都清楚地知道我想要什麼。


 


但是他從來沒給過。


 


「江綏,你現在不太冷靜。」我推開他,「我們先分開一段時間,你好好考慮下吧。」


 


他說的話,我原封不動地照搬給他。


 


看著我打電話叫搬家公司時,江綏臉上的怒氣忽然消散。


 


環手靠在客房邊,他的神情勝券在握:「林清嘉,你真是有骨氣了。」


 


他嗤笑一聲:「這個家你敢走,就永遠別再回來。」


 


隨即扭身進屋,將門摔得震天響。


 


到這一刻,他還是自信滿滿我永遠不會離開他。


 


直到我搬走自己在這個家的最後一件物品,江綏都沒有踏出門一步。


 


9


 


我搬進我媽生前那套房子裡。


 


處處都是她生活的痕跡,我覺得很安心。


 


楊姐為了讓我盡快振作起來,特地給我爭取到一個試鏡,是某位知名導演電影裡的女二一角。


 


我拼盡全力,順利拿下了這個角色。


 


江綏一直沒有聯系我。


 


意外地,我發現沒有他的生活,竟然過得更自由,更舒坦一些。


 


直到某天半夜,手機鈴聲倏然響起,我迷迷糊糊接起來。


 


楊姐在電話那頭欲言又止:「清嘉啊……」


 


「怎麼了姐,出什麼事了?」我揉揉眼。


 


她沉默一秒:「沈曉溪和江綏被拍到夜半進入酒店,現在微博已經癱瘓了。」


 


一個不穩,手機掉落在床上。


 


縱使已經打定主意和江綏離婚,心還是被刺了一下。


 


故事的走向我沒有猜到。


 


「你們還沒離婚呢,這倆人真的是……臉都不要了。」楊姐忍不住咬牙切齒,憤憤為我打抱不平,「別再拖了,借著輿論馬上協商離婚,不行就起訴!」


 


楊姐掛了電話,我試圖打開微博。


 


頁面一片灰白,隻剩下一個「重新加載」的按鈕。


 


等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點進去,熱搜榜赫然掛著#江沈二人夜宿酒店##江綏出軌沈曉溪##我磕的 cp 是真的#一眾詞條。


 


以前有過不少類似的花邊新聞,稱江綏出軌沈曉溪。


 


但大多數都是捕風捉影,沒有實際性的證據。


 


兩方的工作室也往往是第一時間發公告,澄清闢謠一條龍。


 


於是 cp 粉一直打著「靈魂伴侶」的名號,稱他們為高道德感的君子,發乎情止乎禮,絕不做逾矩之事。


 


但又忍不住磕得陶醉,說他們除了沒做過,別的都做過了。


 


這次我點進詞條,結果看見了沈曉溪攙著江綏進酒店的大圖,還是高清版本。


 


否認都沒辦法否認的那種。


 


評論區沸反盈天,cp 粉的狂歡更加惹怒眾人,引得無數路人下場替我打抱不平。


 


八年地下戀愛,兩年婚姻,落得這麼個結局。


 


我仔細想想,我是挺慘的。


 


兩家工作室詭異地安靜如雞。


 


最新一條《牽你的手》電影宣發微博下,點贊最高的評論是:【不闢謠是為什麼?是因為這不是謠言嗎?】


 


我的主頁消息也持續跳動,評論區已經從 cp 粉的謾罵變成了粉絲和路人的心疼。


 


【心疼姐姐,渣男賤女去 s!】


 


【不敢想這姐這些年怎麼過來的,姐你有這種忍耐力……做什麼都會成功的!】


 


【原來我還罵那群磕 cp 的,面對一個有家室的男人怎麼磕得下去?沒想到他們磕的是真的/滑稽/滑稽】


 


我的風評逆轉。


 


路人紛紛下場心疼,短時間竟然漲了幾萬粉。


 


但也有江綏和沈曉溪的粉絲控場。


 


【相信哥哥,江綏的人品我們有目共睹,背後一定有什麼隱情!】


 


【不知全貌不予置評,讓子彈飛一會兒。】


 


【說我們小溪當三的真笑S了,誰不知道林清嘉才是小三姐?說不定她早就被離婚了,懂我意思嗎?】


 


【林清嘉別裝S好嗎,出來澄清!】


 


我有點想笑,嘴角艱難扯動。


 


卻始終笑不出來。


 


還未離婚,我的丈夫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和別人出雙入對。


 


我想了想,主動給江綏發了條消息:「早八點民政局見,離婚後我會在微博替你『澄清』。」


 


10


 


八點,江綏如約而至。


 


他摘下墨鏡,臉色在太陽下顯得很蒼白:「林清嘉,你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離婚是吧?」


 


我不知道他怎麼好意思說這話。


 


沒搭話,徑直往民政局裡面走。


 


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腕,S活不動一步:「昨晚是個誤會,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喝多了,她找了個就近的酒店送我過去,僅此而已。」


 


江綏的聲音很不耐煩,語速飛快地解釋。


 


「我信你。」我頓住步子,回頭,看見他眼裡迸發出驚人的光彩。


 


我扯扯嘴角:「你拿這番說辭去澄清,看粉絲信不信,網友信不信。」


 


凌晨兩點,孤男寡女,酒後,酒店。


 


時間地點人物情節,緋聞四要素齊全了。


 


江綏敢這麼說,這個房他和沈曉溪就塌定了。


 


他被我噎了一下,啞口無言。


 


「我們離婚,我成全你和沈曉溪這對天作之合,另外我會在媒體面前聲稱我們早就協商好離婚,隻是因為種種原因耽誤了,所以你和沈曉溪算不上出軌。對你來說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你到底在猶豫什麼?」


 


我不解地看著江綏,忍不住嘲弄:「還是說,江綏,難道你真的愛上我了?舍不得我?」


 


話一出口我自己都想笑。


 


但凡有一絲感情。


 


他都不會放任 cp 粉網爆我這麼些年。


 


不會拋下我自己,在我媽的葬禮上任人凌辱。


 


更不會在離婚前,就和別人酒後成雙入隊,出入酒店。


 


我看著眼前這個人。


 


承認我比十年前醫院那個清晨更早喜歡上他。


 


在我們十幾歲的青蔥少年時代,他家境優渥,成績拔尖。


 


是我媽嘴裡那個「別人家的孩子」,天生就是我的對照組。


 


運動會的三千米長跑,他代表播音部坐在主席臺上朗讀加油稿。


 


跑得喘不上氣時,我聽見他清俊的嗓音。


 


忽然萌生堅持下去的勇氣。


 


如果不是父親出軌,母親遠走他鄉,天之驕子一夜之間變成棄兒,江綏不會多看我一眼。


 


餓了三天被我媽請進家門吃飯那天,他第一次注意到我:「你是?」


 


從驚喜到驚愕。


 


我怔愣了一會兒,然後冷笑。


 


「你瞎啊?」


 


我是他的前桌。


 


這時候我們已經當了三年同班同學。


 


我不願承認是我太不顯眼,更願相信是他目中無人。


 


從此和他相看兩厭。


 


事實證明我或許不出挑,但絕非默默無聞。


 


一步步走到今天,我拿了獎,積累了粉絲,獲得了稱贊,在我的領域發著我自己微不足道的光。


 


隻是從以前,到現在,江綏始終沒將我放在眼裡過。


 


走了這麼久,他都沒有真正地看我一眼。


 


為了這一眼,我努力了十年。


 


十年後,我承認我確實不該貪戀這一眼。


 


我看著眼前人,忽然起了惡劣的心思:「如果你跪下求我,我可以考慮不離婚。」


 


他傻眼,呆愣在原地的時間裡,我又笑:「騙你的,你給我磕十個響頭也沒用。」


 


他怒極反笑:「林清嘉,是你求我跟你戀愛,求我跟你結婚的。你別後悔。」


 


「不後悔。」我斬釘截鐵。


 


登記完,江綏冷冷地看著我:「一個月的冷靜期,你要是反悔了,可以隨時撤銷登記。」


 


我笑:「誰反悔誰是狗。」


 


見我S不悔改,江綏氣得扭頭就走,板著臉上了車。


 


我站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


 


忽然感覺困住我十年的枷鎖消失了。


 


陽光好明媚。


 


11


 


我草擬了一份小作文,意在說明我和江綏早就打算離婚,隻是因為種種原因耽誤了。


 


不過已經在近期進行了離婚登記。


 


隨後發在微博上。


 


緊接著兩方工作室也作了簡單籠統的澄清,稱二人隻是普通朋友。


 


這一舉動挽回了一波江綏的路人緣。


 


有人認為他不算出軌,畢竟和我已經沒有情分可言。


 


有人認為江綏和沈曉溪仍舊是渣男賤女,肯定早就勾搭在一起,這一點也有跡可循。


 


我關掉微博,不再關注這些紛紛擾擾。


 


我已經仁至義盡。


 


但對於沈曉溪,還不算完。


 


無論如何,打擾一個S人的身後事這點,她不仁我不義。


 


隻是我沒想到,這麼快就再見江綏。


 


電影很快開始拍攝。


 


進組第一天我才發現,電影原定的男女主被換,成了江綏和沈曉溪。


 


我一噎。


 


以導演的咖位,根本請不到這二位影帝影後。


 


有點好笑。


 


為了專門惡心我,他們兩個人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


 


同組人似乎也察覺到這種怪異氣氛,大家都出奇地沉默。


 


隻有導演和投資方樂得合不攏嘴。


 


畢竟我們三人之間的關系錯綜復雜,自帶話題。


 


這部電影甚至沒有宣發,熱度就居高不下。


 


楊姐臉色難看:「他倆怎麼這麼賤呢?」


 


但是事到如今,毀約已經來不及。


 


我平靜地安撫她:「既來之則安之。」


 


但是看見兩人在我面前言笑晏晏,難免覺得有些膈應。


 


尤其是江綏狀似不經意瞥來的一眼,以及沈曉溪似有若無的打量眼神。


 


導演說我和沈曉溪的對手戲要晚些拍。


 


輪到我上場時,天色已晚,大家的疲憊顯而易見。


 


這一幕我所飾演的角色情緒需要多層次遞進,為此我專門研究了一晚上。


 


第一次正面對上沈曉溪,她垂眼笑著看我:「林小姐,請多指教。」


 


拍攝很順利。


 


我能聽到周圍人對我的誇贊,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面對拿獎拿到手軟的影後沈曉溪,我毫不怯場,穩穩接住了她的戲。


 


導演笑容滿面喊了「卡」,正要示意進入下一 part,沈曉溪突然將其打斷。


 


眾人一頭霧水,她指了指我:「我覺得剛剛這段,林小姐還有進步的空間。大家覺得呢?」


 


沈曉溪眨眨眼,美麗的面容柔弱無害。


 


但在場沒有一個人敢說不。


 


周圍人面面相覷。


 


我吸了一口氣,扯起一個笑容,主動開口:「那就再來。」


 


於是不斷重來,推翻。


 


再重來,再推翻。


 


直到凌晨,工作人員暗戳戳叫苦不迭,導演忍不住出聲,小心翼翼地試探:「要不今天,就到這吧?」


 


她踩著高跟鞋,嗒嗒走到導演身旁,將剛才的錄像隨意翻看了下。


 


思索了幾秒:「我覺得第一版我的狀態最好,還是用第一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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